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邋遢的邕丘巷
得知對方意圖,我們也穩定了情緒,等到天完全亮了,太陽出來后,罡氣濃烈,陽氣普照,我們驅車開往了真正有人煙的街衢,接下來打尖和尋覓暫居之所都一切妥當,我們也安心多了,這裏打尖住店並不花掉多少盤纏,老拓是兼職做我們的財務的,三公消費自然是他規劃。告辭掌柜,駛出前佘老街,我們順着掌柜說的邕丘巷趕去。
這回,我們真正看到了上百年的老街,一路都是殘敗蕭條的見聞,電線杆總是少不了貼着一些貴金求子和性病之類的牛皮癬藥膏帖子,幾十年的變更,這裏政府重修崗番郡的變遷卻並沒有變化多少,尤其是老街建築的規劃,大多都是仍看到原封未動的標誌。原因是崗番郡有許多老街里沉澱了太多的物質文化遺產,比如倚樓,茶館,各種老式招牌牌匾,祠廟等等,政府為保護文化遺產而特意遺留下來的。
唯一有些糟糕的是,很多巷道街衢都不通暢了,到處是居民亂堆雜物的混跡,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我們駛到了臨祈街,眼前的景象卻讓我們大吃一驚!兩里路的差距,臨祈街相對前佘老街竟然天壤之別,前佘老街雖然是老街了,但是安逸晚年的居民還是看得一些身影,不說人來熙攘,也好歹有人煙裊裊,而在臨其老街路口朝前方看去,這條老街根本就是一條蕭條得萬徑人蹤滅的空街空巷!
錯綜複雜的電線下,一條生化危機劫后的場景。雜亂,邋遢,潮濕,陰森,在大白天的都能想到這些詞來。
一大堆的垃圾不知道是故意堆放的垃圾悉數將街口堵得半死,倉促用一些磚頭砌起來的垃圾池早就崩掉了,也不見有中轉站的人員過來清理。巨大的垃圾堆跟前有各種輪胎駛過的混跡,看來是這裏的街口成了家喻戶曉的垃圾中轉站,只要有垃圾,都會運到這裏來倒掉。很多碩鼠在天亮之後依然優哉游哉地穿梭在街頭四處可見的垃圾堆中,尋覓食物。
一大清早先是見了鬼,吃了鬼做的食物,現在來到這垃圾中轉站一樣的街口,我越發感覺這裏曾經是一個偌大的公墓了,看到任何現象心中都不禁湧起諸多疑慮。除了看到跟前老拓亦萱幾人,我幾乎覺得沒有一樣事物是客觀存在的。
“他們怎麼都把垃圾往這裏倒?”亦萱捂着鼻子說。
我們還隱約聞到了一股小便的騷味,指不定經常有人來這裏當做五穀輪迴之所,酣暢淋漓了。
果然,我們很快就看到了令人作嘔的糞便和一些擦屎的硬邦邦的報紙。
“編導,怎麼辦,好像進到臨祈老街內的通道都被垃圾堵死了。”彥小晞朝遠處探了探。
“先給臨祈街拍個寫真。”
我把攝像頭打開,透過擋風玻璃拍攝了眼前的場景。
身當採訪記者的亦萱也對着鏡頭對此作了敘述。燁磊打開車窗,把腦袋伸出去四處張望,蹙眉說道:“哎呀,咱們出行什麼都帶,就偏偏忘了帶鐵鏟了!”
我沒好氣地說:“你有閑工夫?帶了鐵鏟要清理這街口的所有垃圾堆?你也不仔細數數,就眼前的這幾大堆,能給你鏟半天了!而且附近到處都是熏天的尿味和大便,你要做屎殼郎義務可別拉上我們。”
“還別說,稍往裏面好像是挺乾淨的啊。”燁磊說。
“你想說什麼?”
“沒看見嗎?越往內糞便越少,外面糞堆的星羅棋佈,那些糞便的排放規律說明,那些路過的人都只是徘徊在了街頭,沒人敢深入臨祈街內。”燁磊說。
貌似是這麼一回事,從腳印和車輪印看來,人們大多都是來到這裏后時而止步,像是懼怕裏面什麼東西而不敢深入,臨祈街往內的垃圾都是舊的,而街頭這段依稀還看到剛仍不久的垃圾。我對他說道:“沒想到你對排泄物的研究挺深刻,以後咱們節目《紙人紙馬》的‘形象大屎’的候選人就看你了。”我特意將形象大使的‘使’子說得很大聲。
“你們留在這裏,我下去看看有沒其他可以進入臨祈老街的入口。”老拓空手出去了。
我覺得路口應該是有的,一條街總不能只有一條通道,至於入口在哪裏就說不定了,關鍵是能否讓車子容得過,來這裏人生地不熟,只能摸索尋道,要是找到一個本地嚮導最好不過,便說道:“對啊,咱們應當去找個當地人,讓他帶我們進入怎麼樣?”
