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147章

晚間外面又起了風雨,將細微聲響淹沒。

裴椹的營帳中特意燒着炭盆,暖意融融。他下頜緊繃,汗水不時從額際滾落,沾濕蒙住眼睛的衣帶。

許是李禪秀系的不夠緊,又或是布料被汗水打濕,有些微透明。透過布料,視線朦朧看到李禪秀模糊的身影。

他實在太過溫吞,又“嬌氣”,似乎不願吃苦。但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對裴椹來說更是。

裴椹呼吸愈重,舌尖緊緊抵着齒縫,放在座椅兩側的手臂緊繃到線條鼓起。這實在是太難熬了,尤其李禪秀還不讓他動,與其說是獎勵,倒不如說是懲罰。

偏偏這時,李禪秀又不想吃“苦”,秀麗的眉緊蹙,雙手扶在他肩上,停着微微喘氣。這簡直要命,裴椹只覺太陽穴鼓脹,血管一跳一跳,就快要衝破理智。

終於,在李禪秀徹底沒了力氣,含糊說“就這樣”時,他忽然心下一狠,雙手握住對方的腰,往下一按。

“——!”李禪秀驀地睜大眼,一瞬間失聲,呼吸都好似斷了一瞬。

裴椹眼睛上的衣帶忽然被扯落,眸底泛紅。李禪秀來不及驚呼,一切聲音都被吞噬。

外面忽然風聲大作,雨越下越急。

細密的雨點打在軍帳油布上,沙沙聲淹沒了一切。

另一頂軍帳內,楊元羿拉着李禪秀的隨行護衛虞興凡喝酒套話。

“來來來,虞大哥,你年長,我再敬你一杯。”楊元羿舉起酒杯道。

虞興凡蹙眉,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勢,道:“還是不了,喝酒誤事。”

頓了頓,又道:“殿下去了裴將軍的軍帳這麼久,應該快聊完了,我先去外面候着,或許等會兒殿下會叫我。”

說著就要起身。

“哎,等等!”楊元羿急忙拉住他,笑道,“虞大哥,軍務繁雜,裴將軍要說的事也比較多,一時半會兒恐怕說不完,興許要和殿下秉燭夜談,你就別去打擾了。”

接着又套話:“對了虞大哥,殿下這次怎會忽然以監軍的身份前來,是殿下主動請命,還是……聖上對我們裴將軍……呃,嗯?”

言外之意就是,是殿下想來見裴將軍,還是聖上對裴將軍有所不滿,才派他來。

有些話不能說太明白,意思到了就行。

虞興凡聽了皺眉,道:“我也不清楚此事,只知是聖上忽然決定。”

說完又不放心道:“我還是去軍帳外候着,萬一殿下有事叫我……”

說著再次起身,徑直往外走去,這次連楊元羿攔都沒用。

楊元羿“哎”了幾聲,見實在攔不住,只好將人硬拉回營帳,苦口婆心道:“虞大哥,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你現在去,肯定會打擾殿下。”

虞興凡不解:“我只在外面候着,不會打擾他們談話。”

楊元羿:“……”

“唉,你一直跟在殿下身邊,怎麼還看不明白呢。”楊元羿實在替這位已經四十歲耿直漢子着急,不由提醒得更明顯點。

“殿下跟裴將軍的關係非同一般,之前在西北,殿下救過裴將軍,後來從青州回洛陽的途中,殿下遇刺,裴將軍也貼身親自照顧殿下,情誼非比尋常。現在他們分別這麼久,終於見面,今晚除了公事,肯定還有很多私事要聊,甚至可能吃住都會在一起,就不出來了,這麼說……你懂嗎?”

楊元羿拚命暗示,反正據他觀察推測,聖上應該都已經默許這兩人的事了,他暗示一下應當沒問題吧?

虞興凡聽完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說殿下和裴將軍有過命的交情,非是尋常友人,而是堪比伯牙子期、廉頗藺相,乃刎頸之交。此一見面,必會敘一敘舊情,秉燭長談、抵足而眠?”

