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來了（中篇小說）（26）

吃罷飯，我們分頭行動，秋葉帶領維維、鐵蛋打掃衛生，我去辦公室。***

辦公室里聚滿了人。老文習慣性地站在文件櫃前吸煙，玻璃板上放着他泡好的一大杯茶水。

老許坐在我的座位上，劉星坐在程凱桌前打遊戲，小李站在暖氣片旁翻手機短訊，口中時不時念念有詞：“……牌好不挖滿，這個人很陰險；有三不去挖，這個人有麻達……”

我走到桌前，摸一摸暖氣片，沒話找話說：“今天暖氣還挺熱的。”老文說：“過年呀，暖氣要不熱，不罵死來球的才怪。”

這個河南蛋，把老陝罵人的話全學到家了。河南人不是罵“拷”嗎？拷你媽，拷你姐，拷你嫂子，拷你姑，拷你奶奶！

我端起水盆，去水房接水。

回到辦公室，小李仍在翻短訊。老文見我要擦桌子，走過來說：“水太瘮，我來擦吧。”他從我手裏接過抹布，說：“冬天水瘮，我在家裏很少讓我老婆洗菜洗衣服，她身體不好。”

我不由得羨慕起老文的胖老婆來了，她多有福，有人心疼呵護。男人嘛，不管能耐大小，長相好賴，知道惜護心疼老婆就對了。

老文擦完桌子，對大家宣佈道：“咱單位要換班子了。”

老許說：“早該換了，等那兩個二百五把單位踢踏光了才換人。不知誰來領頭？這現狀，誰來誰頭大。”小李說：“高有一度在局裏跑的緊，是不是扶他？”老文說：“不會，高在鄆局長那裏排不上號，可能是原來在勞動服務公司做過經理的孫崇理。”老許問老文，聽誰說的，老文說張秋慧說的，文已經下了，年後上任。

孫崇理是個干實事的人，局長這回總算瞅對人了。

老文說：“孫崇理看上去蔫不唧唧的，務弄得住這個爛攤子？”老許放下報紙，取下眼鏡接道：“沒有金剛鑽，敢攬瓷器活？你可不要小看孫崇理，腦子環環多得是。”

我說：“只要有個好領頭人，這單位還能有救。”

老文對我說：“如果新領導來，我估計會叫你重回辦公室去。”

我說：“我得罪了頭，明年在‘分流’之列。”

老文說：“你放心，不會讓你走。即使王在位，也不會讓你走。張秋慧工人身份，明年到了退休年齡，辦公室那一攤子，還不是你輕車熟路回去干。”

辦公室那地方是惡水缸，出力不討好，有三分奈何，我可不願意再回去了。業務科室單純，記賬開票，輕鬆省心。真的，我不想回辦公室，實在干夠了。

老文見我不說話，岔開話題說：“哎，聽說程凱在外邊開藥店，生意很紅火；小金也買了大車，準備跑客運；張秋慧的女兒在高新區註冊了一家公司，這麼一來張秋慧退休以後有事幹了。”我驚奇地說：“得是呵，原來大家都有兩下子么。”

劉星忽然從電腦前站起身，手舞足蹈，南腔北調地開唱：“……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來每個人都不簡單……”

老文笑道：“咱公司藏龍卧虎，人才多的是呀。”完了又罵出一句髒話：“雞不尿尿，各有渠道。就咱把單位的事當自己的事干，出力不討好……”他開始牢騷，牢騷滿腹，滿腹的牢騷。

小李手機在腰間泛水泉子似的“咕嘟嘟嘟”響一下，他即刻拿出來，翻開機蓋，說：“短訊。”劉星湊過去問：“啥短訊？念給大家聽。”

小李沒說話，低頭看短訊。忽然，他噴鼻大笑，嘴裏噙着的半截煙掉在地上。

劉星從小李手裏奪過手機，小聲念道：“一農民嫖娼被逮，寫出深刻檢查：由於自己學習不夠，放鬆思想改造，把自己混同於領導幹部，以為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

辦公室霎時像沸騰的開水鍋，沸沸揚揚。

張秋慧推開門，說：“這辦公室熱鬧，又笑啥哩？”小李和劉星故意不告訴她，張秋慧在門口站一會扭身走了，身後甩下一句話：“九點準時到后樓禮堂參加局裏的團拜會。瘋死了。”

老文沖門口說：“過年呀，說死不吉利。啥團拜會，我沒心，我不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