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國道（二）（3）

小閔淵有一台電腦。***母親告訴他，電腦是父親給他買的（當著兒子的面，閔大鐘沒有提出異議），而實際上，它是那個財政局的處長在人節那天送給母親的小禮品。

小閔淵成了植物人之後，兜里仍然裝着那天晚上買的遊戲卡。我很想知道那個遊戲卡裏面都是什麼內容，後來我就買了一張（還是在那個地方買的）。原來是迪斯尼卡通片，裏面有一個小飛人彼德·潘，總是帶着一頂蛋卷雪糕似的帽子。據小閔淵的母親說，他一直迷戀這個小飛人，已經買了幾張碟子，愛屋及烏，蛋卷雪糕似的帽子他也買了好幾頂。小飛人這個形象我是比較熟悉的，我另一篇小說中的一個叫王自的人物，也喜歡這個能飛的卡通人。迪斯尼樂園，\"後現代\"的童話王國，孩子們永恆的天堂。飛啊，飛啊，在天堂里飛啊。我想，小閔淵在成人之前的那一瞬間，或許想着自己正和小飛人彼德·潘一起，在另一個奇異的空間裏美麗地飛翔。是的，在那一瞬間，他真的飛起來了。那輛由布丁先生描述的會飛的林肯，先將他撞飛，然後又攜帶着他飛奔到了107國道。

請稍等一下……我得在此補充一點：成了植物人的小閔淵先里裝的那張遊戲卡，和我後來看到的遊戲卡，雖然都是\"水貨\"，但不是同一個版本。他們賣給我的遊戲卡後面有一些色畫面，而閔淵那張卻沒有。不過，兩張卡的片頭標誌是完全一致的：一隻狗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優雅地翻了個身，然後向我們踱步而來。

會飛的林肯

讓我們重新回到那輛林肯上面，也就是布丁先生認為能夠飛翔的林肯。鑒於布丁先生是追車族中的一員，我曾經認為，他可能會因為過度的着迷而給林肯增加一些神秘或魔幻的色彩。在我接觸了別的目擊者之後，我對布丁的說法增加了一點信任。那個名叫丁寧的大學講師也認為，那輛林肯車\"好像會飛\"。要知道丁寧在大學裏教的是占典文學，一個與訓詁、考證有關係的學科，職業的習慣對他有限制作用，使他不大容易成為一個信口開河的人。儘管如此，我對他們的說法仍然將信將疑。我想，他們所說的大概是指林肯不需要太長距離的起跑。不需要保持高速，就能逾越一些障礙。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無意地將自己的感覺誇大了。是啊，有誰見過長着翅膀，讓它幹什麼它就幹什麼的飛車？但誰敢和他打那個賭啊？在打賭方面，並不是每個人都在蔡猛那樣的好運氣的。再說了，布丁老婆做的是一本萬利的反肉生意，不缺餞-賭輸了也不要緊，一般人哪有這種優越條件啊？

說起來難以置信，當事人曹拓麻也認為那輛車會飛。在法庭上曹拓麻也提到了這一點，他咬定他開的是一輛\"會飛的林肯\"。他這麼-說，旁聽席上的人都笑了。法官打斷了他，提醒他注意，法庭是莊嚴的，法律是神聖的，是不能夠褻瀆的。公訴方的律師認為，曹拓麻之所以要那樣說，是要給別人造成他的神經失常的假象，就像他曾經在人民醫院裝作\"病危\"一樣。辯方律師提出了抗議：既然無法拿到曹拓麻曾在人民醫院裝作\"病危\"的確實證據，就不能夠打這樣的比方，下這樣的判斷。法官

認可了辯方律師的意見。

就像我們已經知道的，次開庭0997年3月6號）並沒有作出判決，兩次開庭之間相距104天（第二次開庭是在1997年6月18號，即農曆丁丑年的五月十四一這恰好應驗了民間的那個說法：逃得過初一，可逃不過十五）。這期間，雙方律師都有許多工作要做，可是，在繁忙的工作中，他們還是各自抽出了時間，研究了林肯車究竟會不會飛的問題。是啊，這個問題不但是重要的（因為它涉及到曹拓麻是否說謊、腦子是否正常，證人是否作了偽證，等等），而且是有趣的。

有好長時間，林肯就放在法院的院裏。由於傳得神乎其神，在這期間，市雜技團的人曾來聯繫過，願借它做一次道具，表演一下飛翔。說他們的演出是為希望工程籌款的一這是個非常美妙的理由，使人無法拒絕。法院院長郝思民先生（1942-展過一番深思熟慮，最後同意了這個要求，說既然要搞，就要搞得像那麼一回事，可以從電視台借兩個攝像師，把過程拍攝下來，一來可以作個證據，二來可以讓更多的人開開眼界。同時，院長同審理此案的法官薛希平先生（1949一）打了個招呼，叫他不要到場。\"你最好不要去，那不過是一次雜耍。\"院長說，\"你要是真想看，可以和我一起通過閉路電視，慢慢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