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儀式
最後的儀式
“你終於回來了。”秦振蜀對着秦峰說道。
“是的……父親。但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沒關係,等這個儀式完成,意識世界入侵現實就成為不可逆轉的歷史真實。那個時候的我們,就能和你之前一樣,擁有真正的肉身,能夠觸碰真實的世界。”
“我是說,我沒有想到你會以我心愛的女人的性命作為威脅手段,逼迫我帶着自己的好友來見你。”秦峰冷冷地說。
秦振蜀冷哼一聲,沒有回答,而是轉過頭對着我說:“你雖然只在幾個月前見過我一次,可我對你,已經關注許久了。”
我知道他說的幾個月前見過一次,指的是在蛇神殿的時候,他阻擋了自己的弟弟秦振豪帶着神軀進入意識世界。那個時候的他,表現出極為強大的能力。至少在意識世界當中,他有着翻天倒海和神靈無異的力量,只是這力量無法帶入現實世界中。
比如現在,他能夠輕鬆地飛天遁地,可這在現實世界中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就連當年的巴蛇神留下的肉身,也是一條無比巨大的蛇而已,除了更堅實的身體和龐大的力氣,沒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那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我反問道。
“不需要,你只需要配合我完成最後的儀式就行。”秦振蜀淡淡地說,手一揮,一隻數十米大小的烏龜憑空出現,正是最初接引我們進入創造之穴的神龜。
“你們叫它神龜,這並不妥當。它是當年以龜背上的紋路指引了伏羲發明八卦的靈龜。這個世界最深處的秘密,就刻在它的龜甲上。”秦振蜀說道。
我看着飄浮在我們眼前的靈龜,沒有從它的眸子中發現一星半點的靈氣。相反,靈龜的眼神暗淡無光,猶如行屍走肉。
不過,如果是真正有靈的靈龜,肯定不可能被秦振蜀這樣簡單地揮之即來。
“當然,靈龜在數萬年前,其實已經死去,包括它的精神意志也是如此。不然它的龜甲,也不會被封印在一塊特殊的石頭裏。那塊石頭你們都見過,被張獻忠刻成了七殺碑,更是利用了靈龜的力量,吸收了三百多萬被屠殺的冤魂。”秦振蜀繼續說道。
他開始拋出一件又一件器物。我仔細看去,這些器物都是青銅鑄造,有的部件還鑲嵌着黃金,分別象徵著古蜀五神的造型。
這明顯是五件強大的祭器,上面縈繞的神力,即使遠遠看着它們,都能感覺得到。
“古蜀五神,除了世界樹是早就存在的,其他四個都是伏羲古神創造出來的高級意識生命。但是它們直到死也不知道,當年伏羲古神創造它們的目的,就是為了今天。”秦怡看着忙碌的父親,說道。
此時的秦振蜀,正一絲不苟地在靈龜的背甲上刻畫極為繁複的法陣。這些法陣中包含無數巴蜀圖語符文,看上去十分神秘,同時擁有極強的力量波動,將五件祭器的力量串聯在一起,更是鎮壓着祭器中的反抗之力。
“每一件祭器之中,都有古蜀五神的真靈存在,對於所謂的神來說,這就是它們最本質的神性和靈魂。不過還要感謝你們,上次在蛇神殿的時候,是你們逼出了巴蛇神的真靈,要不然這五件祭器,會缺失最關鍵的部分。”秦怡繼續說道。
我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當時在黑竹溝,儘管我們都感覺到,似乎有一隻手在引導我們一步步前進,最後進入蛇神殿,在那裏消滅了秦振蜀的弟弟秦振豪,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過程居然本身就是秦振蜀的陰謀。
為了恢復古蜀文明,他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親弟弟,半點猶豫都沒有。
這讓我不禁對秦振豪有些同情。這個人被自己的哥哥派到現實世界,儘管有自己的打算,最後卻在自己哥哥的算計下身死魂滅,成為秦振蜀完成圖謀的墊腳石。
