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７０章 基層事務

蕭柏梓悻悻道：“我已跟省·委那邊吵了一架，但這個決定來自京都不可改變！我猜阿里·納伊米明知極端分子為何暗殺，偏偏很驕傲地來紫寺捍衛自己認為的真理，都是認死理的一根筋！”

“只要他參加考察活動，兄妹殺手勢必不會錯過機會，到時……”

藍京手撫額頭，“他不愛惜自己的命沒事兒，我們的命卻都給搭進去，操他奶奶的，死後下地獄一千回！”

“一萬回都可以，”蕭柏梓表示同意，“不過，跟製造爆炸事件不同，隔兩三百米遠程狙擊沒準一發子彈就致命，防不勝防啊，藍市長。”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藍京簡直焦頭爛額。

放下電話見詹泊還坐在對面，卻想不起來剛才想說什麼，揮揮手道：

“上午去醫院看下葉小刀，情緒也該恢復過來了，接下來還指望她幫忙呢。”

“好，我這就過去。”詹泊起身應道。

“還有這兩天安排局機關人員盯着重點區域、重要路段的監控，主要防止兄妹殺手及極端組織踩點！”

藍京道，“越臨近考察弦綳得越緊，大家都得凝點神。”

上午十點，樹閣集團老總水樹閣終於出現。

藍京親自起身上前握手，寒暄道：“水總辛苦，大概從省城到各地級市都打算到樹閣的產業參觀考察，壓力都轉移到水總肩上了。”

水樹閣點點頭，道：“其實我提議省·委多組織到牧場、生態農業和水利工程看看，輕工業產業特別我做的清.真產業沒多少技術含量，完全靠剛開頭砸錢、砸資源、砸市場，這套手法騙別人可以，瞞不過藍市長的火眼金睛。”

“哪裏哪裏，水總過獎，”藍京道，“在水總面前說實話沒關係，這回西亞使團黃砬考察之行純粹找碴的，紫寺的工業技術培訓學校，萬泉的黑屋子事件及恐襲，黃砬主導教科書審查等等，人家內心不高興，藉助千億投資項目之勢打壓一下，震懾一下，最好拿掉幾個幹部，這樣就能在墨族圈揚眉吐氣了，對不對？”

水樹閣輕輕嘆息：“藍市長……我不便評價宏觀方面的事兒，但工業技術培訓而言是親身經歷，有一定發言權，單單那件事來說我覺得某些同胞氣量太狹窄，目光太短淺，也沒辦法，真正的大金主和決策人物都躲在密室，看不見外面的世界，因此很多同胞理念越來越落後，見識越來越差勁……”

好熟悉的話，藍京突然想起剛才要關照詹泊什麼，趕緊道了聲歉，拿起手機發了條短訊：

設法與党項誠聯繫！

然後才道：“昨天到今早警方又抓捕了一批極端組織成員，沒有建設性和貢獻度，一味搞破壞，這方面想必水總應該支持的。”

“那是那是，”水樹閣道，“每個族群都有無惡不作的垃圾，那幫傢伙存在簡直是墨族人的恥辱，也是包袱，因為他們所乾的壞事都貼上‘墨族’標籤，讓善良的墨族老百姓抬不起頭來。”

藍京道：

“紫寺的考察接待工作目前存在兩大難點，一是極端組織會利用汽油製造爆炸事件，據估計他們手裏還有兩三千桶，足以炸毀小半條街；二是紫寺著名的兄妹殺手為著極端組織歷史認知分歧，準備暗殺阿聯酋宗教部長阿里·納伊米，但西亞使團接到我市警告后拒絕調整行程。”

長長深吸口氣，水樹閣語氣沉重地說：

“這幾天我一直在各市跑，各有各的難處但平心而論，紫寺面臨的局面最為複雜，我特意拖到今天才來，是誠心誠意聽取藍市長指示，只要我、樹閣集團能盡的努力絕不推諉！”

藍京微微一笑：

“我就等水總這句話，事實上有件事……縱觀黃砬只有水總能辦成，辦了沒事，換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世上哪有……哪有這樣的事？”水樹閣失笑道，“藍市長恐怕太誇大水某的能耐，水某受之有愧。”

“聽我說完……”

藍京遂坐到水樹閣身邊低聲講了三五分鐘，水樹閣起先神情不以為然，然後轉為驚異，最後滿臉欽佩，聽完后定定出神半晌嘆道：

“我都不知道用什麼成語來形容藍市長，雄才大略？智勇雙全？還是別具匠心運籌於中軍大帳？我中文底子差，大概都說錯了。”

“不，此事關鍵在於操作，”藍京緩緩道，“出主意誰不會？要把事情辦得紮實、牢靠、天衣無縫，此次全拜託水總！”

