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５８章 名貴古玩
元月四號，上午，市長辦公室。
藍京心疼地看着眼神暗淡、眉頭鬍子揪成一片的詹泊，問道：
“夜裏查到幾點？”
“四點半，”詹泊也沒賣慘，實事求是道，“期間在車上也眯了會兒。”
藍京接過表格一行行快速瀏覽，道：
“大紫寺沿線本來監控攝像頭就少只裝了27個，有故障的居然22個，而且都在大紫寺周圍，你覺得符合邏輯？四個工業培訓學校18個監控攝像頭，壞掉11個，正對學校大門、後門的全壞，怎會出現這樣的巧合？”
詹泊道：“我已猜到藍市長當眾發火的原因，其實您心裏清楚監控歸治安支隊管，卻借故讓我介入檢查，一檢查**餡了。”
藍京笑了笑，指着他道：“我對你確實不滿意，查這麼久，我冒着生命代價發現的萬桶汽油還是毫無線索，你說該不該批評？”
“是，是，我承認這事兒辦得不怎樣，”詹泊道，“主觀上努力不夠，沒有排除萬難一查到底的決心；客觀上紫寺排外意識相當重，戒備心也強，而且都有種莫名的恐懼害怕亂說被報復，骨子裏不信任我這樣的外省幹部……”
“我也是外省幹部，為什麼人家信任我？說到底還是工作方法問題，你抱着外省幹部的心態，你是書記，你是隊長，你是高高在高的警察，這種姿態跟本地老百姓打交道，人家能接受嗎？當然格格不入！”
藍京道，“今天上午你要負責查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蔡平河有沒有經濟問題！”
蔡平河即市公安局黨委成員、市治安支隊隊長！
詹泊驚呆了，半晌道：“經濟問題可……可可可……可不歸我查啊，再說他在公安局的勢力太大太大……”
藍京一拍桌子，怒道：
“好查的話我直接請紀委將他拿下，還用費這麼大週摺？上個月部署迎接考察工作，一天查一條街這麼多天也該將監控修復到位，他如今這樣反常的損壞率，不是人為是什麼？但必須經濟問題，其它方面負面影響太大，懂我的意思？”
“蔡平河在經濟方面不……不算貪，公安系統比他過分的大有人在，”詹泊道，“逢節過節娛樂業老闆送紅包打點，他向來不收，主動上繳紀檢室就有幾十萬。”
“噢，調查經濟問題還查出個清官來了，是不是笑話？這種人往往更有問題！”
藍京道，“考察活動當前他竟敢在最關鍵的監控上面做手腳，以你的觀點不為了錢，那為什麼？是信仰！世間為了信仰寧願赴湯蹈火，豈非更可怕么？再仔細想！”
詹泊低頭沉思足足三五分鐘，猛地抬頭道：
“對了有件東西！他辦公室有尊清代滴水觀音瓷像，很神奇，往底座倒小半杯水，然後觀音手裏的凈瓶能接連不斷滴水超過半個月，價值不菲，局裏都知道是紫寺黑道老大、擎天文化娛樂公司老闆程霄在他四十歲生日所贈，他老婆信奉墨族家裏不允許供奉神像，便一直放在辦公室。”
“價值多少？”藍京只關心這一點。
“不低於這個數。”
詹泊伸出一隻手掌晃了晃。
“五萬！”藍京吃了一驚，“這樣貴重的玩意兒敢堂而皇之放在辦公室，膽子也太大了，不怕被人舉報？”
“有人舉報過，送到文物局鑒定為現代仿品，價格為三百五十大洋，又得意洋洋捧回辦公室了，那份蓋有市古玩協會鑒定章的證書至今還擱在旁邊。”
詹泊道。
藍京陡地笑起來：“考我眼力嗎？別忘了我有位教歷史的父親，走，去公安局！”
市長突然視察市公安局可是件大事，車子還沒駛出市府大院，李明驍已得到通知並緊急召回所有局領導，同時迅速整理內務、清理辦公場所，秘書們緊張地快速撰寫簡要彙報材料，忙得雞飛狗跳。
“今天來主要是看看110監控和指揮中心！”
藍京揮揮手裏的表格，“詹隊檢查發現，城區重要區域監控攝像頭故障率高得可疑，比如工業技術培訓學校大門對面的，難道110這邊一無所知？”
市長直言不諱談問題，李明驍和分管的蔡平河冷汗都下來。
李明驍瞪了一眼道：“蔡隊向藍市長彙報一下具體情況。”
轉手就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蔡平河指着中心大屏幕道：“情況是這樣，為提高中心員工查看各區域監控點的效果，系統採取自動跳過攝像頭故障導致無畫面的情況，所以他們看到的都是攝像頭完好的畫面，無法第一時間察覺故障。”
“照這麼說攝像頭一直壞下去，壞幾年、十年也不會有人發現？”藍京語氣不善道。