當然,我和敖雨澤也好不了多少。一直以來我們被幕後的黑手推動着朝前走,現在看來,這一切早就被秦振蜀預料到,甚至一直有意無意地“幫助”我們。
很快,要舉行的儀式準備好了,秦振蜀飛到我和敖雨澤身前,淡淡地說:“現在輪到你們幾個了。”
我注意到他說的“你們幾個”,而不是“你們兩個”。果然,我身後的秦峰和秦怡,也邁步朝前,走到了靈龜背甲上。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難道說在這裏舉行儀式,就能夠喚醒伏羲古神?”我望着盤旋在地球投影下呼呼大睡的伏羲古神,疑惑地問。
“這一點,你們很快就能知道了。”秦振蜀詭笑道。
我原本還想猶豫,可胸口的白色符石,再度傳來旺達釋比的聲音。
這聲音只有我能夠聽見,就如同我和敖雨澤在短距離內的心靈相通一樣,完全是意識之間的交流。就算是秦振蜀這樣的意識世界中的最強者,也沒有看出破綻。
如果不是旺達釋比在與我交流,這個時候的我,絕對不會完全跟着秦振蜀的節奏走,哪怕是拼一下然後死去,也比完全依照他的安排要強。
帶着對旺達釋比的信任和一絲忐忑,我和敖雨澤一起走上靈龜的龜殼,和秦峰、秦怡一起,四個人分別佔據了龜背上的一個方位。
這個時候我們才注意到,秦振蜀拿出來的五件祭器,同樣佔據四個方位,剩下一件青銅神樹的祭器,放在最中間的位置。
如此一來,四件祭器和四個人,相當於佔據了八個方位,每個人之間隔着一件祭器,八個方位加起來,正好和八卦對應。
秦振蜀飛到靈龜之上,站在了最中間的青銅神樹祭器之上。那個位置,原本是青銅神樹的頂端放置金色太陽果實的地方。
艾布爾這個時候已經退到了一旁。已經變得無比蒼老的他,現在像一個多餘的孤獨老人,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臉上卻帶着一抹虔誠的笑意。
秦振蜀主持的儀式終於開始了。原本我以為這是十分秘密的儀式,所以他才沒有帶更多的人進來。可等到儀式發動,我的意識似乎也跟着一起在四周的空間裏遨遊。
意識如同長了翅膀快速飛行,很快突破了我們目前所處的空間,穿過創造之穴及上面的綠色意識海,到了意識空間的其他區域。
這個時候我才“看見”,在離意識海不遠的陸地上,正舉行一個盛大無比的祭祀活動。密密麻麻的人群,至少有數百萬人,正朝一個四角金字塔的祭祀台涌去。讓我感到恐懼的是,穿着青銅鑄造帶着符文的盔甲的士兵,正用手中的武器逼迫無數登上金字塔的平民,跳入金字塔頂端一個黑色的旋渦當中。
這些平民有的穿着奢華,有的衣衫襤褸,從身形和氣色看,應該是各個階層的人都有,只是人種上以東亞的黃色人種居多。
而出現在金字塔頂端的黑色旋渦,看起來直徑有十幾米,裏面翻滾着黑色的濃霧。或是主動,或是被推攘着跳進去的平民,都很快被黑色霧氣纏繞,隨後血肉被腐蝕一空,最後連骨骼也化為飛灰,成為黑色濃霧的一部分。
無數帶着血淚的人臉尖叫着在霧氣中翻滾,想要爬出這巨大的旋渦,很快被下面伸出的無數慘白的手臂拖了下去。看到這一切的平民尖叫哭泣着掙扎後退,穿着青銅盔甲的士兵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長戈穿透他們的身體,然後將流血抽搐的屍體挑落到旋渦當中。
儘管我知道這是意識世界,所有的身體甚至物質都是虛幻,但這樣的情形,還是讓我心中淤積的憤怒無從宣洩,想要大喊大叫阻止士兵的暴行,卻無濟於事。
飛行的意識被帶動着也扎入黑色的旋渦當中,我幾乎能感知到周圍無數被腐蝕了一半變得黏稠的屍體彼此碰撞,數以萬計的冤魂在耳邊不停哭號,被下方一個不停膨脹的光球吸收,變為這個光球的一部分。
意識繼續下沉,這個時候我看到,這個光球形如一個巨大的蛋殼,蛋殼散發著淡綠色的光芒,裏面似乎正孕育着某種強大的生靈。在光球最下方有一條如同臍帶的光帶,連接的是無盡的虛空。
虛空的另一頭,赫然是我們之前到過的創造之穴。
創造之穴吸收了光帶中的靈魂力量和無窮的怨念,原本暗淡的部分水晶,這時也亮了起來。
很快,所有的水晶緩緩飄浮到半空中,離開原本的位置。周圍的海水也被詭異的力量逼到一邊,在海底留出巨大的空洞。
帶着靈魂之火的水晶匯聚成一片片巨大的鱗片,朝伏羲古神的神軀飄了過去。