站罷站起身恭恭敬敬作了個躬，水樹閣慌忙跳起來扶起藍京道：

“藍市長折殺我了！折殺我了！我做這件事歸根結底也為了墨族同胞，半公半私，唯獨藍市長身懷大義，體恤民意，才是真正的好領導、好乾部！”

兩人唱戲般你來我往做了一番秀，不管如何，水樹閣接受了藍京的觀點也答應成全此事，使得藍京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中午時分藍京去食堂的路上詹泊回了電話，說到醫院時葉小刀正睡得香甜不便打擾，據醫生反映昨晚蘇醒過來痛哭了一場，後來逐步安定下來，沒再服用鎮定、抗焦慮的藥物，計劃觀察一天後便可出院；党項誠那邊透過陳浩的關係找市民正局問過，昨天下午起他按工作規劃到社區走訪調研，明天上午結束。

藍京想了想準備叮囑什麼，一抬頭看到解雨欣，便匆匆掛斷電話迎上前，人造山險些越軌事件后最初他倆都有點不自然，處處避讓，幸好離越軌還有一寸距離沒造成事實，畢竟都是已婚的成年人，日子久了漸漸恢復常態，昨天中午常委會不滿於蕭、藍二人搞突然襲擊，她又一次站到對立面。

有時吵一架反而有利於消除緊張關係，人與人之間就這麼奇妙。

“解書記跑的情況怎樣？”

藍京關切地問道，按常委會分工解雨欣負責跑大紫寺所有標註“清.真”的公共場所，查看設施設備使用情況、附近監控和安全措施，毫無疑問工作量相當大，她本身做事又認真細緻，每個環節都要刨根究底問清楚，進度也沒法快。解雨欣最近睡眠一直不好，白天又勞累不堪，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削下來。

“不怎樣，”解雨欣沒精打采道，“大紫寺區域的墨族幹部群眾普遍對此次考察接待工作不上心，反倒有看市委好戲的態度，前期部署的各個事項基本沒實施到位，有的甚至不作為、軟抵抗，我也不知道西亞使團來了之後看什麼。”

藍京笑道：“解書記別焦慮，常委會上就說過西亞使團考察清.真社團、社區、專營店的概率只有百分之十，主要通過此次準備活動對相關工作有個促進。”

“但屬於統戰部門份內事呀，以前沒注意這塊工作，這回真正沉到基層現場檢查才知道千瘡百孔！”

解雨欣道，“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兒，基層為什麼就做不到位呢？我實在想不通基層辦事人員的心態。”

“比如呢？”藍京問道。

“比如加強愛國主義系列教育是硬性任務，要求每年國慶、開齋節、古爾邦節期間舉辦系列宣講活動，以圖片和幻燈片形式充分展示建國以來民族大團結的主要成就，同時向參與節慶活動的群眾發放愛國主義宣傳資料，這些都有考核指標的！”

解雨欣道，“圖片和幻燈片不知幾年前的，都掉了色；宣講活動一看就是臨時搭建擺拍，底下觀眾來來回回總是同一批人，宣傳資料還印的前年日期……最基本的工作都一塌糊塗，真是！”

“很正常啊，我在鎮衛生院、司法所工作時也這麼搞，知道根本原因在哪裏？”藍京道，“第一，你看得太認真了，通常領導下基層只遠遠看兩眼，只要有就行，沒必要計較具體內容；第二，你光佈置工作指揮人家干這干那，卻不撥款或只撥很少的款，就算每次活動動員群眾演員也得發好處費，人家拿工資倒貼啊？第三，你只要求宣講，沒有具體內容，基層又不敢創新，翻來覆去老一套，就算真心愛國的人士也不愛聽，是吧？”

被他說得發愣，解雨欣怔忡半晌將筷子一扔：“不吃了！”

甩起了大小姐脾氣。

藍京誠心誠意勸道：“這又何必呢？工作是基層的，身體是自己的，只有養好身體才有精神跟基層周旋。”

“身體……”

輕輕兩個字又觸動解雨欣的心事，突然間雙手掩面輕輕啜泣，淚水從手指間不斷流出來。

“哎……”

藍京慌亂地四下環顧，還好這會兒又過了飯點，小食堂里就坐着他倆，不然單單她的表現就足以讓所有人向藍京投來懷疑的目光。

可剛剛真的談工作，沒一點點其它成份！

“別哭，別哭，有話好說……”

藍京急得額頭直冒汗，“你這樣很……很……很……”

解雨欣經此提醒也迅速平息情緒，抽出紙巾擦掉眼淚，又定定心神，道：

“不好意思，失態了，最近壓力很大，小刀又住了院，身邊連個說知己話的都沒有……”

“聽說小刀情緒穩定了？父母轉眼間雙亡，真夠傷心的。”藍京道。

“她很後悔一件事……”

解雨欣突然道。

“什麼？”藍京奇怪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