“剛才前佘老街還是有人的,誰知道過來了才知道這裏這麼蕭條,連個人影都沒有,早知道帶個嚮導來就好了。”亦萱說。
彥小晞說:“黎明那……老大爺不是說這裏還有一些未搬走的人么,我們在附近找找,興許能找到一家。”
“行吧,我就不信這裏沒有人住了,畢竟也是條老街啊,我去找個。”燁磊也下了車。
我冷冷說:“小心啊,別處去又撞了鬼了,這次撞鬼別貪吃,到時候別吐出一盤蛆蟲來。”
燁磊朝我伸出了中指。
看到老拓和燁磊都走了,我們三個也從車上下來,我看到兩個方向有能夠駛車的街衢,但是不知道街衢哪裏會跟臨祈街貫通,地圖上也就僅僅標明了頗為寬闊的大街,而小巷之類的有標示的少得可憐。看到幾條能通過人的小巷,但是多為擁擠逼仄的空間,車子無法前行。
巷子內到處是狼藉的殘破景象,尤其有些小巷,兩邊的建築物比肩接踵般,亂搭亂建的障礙鱗次櫛比,雙方的距離又近在咫尺,白晝下依然黯淡無光,而且巷子裏潮濕霉氣濃重,雨後漏水滲水的痕迹清晰可見,到處都長滿了青苔,可以想像當年高密度居民在這裏繁衍生息的情形。
我一度想到了香港舉世聞名的九龍城寨。
我打算從那些垃圾堆中縈繞進去,看得出很多垃圾丟棄有好些年了,遠處的垃圾堆都已經被風吹雨打變成了一大堆的粉末泥土,凝結成一個土丘,形成天然鼠巢集聚地,近處的垃圾堆則像是風吹沙漠一樣,一層層往外堆積,一丘丘的,現在快要把整個交叉路口給堆滿來了。
我退了回來,原因是無法忍受裏面到處是晾乾的大便和揉成一團團的報紙和廁紙。亦萱和彥小晞更是掩鼻不敢輕易靠近街口,就站在商務車的旁邊。
稍許,老拓回來了,我看到他的鞋子上粘了不少垃圾。看到我們直接嚷:“別找了,大道進不去了,我在那邊找到一條比較寬的巷子,咱們直接繞過垃圾堆,把器材扛進去!”
看到老拓一腳的雜物,我就忍俊不禁,趕緊叫他蹭鞋子,老拓也不嫌臟,居然用手一點點地把鞋子下面的邋遢物摳出來。
“燁磊還沒回來呢!”彥小晞說。
老拓摳完,看了看兩手的贓物,伸手就朝電線杆擦去:“這貨去哪了?”
“他說他去找嚮導了!”
“那別等了,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回來看着車子行了,咱們四個人進去。”
“嗯。”我背上光學相機,彥小晞拿了三腳架和其他器材,亦萱和老拓也從車上背了兩個器材背包,幾人魚貫從臨祈街另一側繞過垃圾堆,崎嶇般地前進。老拓找到的是一條很奇怪的巷子,巷子口兩個垃圾筐,踢翻了便是,走進去我們都彎着腰,以免頭頂上亂搭的障礙磕碰倒。走進巷子中間,我的鏡頭幾乎全黑了,像是進到了一個漆黑的隧道一般。
途中頭頂上還有一些烏黑冰涼的水滴從半空滴下來,掉到脖子上令人無比毛骨悚然。我抬頭看了看頭頂,典型的一線天環境。兩側黑黝黝的,所有的光線就靠着幾層樓頂上泄露下來的光。
“這條黑巷好長。”彥小晞抱着頭躡手躡腳地走,亦萱則跟她相互攙扶。
“主要是建築太密集了,頭頂和兩邊到處都是亂擺放的雜物。”我說。
走了一陣,我看到一側的建築玻璃窗打開了,而且在最低層樓,便把鏡頭從窗口拍攝了進去。
裏面很空,也很黑,我調了相機感光度,總算拍攝到了裏面的狀況,到處都是蜘蛛網,地上佈滿灰塵,落有生鏽的衣架,一張不知道是遺像還是誰的肖像半歪掛在牆壁上,這是一間無名氏房間,可能是一家三口,床鋪被搬走了,牆壁旁邊還留有小孩子塗鴉的潦草的繪畫,我看到一隻頭大肚子小的鳥兒微微笑了一下,隨即就看到了一隻碩大的被塗抹得漲爆的眼珠子,我稍有一驚。
這誰畫的?也太有現代恐懼抽象感覺了。
“哎呀……”
亦萱突然喊了起來,我趕緊把相機縮了回來,原來是亦萱的腦袋撞到了半空中的一個鳥籠子。
鳥籠子是鐵做的,估計是常年懸挂久了,氧化發黑,被亦萱撞到后晃悠一下后直接掉了下來,鳥籠一掉,籠裏面的殘骸羽毛和被不知道什麼動物啃得精光的食槽,翻了一地。
“呼喝呼喝……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呢……”亦萱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