無數的靈魂經過光球的凈化,連同創造之穴的靈魂水晶一起融入伏羲古神的神軀之中。人面蛇身的神軀不停地膨脹,最後連邊界都無法全部看清。
大概是感覺到我想要確切地知道伏羲古神的神軀長度,我腦子中傳來旺達釋比的聲音:“伏羲古神擁有多個人首蛇身的化身,其中一個就是被稱為燭九陰的燭龍。相傳燭龍睜眼為晝,閉眼為夜,吸氣為夏,呼氣為冬,是掌控空間和時間的神靈,身長可以達到四千公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膨脹到佔據整個視野的神軀頭顱,緩緩睜開了如山巒般巨大的雙眼。這個時候我才看清,伏羲古神的雙眼並非左右並排,而是上下排列的,這也讓這佔據了整個視野的頭顱看上去更加猙獰可怕。
上下排列的雙眼極度朝外鼓出,正印證了古籍中記載燭龍“直目正乘”的說法。由此看來,眼前的伏羲古神的神軀,的確和傳說中的燭龍有莫大的關係。
而隨着伏羲古神緩緩睜開巨大的雙目,周圍的空間,也似乎亮了起來,符合燭龍“睜眼為晝”的說法。
可接下來,周圍的空間似乎一下子變得朦朧。我頓時反應過來,這裏所說的燭龍睜眼和閉眼即為白天和黑夜的說法,其實另有所指。白天和黑夜,並不僅僅指日照不同形成的光亮度變化,在古蜀文明中,更多的是一種象徵意義。
古蜀文明經常使用一些象徵物,比如四隻單足金烏,象徵一年四季,十二道旋轉的光線象徵太陽以及一年的十二個月,這二者構成了金沙太陽神鳥圖案。
因此,涉及伏羲古神的化身燭龍,其白天和黑夜的描述,也並非單純是指時間的變化,更是指現實世界和其暗面的意識世界。
現在我已經明白過來,意識世界的本質,其實是我們所處的世界的暗面,只是這暗面是千萬年來所有智慧生命的意識投影,藉助了地球上的特殊磁場所形成的。
原本作為世界暗面的意識世界,是沒有任何掌控者的,是一種超然於智慧生命之外的客觀存在,即便哪一天突然不在了,也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任何影響。
可是伏羲古神的出現,打破了這個規律。它作為穆里亞文明十四萬四千名精英意識共同聚合形成的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純意識生命體,已經因量變引發質變,達到一個此前任何文明都未曾涉足甚至想像過的高度。這完全是另外一種高級的生命形式,在這意識世界當中,幾乎和神靈無異。
因此,它自動成為意識世界某種程度上的掌控者。這就如同將意識世界比作一家公司,之前意識世界的土著居民,儘管也有和人類差不多的智慧,可都是這家公司的普通員工,是為意識世界打工的。
而伏羲古神自誕生那一天起,因為自身資本雄厚,趁着意識世界的虛弱期強行入股,成為意識世界的股東之一,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甚至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兩個世界的連接。
睜眼為晝,閉眼為夜,實際上是指伏羲古神睜開眼的時候,其精神投影會“躍遷”到現實世界。
果然,周圍的景物旋轉着不停變幻,最後漸漸穩固下來。我猛然間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下城的迷宮之中,背靠着已經長大到七八米直徑的通天神樹,頭頂還有一個半枯萎的花苞連接着樹榦。
這個時候的神樹,已經枯萎了一半,似乎將我們幾個送入到意識世界,已經耗盡了它自身儲備的生物能量。或者是意識世界中那個舉行的儀式,也要消耗它的能量。
敖雨澤也醒了過來,接着是秦峰和艾布爾,而米特克蘭和最後一個世界樹組織的精銳,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艾布爾的身體儘管還保持着進入意識世界之前的狀態,可我們能明顯地看出,他的行動變得如同老人一樣遲緩,眼睛也變得渾濁,沒有太多皺紋的皮膚上,甚至出現了老年斑。
他在意識世界當中,為了開啟青銅之門而被消耗了大量的生命力,當他再度回到現實世界,被消耗的生命力也永久地消失了。這和當初阿華在蛇神殿失去一條手臂,回到現實世界那條手臂很快枯萎的狀態幾乎一模一樣。
