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百二十
晚餐是富盛資本這邊的人招待,飯桌上樑玦放下生意上的事,與人閑聊起家常。
蔡總也是老臨都人,幾歲大就跟隨父母移民這邊,言談間對臨都種種很是懷念。
“我每次去那邊出差,都是匆匆去又匆匆回,那裏認識的人也不剩幾個,傅少算是唯一交情深的。”
在得知梁玦和傅逢朝是知交好友后,他便多說了幾句:“傅少以前救過我的命,我們一起在瑞士爬雪山那次,要不是他把他身上裝備給我,我肯定走不下來了,他身體素質比我好得多,也差點沒活下來。”
蔡總提起往事,頗多感慨。
梁玦沉默了一瞬,說:“那他還挺仗義。”
“是啊,我那時跟他才剛認識,真是碰上好人了,後來我說要跟他認拜把兄弟,可惜他不肯。”蔡總哈哈笑起來,沒有聽出梁玦話里藏的苦澀。
傅逢朝不是愛多管閑事之人,捨己救人他更沒有那麼高尚,他那時只是不想活而已。
又一次從旁人嘴裏聽到他過去的事,梁玦心裏不好受,但不想再糾纏在這些負面情緒里,喝了口酒壓下起伏心緒。
一頓飯吃完快九點。
梁玦喝多了幾杯,有些頭暈,回酒店的路上一路靠在車後座閉目養神。副駕駛座上的秘書跟他報告工作,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滑開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
【傅逢朝,混蛋。】
傅逢朝沒回復,他也懶得管,摁黑了屏幕。
想穿越去那個時候拎着傅逢朝的領子狠狠罵他一頓,最終也只能作罷。
“明天下午三點以後還有沒有回臨都的機票?”打斷秘書的聲音,梁玦忽然問。
“要改簽嗎?”秘書打開購票軟件翻了翻,“有是有,還剩一趟晚上八點四十到臨都的直飛航班,但是只有經濟艙了。”
“經濟艙就經濟艙吧,”梁玦道,“就改簽這班。”
第二天的行程結束,他們立刻趕往機場,五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在晚九點之前準時落地臨都。
上車後梁玦示意秘書:“找人打聽一下,傅總今晚參加的商務酒會結束了沒有。”
目的地不遠,梁玦到現場時還不到九點半,酒會已臨近尾聲。
不想碰到熟人又要麻煩應酬,他停步在宴會廳外,只讓秘書進去找人。
幾分鐘后秘書出來說:“傅總剛走側門離開去了休息室那邊,好像是身上不小心打到了酒。”
梁玦隨意一點頭,留下句“你下班吧”,抬步過去。
休息室的門沒關,才走近便聽到裏面傳出年輕男人的說話聲:“很抱歉是我剛太冒失了,弄髒了您的衣服,您把衣服給我再留個聯繫方式,我拿去乾洗,之後再給您送過去行嗎?”
梁玦在門邊頓住腳步,看到傅逢朝皺着眉在解大衣外套的扣子,旁邊的侍應生喋喋不休,他臉上的不耐煩已快壓不住。
那侍應生長得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的,膽子倒是挺大,或許還有些別的心思,不斷往傅逢朝身前湊,還想直接上手幫他脫衣服。
傅逢朝冷冷一眼掃過去,很兇的語氣:“退開。”
侍應生一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我……”
“出去。”傅逢朝下一句出口,絲毫不留情面。
“……抱歉。”侍應生尷尬說完,見傅逢朝徹底不搭理了自己,不甘心地走前面的門離開了。
梁玦沒想到一來就免費看了場熱鬧,意猶未盡。
傅逢朝倏爾抬眼,目光落向他,還是剛才那個語調:“過來。”
“傅少好凶啊。”梁玦兩手插兜慢吞吞地走上前。
傅逢朝伸手一捏他下巴,端詳他的臉:“不是說明天回來?”
“想見你,”梁玦說得直白,“沒想到來這裏看到別人給你獻殷勤。”
傅逢朝問:“好看嗎?”
梁玦笑了聲,接過他脫下的外套,扔一旁沙發上。
“不知道怎麼說,之前覺得你還挺有紳士風度的,拒絕人也拒絕得很客氣,現在怎麼這麼不耐煩?”
傅逢朝看着他:“哪之前?”
“去大溪地度假那次,那個琴師,”梁玦說,“你還幫了他。”
話說完靜了一秒,傅逢朝微妙一哂。
梁玦直覺他又在嘲笑自己:“你笑什麼?我就是吃醋,不可以嗎?”