蔡平河道：“有兩方面措施查證，一是每年五月、九月監控中心有個全屏檢查工作，屆時發現哪個點故障就記錄下來，安排人員維修；二是日常工作如果某個監控點發現問題，會調出附近相關監控，如果黑屏也會安排人員維修，大致這樣的，藍市長。”
藍京語氣稍有緩和：“全屏檢查量比較大，但一年兩次不夠，我覺得要按季檢查……”
“是是是，今年起按季進行全屏檢查。”蔡平河一迭聲應道。
“攝像頭故障率高也是很嚴重的現象，特別學校大門對面，還有機關、銀行、醫院，可以說眼睛一眨就有可能出狀況，怎麼可以同一時間都壞掉呢？要是犯罪分子搶銀行，我從哪兒調監控？而且現在事實是老葉家發生爆炸，農校街兩端路口監控都壞了，到底什麼原因？！”
藍京厲聲道。
此言一出在場公安領導倒鬆了口氣，這個問題市長主動說出來比較好，倘若捂在心裏反而麻煩，不知何時發作出來、要牽連多少領導。
蔡平河道：“向藍市長彙報，攝像頭故障率高主要有三方面原因，一是氣候，大西北特別到了冬季晝夜溫差大，夜裏有時零下十幾度，攝像頭屬於精密敏感的電子元件，經不起這樣冷熱交替；二是風沙大，電子元件侵蝕和消耗明顯，線路也經常受潮短路；三是……”
“從今天起，幾天內能全部維修更換到位？”藍京打斷道。
“三天！”
蔡平河斬釘截鐵道。
“到時我會隨機抽查，如果發現一處怎麼辦？”
藍京緊盯着他問。
蔡平河毫不含糊：“我會向藍市長、局黨委自請處分！”
“很好，”藍京道，“明驍市長聽了吧？”
李明驍道：“蔡隊自立軍令狀，既是對工作的責任意識，也是勇於擔當的大局觀念，值得提倡。”
藍京點點頭，轉身步出監控中心道：“到辦公樓走走。”
市局機關每個科室都嚴陣以待，科長們把領導有可能提的問題的回答要點壓在鍵盤下，不時看兩眼防止忘了。
藍京卻也沒停，走馬觀花般一層層轉到局領導辦公室樓層，先打量李明驍的辦公室，笑道：
“比副市長辦公室氣派多了，怪不得明驍市長很少在那邊。”
李明驍趕緊道：“沒有沒有，主要在那邊的話局裏請示彙報工作不方便。”
藍京哈哈一笑，再一間一間走過去，進了蔡平河辦公室四下轉轉，陡地發現略有些遮掩藏在書櫃角落裏的滴水觀音，眼睛一亮：
“咦，這個不錯，瓷色細膩，工藝考究，造型栩栩如生，起碼清代至民國時期的吧？”
蔡平河臉色都變了，忙不迭道：“高仿，高仿，旁邊有市文物協會出具的鑒定證書呢。”
“高仿還有鑒定證書，有必要麼？”
藍京邊笑邊把玩，憑鑒賞經驗和手感，兩圈下來心裏確信無疑——確為清瓷！
蔡平河看着滴水觀音在藍京手裏轉來轉去，心也似過山車般大起大落，霎時冷汗濕透全身，吃吃道：
“我……我如實向藍市長彙報，幾年前曾……曾有同志懷疑並向紀委舉報，鑒定證書就是那時出的……”
心裏那個後悔啊！
早知這個惹禍的病根，哪怕悄悄藏到地下室也行，幹嘛一根筋似的放在辦公室招人口舌？
李明驍等局領導都知道舉報、鑒定書的事兒，也都知道滴水觀音是黑道老大程霄送的生日禮物，現在東西就在藍京手裏而且明擺着市長很懂行的樣子，哪個敢多說半個字？
藍京臉上還是笑，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市古玩協會哪個鑒定的？眼睛被鷹啄了嗎？明明就是清瓷，我敢跟任何人打賭一百塊錢！”
蔡平河反應不可謂不快，強笑道：“別賭了，它就值個兩三百，乾脆送給藍市長得了。”
藍京搖搖頭：
“錢不錢是小事，弄清楚真品還是贗品很重要，這樣吧，請明驍市長作陪，我們一塊兒去市古玩協會現場鑒定！”
蔡平河以及在場領導都看出來了，藍京已經認準滴水觀音百分之百清瓷，加上大批攝像頭故障的蹊蹺，九成九打算揪住真假問題不放！
怎麼辦？
李明驍等局領導念如電轉，一時間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藍京則緊緊抱住滴水觀音往外走，道：
“小單聯繫市古玩協會，通知水平最高的瓷器鑒定師立即就位，我們二十分鐘後到。”
就在電光火石間，蔡平河突然做了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箭一般衝過去用力撞到藍京身上，同時單臂狠狠一頂，竟將滴水觀音撞得脫手而飛——
“嘩啦”，掉到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