“我們,回到現實世界了?”敖雨澤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我點點頭,看了看四周,發現和我們進入意識世界之前相比,除了通天神樹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先出去再說,我想,很快就有人來接應我們。”我說道。
在意識世界中的“儀式”,應該已經完成了。如果秦振蜀想要進行下一步計劃,就必須在現實世界進行這場儀式的下半部分。
我想起在意識世界中看到的令人戰慄的情形,數以百萬計的平民被迫跳入那個黑色旋渦。如果說現實世界中也要進行類似的儀式,那麼是否也意味着有數百萬人會被屠殺?
似乎感知到我心中的恐懼,敖雨澤握住我的手說:“那一幕我也看到了,不過我覺得,你擔心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因為這件事,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三百多年前……我頓時反應過來,脫口而出:“你是指張獻忠在蜀地殺死的幾百萬人。”
“是的,這個儀式需要數百萬祭品,其實現實世界的儀式,早就有人做了。秦振蜀需要我們完成的,是這個儀式的最後部分。”敖雨澤聲音帶着一絲苦澀說道。
我稍稍放心。如果說這場屠殺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完成,儘管在當年是無比殘酷的事情,可對現代人來說,畢竟過去了幾百年。
相比於人類大多不到百歲的壽命,發生在三百多年前的屠殺,是太過久遠的事情。如此久遠的時間跨度,對於今天的我們來說就算死亡再多的人,也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字,並不會造成太多的情緒波動。
“她說得沒錯,需要在現實世界進行的屠殺,已經有人幫父親完成。畢竟,連我叔叔秦振豪都能通過意識投射回溯時間,影響三十年代長壽村村民的記憶認知,而我父親的力量造成的影響,會更加深遠。並且,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父親到底在意識世界中活了多少年。”秦峰說道。
我有些沉默,卻不得不認同秦峰的話。
在蛇神殿的時候,秦振豪控制了巴蛇神留在蛇神殿的真靈,可以說強大得不可一世,最後卻被自己的親哥哥利用兩個世界落差而重傷,最後被殺死。由此也可以看出秦振蜀的力量,遠在秦振豪之上。
我們原本打算沿着來時的道路,退出迷宮,卻不料迷宮被生長的世界樹毀掉后,竟然出現了一條新的通道,這條通道通向之前我們在裏面前行了許久的遠古隧道。
穆里亞文明在世界各地都曾留下遠古遺迹,其中保存得最完整的,就是北美地區的古隧道和地下城。古隧道最早修建於數萬年前,當時的穆里亞文明一開始試圖通過修建地下城來規避文明紀元大劫,最後發現這條路走不通,才開始在意識世界中建造創造之穴。
估計連穆里亞文明最睿智的聖者都不知道,他們的舉動,導致了伏羲古神的誕生,深深影響了隔了一個紀元的第五紀文明,即今天的情感文明。
而在先前秦振蜀主持的儀式下,穆里亞文明建造的創造之穴已經全部融入伏羲古神的神軀之上,成為覆蓋在其鱗片上的裝飾品。可以說,穆里亞文明還殘留的完整遺迹,就只剩下這條古隧道了。
古隧道和我們之前進入的隧道應該是連通的,至少我們在其中前行了兩個多小時之後,聽到了人聲。
從嘈雜的聲音來看,來的人應該不少,而且應該大都是武裝人員。我們熄滅了電筒,對方几乎是同時發現了我們,先是讓我們不許動,接着一梭子彈毫不留情地打過來,在古隧道中火花四濺。
不過對方應該沒有傷人的意思,這些子彈都打在離我們還有一米遠的地方,最多是嚇了大家一跳。
我們正要反擊,卻聽到一個咋咋呼呼十分熟悉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我喊道:“明智軒?”