“吃醋當時為什麼不說?早點說清楚你是誰,也犯不着吃這種醋。”
傅逢朝一句話便將他的抱怨堵了回去。
梁玦:“哦。”說不過就裝傻。
傅逢朝的司機將他留在車上的另一件外套送過來,梁玦伸手接過幫他套上,一顆一顆扣上扣子。
“傅逢朝,”他兩手拉着傅逢朝的大衣前襟,低下聲音,“下次注意點。”
傅逢朝微微挑眉:“注意什麼?”
“別給別人向你獻殷勤的機會。”梁玦說。
傅逢朝凝目,他自若道:“我看了不舒服。”
半晌,傅逢朝點點頭,嘴角笑意稍縱即逝:“走吧。”
出門梁玦還是碰上了熟人過來打招呼,生意場上的朋友,沒法裝沒看見。
對方好奇問他:“梁總你什麼時候來的?剛在裏面怎麼沒看到你?”
“才出差回來,來得比較晚,沒來得及跟王總你一起喝杯酒,下次有機會我請客,我們再多聊聊。”梁玦從容說著。
傅逢朝站在一旁看他張弛有度地跟人寒暄,只覺梁玦確實還是變了不少,要是在十年前,他大概最不屑的就是這些場面上的虛偽客套話。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等人走了梁玦回頭對上傅逢朝這個有些戲謔的眼神,問:“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麼?”
“梁總挺有氣場。”傅逢朝淡淡吹捧他。
梁玦索性閉嘴,目光越過傅逢朝,看到剛那個侍應生就在前面不遠處,恰巧看過來目光與他撞上。
梁玦叫了一聲:“你過來。”
侍應生猶豫走來。
傅逢朝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目露些許疑惑,梁玦沒解釋,等人走近了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二維收款碼:“你剛把酒弄到我朋友衣服上,他這件是高定,洗也沒用,不過我也不想為難你,賠五百塊這事就算了,你掃我。”
傅逢朝目光一頓,真正笑出了聲音,忽然想起那次參加政府會議,梁玦在停車場被人襲擊最後不但把人制服,也沒忘了討修車錢。
格泰的董事長,對這幾百幾千的小錢也要斤斤計較,單純是他看人不順眼而已。
那也是傅逢朝第一次對他的身份起疑,梁玦還是梁玦,並不用他刻意去做,有些骨子裏的東西註定是改不了的。
侍應生瞪着眼睛,大概也沒想到這樣儀錶堂堂的有錢人會問他賠洗衣費。
梁玦沒多少耐性:“愣着幹嘛,趕緊的,要不我一會兒找你們經理了。”
侍應生有些怵他,賠了錢趕緊走了。
傅逢朝問:“你是不是還要把錢轉給我?”
“五百塊而已,”梁玦厚着臉皮說,“當傅少給我來接你的辛苦跑腿費吧。”
傅逢朝睨他一眼,估計覺得說這些無聊得可以,轉身先走。
傅逢朝的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梁玦上前去將人打發走,回頭示意傅逢朝:“我送你。”
上回沒接到人,這次他一定親自把人接走。
傅逢朝難得配合,跟着他上車。梁玦早讓司機秘書都下了班,他自己做司機,發動車子。
傅逢朝報了住址,梁玦點開導航:“酒店啊?還好不是很遠。”
傅逢朝“嗯”了一聲,喝了酒不怎麼想說話,靠進座椅里闔目。
梁玦開了一點車內暖空調,沒有出聲打擾他。
二十幾分鐘后,車停在傅逢朝住的酒店樓下,他自從回臨都一直住在這裏,除了方便,是他原本也沒打算在這裏長待。
梁玦看了看車外,問他:“你打算一直住這裏?”
傅逢朝隨口說:“在國外四處跑時也一直住酒店,習慣了。”
“那現在呢?”
“再說。”
梁玦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一眼時間,還沒到十二點。
“情人節快樂。”
傅逢朝略微意外,這才意識到今天是二月十四號,所以梁玦特地提前了一天回國。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二個情人節,雖然只有這短暫的不到兩小時。
他伸手碰了碰梁玦的臉,似笑非笑的:“這麼有儀式感?”
梁玦被他這個眼神勾得心癢,將車往前開了一段,到無人的小路上再停下,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側身靠過去:“傅逢朝。”
傅逢朝枕着座椅,撩起眼皮看着他,梁玦的呼吸靠近:“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傅逢朝抬起的手攬住他的腰,慢慢來回撫摸:“不要。”
“去吧去吧。”梁玦極力邀請。
“真不去,”傅逢朝問,“梁玦,你追到我了嗎?就想把我往家裏帶?”
梁玦瞬間泄氣:“真這麼嚴格啊?”
