第602章 來晚了一步
49年初冬的1個黎明,赤色革命軍的滾滾鐵流湧向古雷半島,激戰在半島與大6的結合部進行着,隆隆的炮聲震撼着高聳在古雷半島面對台灣海峽的半屏山。
黑暗即將過去,光明就要普照世世代代災難深重的古雷。但是,半島突出部的洪厝漁村這時正經歷1場浩劫,準備向海上潰逃的蔣匪軍1陣燒殺搶掠后,又把漁民,漁船1個不漏地劫持下海,他們要把洪厝變成1個“女兒國”。
男人被抓走了,婦老幼小依靠誰養活?沒有漁船,怎能打魚餬口?蔣匪軍搶走的是洪厝漁村上千口人的生命,這是多大的災難啊!家家戶戶都感到塌了天,倒了梁,沒有活路了。
婦女領着孩子,老人拄着拐棍,呼天喊地地湧上街筒子,沖向村口前面的澳口漁港。
澳口灣里,漁民們被成串地綁在漁船上。
匪兵忙着撐桿,扯篷,急急惶惶地離開海岸。
這些漁民,兩個鐘頭前,有的睡在自己的家裏,有的蜷在自己的連家船上,但突然被潰兵包圍了。海匪大隊長、洪厝偽保長大漁霸洪烏螺帶着海匪隊員,挨家挨船點名,把十5歲到5十5歲的男勞力全部上綁,連船帶人押進澳口。
岸邊排着幾十條漁船,就連苦“漁花子”1家老少賴以居住的蚱蜢小舟,也全部被拉來,老小婦幼全部被趕上了岸。
這些大大小小的船隻,眼看着要隨風漂去,骨肉之親眼看就要被拆散。
婦女們承受不了這沉重打擊,忍受不住這生離死別,她們怒火在心裏燃燒,什麼都不顧地追着,喊着,從蝟集在沙灘上等待渡船的黑鴉鴉1大片敵軍旁邊,衝到水邊。
哭聲,喊聲,海濤拍岸聲,匯成強大的聲浪,震動着人心,氣氛更加緊張了。
指揮這場搶劫的1個戴眼鏡的中校軍官嘶啞地喊道:“鄉親們!請漁家弟兄們跟我們1道去前面海門島,是暫時躲避,是為了大家,為了不叫眾弟兄給共軍當炮灰。你們知道嗎?共軍就要到這裏……”
激忿人群繼續向前擁擠着,尋找着自己的兒子、丈夫、兄弟,誰也沒聽他的鬼畫符。
那個傢伙繼續喊着:“鄉親們,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赤色革命軍到這裏,就要向海上進攻,要抓弟兄們划船、帶路,青天白日軍的子彈不忍打在漁民身上,怎麼辦呢?只好先把你們帶到海門島。我們很快就會打回來的,那時家家戶戶歡聚1堂······”
男女老少安居樂業呼喚親人的喊聲,把他的聲音壓住了。
“阿爸,阿哥,你們不能走啊!”十5歲的漁家姑娘洪秀治在齊腰深的水裏向前奔跑,兩手伸向大海,透過模糊的淚水,望着站在船上、反綁雙手的父親洪老海和哥哥洪順海,泣不成聲地說。
她的哥哥洪順海是個2十幾歲的漁民。他看着跑進深水的妹妹,掙扎着從船上向水裏撲去,但背後的繩索立即把他拉回去,槍托重重地砸在他的肩頭上。5十多歲的老漁民洪老海,看着就要分離的親骨肉,悲忿交加,聲淚俱下,大聲說道:“孩子,回去吧,好好的活着,我們會回來的……”
洪秀治哽咽着,站住了腳,咬着下唇,默默地點着頭。
1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用乾枯的雙手抓住船幫,朝船上的匪兵喊着:“把我們1起抓走!1起抓走!”
槍托砸在瘦骨嶙峋的手指上,老人慘叫1聲,掉進被船捲起的浪花里。
1位年輕的母親背着67歲的女孩,大吵大鬧地追趕着船隻,濺起的水珠濕透她的全身。
她的兩隻眼睛直直盯着漸漸離去漁船,她頭髮披散,滿面忿怒,1步1步向深水走着。海水沒腰,她沒有停腳,海水快沒到背上孩子的脖頸,她似乎沒有聽到孩子驚恐的哭聲,仍然往前走着。
幸虧有人拉住她,並勸阻地說:“過山嫂,回去吧,追也沒有用!”
“他們把水生拉走,我們母女怎麼活啊!”
·······
呼喊和眼淚並沒有討回親人,她們的骨肉,她們的希望,她們的寄託,被1陣邪惡的旋風捲走了。在漫長歲月里,他們相依為命,共度艱危。
多少個早晨,她們送親人出港,望斷征帆。多少個黃昏,她們迎親人歸港,1起把漁筐抬進敲骨吸髓的漁伢行。多少個風嘯浪吼的日子,她們懷着深深的憂慮和殷切的期待,呆望着天水相連的洶湧波滔……
今天,苦日子要熬出頭了,萬惡的蔣匪軍卻給他們帶來了災難,帶來了毀滅。
她們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擦乾了眼淚,緊攥着拳頭,向還沒有上船的匪軍撲過去!
“瘋子!1群瘋子!”
剛才講話的那個敵中校軍官看着迎面撲來的老婆、孩子,1邊罵著,1邊跳上了等待他的雙尾舢板:“機槍!”