對面頓時安靜下來,好半天才傳來明智軒驚喜的聲音:“小康,是你?”
十幾個人從岩石後面現身。大家重新將電筒打開,這才發現,帶隊的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世界樹組織首領克羅克特,甚至裏面根本沒有世界樹的人,而是明智軒和肖蝶!
“怎麼會是你們?”不僅是我,就連一向冷靜的敖雨澤,也十分吃驚地問。
“怎麼就不能是我們?”明智軒嘚瑟地笑道。當他看向一旁的艾布爾的時候,卻臉色一沉,說道:“這個老傢伙還沒有死嗎?我覺得,可以讓他去見他的兄長了。”
艾布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如果不是我給你們提供情報,你覺得你們能夠攻入世界樹組織的總部,殺死我哥哥?”
明智軒一愣,似乎沒想到這個結果,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說道:“你就是那個給我們提供消息的人?怎麼可能,世界樹組織被圍剿,對你有什麼好處?”
“對我有沒有好處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對我主的復生和降臨有好處就行。至於那些偽信者,即便是我的父親和哥哥,在我主面前,又算什麼呢?”艾布爾淡漠地說。
我搖搖頭,這個傢伙對伏羲古神的信仰無比虔誠,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並且他現在的樣子,越來越像意識世界中的純精神生命體,似乎人類的感情,正逐漸離他而去。
這也讓我開始大為警惕。難道說在意識世界中待久了,或者說只要信仰伏羲古神,其靈魂和意識就會被改造,然後變得和純精神生命體一樣失去感情嗎?
“又是一個被洗腦的瘋子。”肖蝶說道,就不再理會他,朝我和敖雨澤走過來。
當肖蝶的目光掃向我們的手腕和腳腕的位置時,臉色微變,低聲朝對講機吩咐了幾句。很快,真相派的成員帶着一個看上去十分古怪的儀器走了過來。
“你們手腳上戴着的是世界樹組織生產的一種微型炸彈,威力很大。”肖蝶臉色異常嚴肅地說。
她旁邊的真相派成員啟動了手裏的儀器,儀器藍色的指示燈亮起,發出細微的嗡鳴聲。肖蝶稍微鬆了一口氣,說:“還好,這儀器能夠暫時屏蔽鐲子內的信號,現在可以拆除它了。”
肖蝶話音未落,幾名真相派成員立刻用精密的工具,開始拆解我們手腳上的鐲子。只不過十來分鐘,這些可能隨時要我們命的玩意兒就被拆除下來,然後被肖蝶的手下封存起來。
“看來我們不在國內的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我活動着為了配合拆除微型炸彈而不敢動彈變得僵硬的手腳,說道。
肖蝶點點頭,說:“回去再慢慢講給你們聽。現在雖說是我們佔了上風,但也是暫時的。真正的戰場,並不在這裏。”
“你不會是想說在意識世界裏面吧?”我苦笑着說。
肖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千萬別告訴我,你們剛從那地方出來。”
見我們和敖雨澤都沉默不語,肖蝶拍拍腦袋,喃喃說道:“這下完了,看來那個儀式已經發動了,我們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
不等我繼續追問他們來到這裏的細節,明智軒已經開始嘰里呱啦地向我們述說他們的戰績。