“今天去了趟心理諮詢室,”傅逢朝說,“醫生建議我跟你適當保持點距離,你別自投羅網。”
梁玦不信:“什麼醫生,你別聽他的。”
傅逢朝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聽醫生的聽你的?”
“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聽醫生的話,”梁玦抱怨,“醫生難道建議你一直做和尚嗎?”
傅逢朝嗤笑。
梁玦嘆氣,這可真不好辦。
“傅逢朝,你是不是故意的?”他不甘心地問。
傅逢朝也問:“梁玦,你現在這樣,是演出來的,還是真的?”
梁玦道:“你分不清是不是,你沒有上次那麼確定了。其實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做以前的我或者現在的我都行,我覺得這樣挺好,順從本心。”
傅逢朝:“嗯,你這樣挺好。”
梁玦看着他,靜了靜,輕聲說:“其實我昨晚回酒店后,看到樓下展廳在開科技展覽會,隨便去逛了逛。國外的這種展會可真是什麼都有,我還看到了電子手銬,當時我就想,要是你在會不會想買,其實我有一瞬間也有衝動買下來。”
傅逢朝的眉峰微動:“你也想進去?”
梁玦笑起來:“我都跟警察說了,是在跟你玩情趣,沒那麼容易進去,你不也沒事了嘛。”
傅逢朝問:“那為什麼又沒買?”
梁玦摸了摸他的臉:“你還沒完全好,等你真能把這個只當做情趣的時候,隨便你怎麼玩都行。”
傅逢朝眯起眼,眼神變得有些危險。
梁玦貼得愈近:“不跟我走,那送你一個吻要不要?”
傅逢朝的眼瞳里的他臉逐漸靠近放大,雙唇貼上。
梁玦銜住傅逢朝的唇,極盡溫柔地吻他,舌抵進他唇里,親密廝磨勾纏。
傅逢朝先是由着他主動,盯着他不時顫動的眼睫,停住片刻,撥開了安全帶。
下一秒梁玦被傅逢朝帶進懷裏,壓住後腦,深吻壓上,反客為主。
親吻得又凶又急,密閉幽暗的空間裏全是那些潮濕喘聲。
梁玦先是被傅逢朝扯着抱過去,姿勢彆扭地跪坐在他身上,被迫彎下腰承受他的吻。
傅逢朝大約覺得這樣不方便,又一個轉身與他調換位置,用力將他按進座椅里,以雙腿夾住他的身體,俯身更深重地親吻他。
梁玦很快被親得呼吸困難,舌尖被咬破,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齒間漫延。
他微微側過頭:“輕點……”
“你就是不長記性,”傅逢朝停下,貼着他重重一喘,“偏要招惹我。”
梁玦舔着被咬破的舌,傅逢朝看他這樣心裏的施虐欲又起,手指抵進他嘴裏胡亂攪弄,捏住他舌頭,撤開時再次吻咬下去。
梁玦被這樣又捏又咬弄得生疼,真正意識到自己當真自作孽不可活。
“疼……”
傅逢朝的手滑下去,在他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梁玦被他這一下打懵了:“你什麼意思啊?”
“昨晚發消息罵我,”傅逢朝沉住聲音,“梁玦你膽挺肥啊?”
“……”梁玦實在說不出昨晚他是什麼心情下發出的那條消息,“你本來就是個混蛋。”
“這次分真扣光了。”傅逢朝粗聲道。
到此結束,他推開車門下車,再又彎下腰,看向車中人。
梁玦還懵着,半躺在座椅里張着嘴喘氣,領帶被扯松,襯衣扣子也被扯開了兩顆,這副模樣倒真像是被蹂躪狠了。
他側過頭,對上傅逢朝露骨打量的目光,惱道:“……分扣光了你還看?”
傅逢朝抬了抬下巴,站直起身:“回見。”
梁玦也來了脾氣,用力帶上車門,翻坐回駕駛座,發動車子倒着開出去。
他最後看向悠悠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傅逢朝,輕啟唇:“混蛋。”
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等紅綠燈時,擱在扶手箱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梁玦拿起來,是傅逢朝新發來一條的轉賬,二十元。
他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傅逢朝:【自己想。】
梁玦接了錢,瞪着這條記錄足足半分鐘,在紅燈轉綠前的最後十秒,忽然福至心靈,點開了賬單記錄。
一小時前接收到的別人賠償傅逢朝的洗衣費,五百。
傅逢朝的轉賬,二十。
一共五百二十塊。
在這個情人節結束前的最後半小時,他一共收到了來自傅逢朝的五百二十塊紅包。
喜悅像沸騰滾水裏不斷冒頭的泡泡,即將佔據他的整顆心臟。
梁玦趴到方向盤上,終於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