1挺馬克沁重機槍架在碼頭後面,黑黝黝的槍管對向人群,匪兵們卡地1聲上了刺刀。
怒火滿腔的群眾,面對着機槍,面對着刺刀,面對着死亡,沒有退縮,沒有停留,1步1步地踩着沙地擁上去。
孩子們停止了抽泣,趴在阿媽的脊背上瞪着仇恨的小眼睛。
整個灘頭,空氣凝固了,好象划根火柴就要燃燒。
那個中校,舉起右手,眯縫起眼睛,向機槍射手發出最後的口令:“預備~~~
他的“放”字還沒吐出口,噠噠噠的槍聲卻響了,那個機槍射手卻應聲而倒,他望着射手的屍體驚呆了。
敵軍士兵也被這來歷不明的槍聲鬧愣了,驚慌地伸着脖子左顧右盼,尋找着打槍的地方。
視死如歸的上千名老弱婦幼,看着就要向他們開槍的敵人倒斃在地,全都驚喜地抬起頭來,尋着槍聲的方向。
誰能想到,在這就要發生1場大屠殺的千鈞1發的時刻,1支赤色革命軍偵察小分隊在偵察科長尤林的率領下,從半屏山的百丈懸崖上,沿着長繩,穿過繚繞的白雲,滑到臨海這面的斜坡上。
他們奉命日夜兼程,翻山越嶺,拂曉前趕到這裏,用火力封鎖澳口漁港,截斷敵人向海上的退路,保證主力聚殲古雷半島上的敵軍。
他們下到坡前,1看,都倒抽了1口冷氣。
1大群手無寸鐵的群眾,眼看就要遭到敵人的血腥屠殺。
“科長,怎麼辦?!”
戰士們的心都提到喉嚨,目光盯着他們信賴的尤林科長。
偵察兵們心裏都清楚,敵我力量相差得太懸殊了。我們只有這樣1點力量,而敵人,除了港灣後面黑鴉鴉的敵軍,還有泊在海上的炮口高昂的軍艦。此外,向海邊集中的潰退部隊也正源源而至…...
怎麼辦?尤林兩手使勁抓着岩石,聚精會神地觀察敵情,思考戰鬥方案。別人都怕打擾他,不吭1聲,悄悄打開保險,緊緊握着手中槍。
情況不等人,時間不等人,必須在敵人槍響以前想出又要堵住敵人,又要救出群眾的辦法。
突然,他那山鷹1般的眼睛,看着沿着公路湧來的潰不成軍的敵人隊5。這是什麼樣的隊5啊!班不成班,連不成連,丟盔卸甲,狼狽不堪。
這不是部隊,這是被猛虎追驚了的喪家犬!
尤林迅速想到,這些驚弓之鳥,只要造成大部隊衝鋒的聲勢,我們就能以少勝多,佔領澳口,救下群眾。
想到這裏,他看了看偵察排長唐鴻烈隨身背着的那把閃亮的銅號,說:“唐鴻烈!”
“有!”
“蹬上這塊大石頭,快吹衝鋒號,越響越好!”
說完,他拉過機槍撂倒正要向群眾開槍的射手,就在嘹亮的衝鋒號聲中,率領同志們衝下去,直奔碼頭。
敵人被這突然的襲擊打懵了,亂了陣腳,惶恐地叫喊:“赤色革命軍來啦!”
“赤色革命軍大部隊追上來啦!”
爭先恐後地往船上爬。
“頂住,給我頂住!”站在舢板上的那個中校揮舞着左輪手槍拚命喊着。
但是,怎麼能頂得住呢?爬上船的隨船逃走,未上船的在水裏撲蹬,岸上的敵人往山上跑,往村裡鑽。轉眼之間,上千個荷槍實彈的敵人放了羊。
偵察科長尤林指揮部隊殲滅4處潰散的敵人,又派人堵住向半島湧來的潰敵,自己帶人向港口衝來,想救下被劫持的群眾,但船已經開走了。
尤林,這個經過十幾年革命戰爭嚴峻考驗的鋼打鐵鑄的硬漢子,看着飽受苦難,失去親人的鄉親們眼裏閃着淚花,忍着胸口的巨痛,1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鴻烈1手握着閃亮的軍號,1手抓着衝鋒槍,望着越走越遠的敵艦,急得在岸上直跺腳。
小偵察兵陳得水,每根神經都被敵人慘無人道的獸行刺痛了,他不顧1切地端着衝鋒槍往水裏沖。
他忘了前面是深不可測的大海,兩眼噴射着忿怒的火焰,恨不得1口咬住敵人,救回鄉親。
兩位年輕婦女跳下水把他拖住,但他使勁往外掙,喊着:“放開我,放開我!這些強盜!”
偵察班長陳德奎站在海邊上,瘦巴巴的臉氣得通紅,專門留下化裝的長鬍須不住顫抖,望着海面流着眼淚。
戰士們全都怒視海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嘆息,心弦都綳得緊緊的。
尤林抑制住含在眼眶裏的淚水,把視線從海上收回來,沉痛地說:“鄉親們,我們來晚了1步啊!”
“大軍,我阿爸、阿哥,全村的男人,都被抓走了!我們要報仇,報仇!!”
說話的是剛才往水裏追趕父親和哥哥的洪秀治。
“趕快派兵艦,派船,我們和大軍1起把親人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