原來,鐵幕和真相派失去首領后,被世界樹組織壓着打。可是不久前,作為協調人的佔據了葉凌菲身體的秦怡,突然失去了意識,等她再度醒過來后,葉凌菲變回了自己。
我和敖雨澤知道這是秦怡回到意識世界的緣故,卻沒有想到葉凌菲居然這麼快就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而真相派五十四個首領中極為神秘的黑桃皇后,竟然就是葉凌菲自己。前些日子,黑桃皇后之所以跳出來,唆使黑桃一系的手下叛變,爭奪真相派權力,派出黑桃J襲擊我和敖雨澤,是因為在那個時候,葉凌菲被秦怡佔據了軀殼。
當葉凌菲恢復意識之後,自然就連同肖蝶以及“小王”一起,重新讓真相派恢復了秩序,再聯合譚欣然和明智軒一起說服了鐵幕的幾個元老,兩大組織完全結盟,最終將世界樹組織在國內的勢力清理一空。
之所以這麼順利,都要感謝一個潛藏在世界樹組織中的神秘人留下的線索和情報。他們按照情報的指示,在一天前攻入世界樹組織的美洲總部,當場殺死了世界樹組織的大部分首腦人物,其中就包括艾布爾的哥哥克羅克特。
或許是為了等待艾布爾和我們幾個的好消息,世界樹組織的首腦,包括其他幾個聖子,在那處莊園中聚集,卻被一場離奇的爆炸炸死大半,失去指揮的莊園很快就被真相派和鐵幕的武裝人員攻破。
明智軒他們還在莊園的一處地下室中,發現了世界樹組織的創立者,艾布爾和克羅克特的父親老愛華德。
讓他們都覺得驚懼的是,老愛華德或許是年紀太大的緣故,為了續命,居然將自己的身體和一株世界樹的殘枝融合,變成了真正的“植物人”。儘管他還保持着人類的思維,可身體像大樹一樣無法動彈,只能靠大樹的根須吸收地下的養分為木質化的身體提供營養。
他們在老愛華德待過的地下室,還發現了不少來自東方道家的典籍和器物,且有人居住的痕迹。很顯然,照顧老愛華德的,應該就是那個無比神秘的張道士。
只是張道士十分機警,在他們攻入莊園之前,已經提前逃走,或許還帶走了一些只有老愛華德才知曉的關鍵資料。
“我們在那處地下室找到了青銅神樹的一截殘枝,但是沒有找到當年落在老愛華德手裏的《金沙古卷》,我想很可能是被張道士帶走了。”最後,明智軒聳聳肩說道。
“老愛華德呢?”我問道。
“很遺憾,我們進入老愛華德所處的地下室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我猜應該是張道士下的手,他破壞了給老愛華德頭部輸送養分的幾條根須,老愛華德是被‘餓死’的。”
我看了一眼艾布爾,畢竟那是他的父親。
可艾布爾對此似乎並不傷心,只淡淡地說:“不用看我。我對父親沒有太多好感,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我早說過融合世界樹的殘枝還不如讓靈魂進入創造之穴,可惜父親從來沒有聽過我的,這也是我選擇讓世界樹被毀滅的原因之一。畢竟,事情進展到了這一步,有沒有這個組織對於我主來說都無所謂了。”
這讓我有些不寒而慄,對於純精神生命體的沒有感情的做事標準,又有了新的認知。
明智軒不懷好意地看着艾布爾,槍口有意無意地指向他,笑道:“這個傢伙很淡定嘛,不過,現在可不是你說了算。”
肖蝶阻止了他,淡淡地說:“不管他在意識世界中幹了什麼,我們攻破世界樹組織,他是幫了大忙的。”
“我這樣做的目的,我想你們應該能夠想到,所以也無須感謝我。”艾布爾對我和敖雨澤說道。
我之前還在奇怪,他為何要出賣自己的父親兄弟以及待了一輩子的世界樹組織,這個時候聽他這樣一說,我的腦子裏閃過一個詞語——命運線!
