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竹林夢(4)
王戎走過來,在呂安的空位上坐下,笑着說:“我來替呂安老弟弈幾手。”
向秀不悅地瞥了王戎一眼,說道:“你?行嗎?”王戎油滑地回答道:“手談也未必難於用嘴談,豈有不行之理?”
在竹林的另一邊,嵇康沿着小徑走着,不時用手愛憐地撫摸筆直、翠綠的竹竿。呂安從後面趕上來,同嵇康並肩而行。
呂安:“康兄今天似乎有所思慮,不然,琴聲何至於時而沉鬱時而激越?”
嵇康強為一笑,說:“真可謂知我者,安弟也。”
呂安又說道:“願能為兄排遣所思所慮。”
嵇康停下,凝望着遠方天邊的飛鴻,又看着竹林下邊那碧綠、清澈的溪水,微帶感慨地說:“你看,這藍天上空的飛禽和水中的魚類,均能自由翱翔、潛游,而你我卻不得不為世所羈。”
呂安:“人雖不如飛禽走獸自由,但我們也非同一般的世俗之人,還能常作此竹林之遊,也不失為魚鳥之所樂啊!”
嵇康勉強地點點頭說:“安弟所極是,但願能常有此樂。昨日,接巨源兄來信,及阮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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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新亡,嗣宗緒頗為低沉;望我近日抽身去京城,會會諸好友;一來可緩解嗣宗喪母之悲,二來也可了解京城局勢。我想巨源兄所說也有道理。久未去京城了,自高平陵事變以來,時局傾於嚴峻。現司馬昭當政,以所謂儒家禮教、孝道為治國之策,限制輿論,約束思想;京城士人皆人心惶惶,緘口不語,像這樣下去,你我又怎能逍遙無慮呢?”
呂安沉思不語,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嵇康:“所以,我想明日即起程赴京。加之,我還需再去一次洛陽太學,上次查抄的石經鼓文還未查抄完畢。”
呂安:“需要我同行嗎?”
嵇康:“那當然最好不過。”
此時,從竹林的另一邊,傳來王戎同向秀下棋時的爭吵聲;劉伶在高聲而含混淆不清地唱着歌。
15.洛陽白天內景山濤家山濤、嵇康、呂安坐在酒桌前。
山濤,四十五歲,性格慈善、敦厚,也很穩重、隨和、實際;他在官場多年,略有些城府,行舉止顯得較謹小慎微。
山濤:“司馬懿死後,大權歸於司馬昭。此兒一點也不亞於乃父,極其精明、狡詐;加之有鍾會相佐,京城的名士幾乎全為其所用,清談之風絕矣。”
嵇康似有不解地問道:“嗣宗也甘願受其束縛嗎?”
山濤嘆口氣說:“阮籍雖狂放,但也只能借酒為飾,司馬昭現正極力拉攏他;世人對他的非議極多,他的壓力也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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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默默地盯視着面前的筷子,說:“我真為他擔憂。”
山濤:“不過,嗣宗謹慎,知變,我估計不會有什麼大的危險。倒是你嵇叔夜,我卻放心不下呀!”
嵇康抬起頭,疑惑地說:“我遠居河內山陽,與世無爭,逍遙於竹林綠水之間,遨遊於深山荒野之中。巨源兄,有何放心不下?”
山濤搖搖頭,回答道:“你聞名遐邇,影響太大,當今士人莫不以你之行舉止為舉止,司馬昭對你不會漠然視之的。”
呂安心懷憂慮,關切地說:“明日去太學,康兄一定要慎之。”
山濤點頭贊同,說:“少說為佳,少說為佳。”
嵇康低頭不語。
16.晚上內景司馬昭官邸客廳司馬昭坐在上,右邊是鍾會,左邊是阮籍。每人的桌上擺滿了酒菜。
司馬昭,三十多歲,英俊、深沉,善於思考,不輕易動怒。
鍾會,三十歲,文人出身,狡詐善變,很會察觀色,同時也有文人的傲慢勁兒。
阮籍,四十歲,內心抑鬱,但常以佯狂裝傻、震世駭俗的談舉止掩飾,性格極為矛盾。
阮籍旁若無人般不停地喝酒、吃肉。司馬昭同鍾會微笑地欣賞着狼吞虎咽的阮籍。
司馬昭:“嗣宗確是天下第一豪爽之人。”
鍾會附和說:“天下的風流名士,非嗣宗莫屬!”
阮籍抬起頭,故作不解地瞪着一雙醉意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