不管是對伏羲古神還是對秦振蜀來說,他們目前進行的儀式,都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斬斷過往的命運線,為了這個目的,他們不惜殺死所有能夠看透命運線的奇人異士。
或許會有所遺漏,可斬斷的命運線越多,對那個儀式的影響就越小。艾布爾是知道這一點的,並且作為一個虔誠的信徒,他甚至有可能得到過“神啟”,有可能伏羲古神直接通過神諭的方式給了他相應的指令。
世界樹組織是崇拜伏羲古神的准宗教組織,也因此和伏羲古神的牽扯太多,有太多的命運線相互交織。而伏羲古神的復蘇乃至降臨,會受到命運線的影響,那麼斬斷自身和這個組織的聯繫,就成為一條必經之路。
甚至這些虔誠的信徒死亡后,其靈魂意識還有可能被伏羲古神引導進入意識世界中,成為其繼續壯大的養分。
艾布爾無疑是明白這一點的,甚至他心底可能打定了主意,在儀式接近結束時,他自己也要死去,才能徹底了結因果。對於虔誠的信徒來說,這樣的舉動不僅不是神靈的冷酷,反而是最崇高無私的獻祭。
“我總感覺這個傢伙不懷好意,攻破世界樹組織的總部太過容易了,肖蝶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明智軒抱怨道。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現在掉轉槍口對付盟友的話,太令人寒心了。”肖蝶嘆了口氣說。
“盟友?這個詞我可承擔不起。你是想接收世界樹組織的殘餘勢力吧?畢竟世界樹經營了這麼多年,不說龐大的財力,光是秘密研究所的研究成果,就足以引起所有知情者的覬覦了。”艾布爾冷靜地說。
“世界都在瀕臨毀滅的前夕了,那些身外之物,要來幹什麼?”肖蝶不屑地說。
艾布爾頓時住嘴,作為知情人,對於這個世界的走向,誰也不敢保證一定會按照自己的設想發展。
不管是伏羲古神,還是秦振蜀,他們的計劃看似完美,但是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清楚世界的走向到底會怎樣。
畢竟這件事涉及世界的暗面以及不同的時間線,只要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引發時間線的紊亂,讓世界走向徹底毀滅的深淵。而這樣的結果,不管是伏羲古神還是秦振蜀,都無法承受。
如果我是一個和精神生命體一樣沒有感情處於絕對冷靜狀態的人,那麼可能會利用這一點——與其等待人類的情感文明走向終結,還不如以拉着整個世界陪葬作為威脅,讓人類文明保留一口元氣。
可我的心態並不比普通人強太多,狠不下這個心,或者說沒有如此堅定的意志,以幾十億人的生命作為賭注。
而面對伏羲古神和秦振蜀這樣的高級生命體,哪怕是一星半點的猶豫,也會失去全部機會,這條路對我來說根本走不通。
我們返回地面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最近的機場,乘坐包機返回國內。而在美洲繼續追殺世界樹殘餘分子的事情,則由真相派的“小王”帶領人來接手。
對於鋒芒正盛的兩大組織來說,包機回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我卻是第一次乘坐這樣的專機,飛機上面除了乘務人員外,一共就十幾個人,顯得十分空曠,因此讓我感到分外新奇。
說起來我們離開國內已經好幾個月了,而大部分的時間,都耗在了海上。當時逃離國內是因為鐵幕和真相派的首腦被刺殺,敖雨澤被冤枉為兇手,現在隨着秦怡回到意識世界,肖蝶聯合“小王”以及明智軒、譚欣然等,洗刷了敖雨澤的冤屈,兩大組織更是臨時結盟,共同對抗世界樹組織。
更重要的是,鐵幕和真相派,這次都得到了幾個國際組織的暗中支持。畢竟世界走向毀滅深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世界各地源源不斷出現的神秘事件,也讓一些嗅覺靈敏的勢力本能地感到不安,主動加深和兩大組織的合作。
我估計得到這些勢力的支持,也是世界樹組織覆滅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否則光是靠艾布爾這個“叛徒”出賣情報,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內,將一個成立了八十年的龐大組織基本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