楊元羿:“……”

“你、你說的也對吧。”他語氣斟酌,神情複雜。

……

深夜,雨勢漸小,可落在軍帳上,依舊沙沙,又綿綿,如蠶食桑葉,催人入睡。

軍帳內卻一片暖意融融,一隻修長白凈的手從衾被下伸出,五指緊緊抓着床沿,手背泛着薄汗的水光,黛青色的血管在薄紅皮膚下隱現。

李禪秀如同在水裏浸透過一般,濕發貼着面頰,另一隻手的食指關節咬在口中,緊閉着眉眼,溢出的聲音夾雜痛苦和歡愉。

“夠、夠了。”他聲音沙啞艱難,帶着喘丨息。

裴椹低頭吻了吻他前額,被子下的手卻牢牢箍緊他的腰,沒有絲毫減緩,哄道:“乖了,馬上。”

這是騙他的假話,李禪秀已經不知第幾次被騙了。意識浮浮沉沉,瀕臨滅頂之際,他竟忽然有功夫想,還不如之前答應對方一起去看燈會。

現在燈會沒看成,自己腦海中的煙火倒是不知炸過多少回。

意識陷入黑甜夢境時,李禪秀已累得不知是在哪。

再次恢復意識,是聽見外面有壓低的說話聲。

此時雨水已停,天色大亮。

他躺在暖和的被中,閉着眼睛下意識往旁邊伸手,卻摸了個空。

同時聽見零星的壓低說話聲,“裴椹”“江水”“死”……

李禪秀驟然驚醒,加上聽到這些字眼,一時竟忘了身在哪。

怔愣一瞬,他忽然起身,胡亂拿起一件衣服披上,連鞋都沒穿,就疾步往外走。

“什麼江水?什麼死?裴椹呢?”他一把掀開門帘,急聲問。

隔着一道門帘的外間,正壓低聲談話的裴椹、楊元羿驟然抬頭看過來。

李禪秀此刻只着一件素白裏衣,卻披着一件裴椹的深色外袍,身影似搖搖欲墜,面容也秀麗蒼白,竟有種孤伶脆弱感。

更要緊的是,他攥着衣領的手指隱約露出些許痕迹,被深色衣料襯得尤為白皙的脖頸也是……

裴椹面色驟變,忽然快步上前,擋住楊元羿的視線。

楊元羿呆怔,等回過神,頓時冷汗“刷”地下來,手腳一陣冰涼。

救命!這是他能知道的事嗎?那可是太子殿下!

他倒是沒看見什麼,但殿下披着裴椹的衣服出來,這還不明顯?

雖然久別重逢,猜也能猜到,但這跟真撞見還是不一樣啊。

就在楊元羿冷汗直冒,猶豫到底是跪下請罪,還是假裝不知告退時,裴椹迅速將旁邊一件大氅拿過來披在李禪秀身上,將他從頭到腳遮掩住。見他沒穿鞋,又親自拿一雙鞋來給他穿上。

李禪秀全程怔怔看着他,目光緊緊望着他鮮活的面容。

直到裴椹做完這些,轉身對同樣愣住的楊元羿說“你先出去”時,他才終於回神,忽然道:“等等!”

楊元羿上一刻如蒙大赦,下一刻頓時又僵住,不敢看李禪秀地低下頭,恭敬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李禪秀披着大氅,緩步走到他面前,蹙眉問:“你剛才說什麼‘裴椹’‘江水’‘死’?”

楊元羿怔愣,很快又低頭,恭敬解釋:“啟稟殿下,臣私下偶爾稱呼裴將軍‘裴椹’‘儉之’,方才是跟他說,我們安插在長江那邊的探子回報,因連日下雨,江水上漲,加上昨夜大風,南軍在江邊翻了數艘船,死傷不少,包括李楨也在其中一艘船上,現在可能下落不明……”

李禪秀聽着聽着,終於鬆一口氣,扶着旁邊座椅坐下。方才一時着急,竟然忘了他們此刻根本沒打到長江,裴椹也根本不可能戰死江邊。

可那種餘悸仍殘留心頭,讓他面色仍有些蒼白。

裴椹看他臉色不好,很快揮手,再次讓楊元羿出去。

然後他半蹲在李禪秀面前,握住對方微涼的手捂了捂,抬頭看向對方的眼睛,溫聲安撫:“殿下怎麼了?可是做了什麼噩夢?這樣急匆匆就出來,還……”臉色這般蒼白?

李禪秀遲疑了一下,竟點點頭。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對方,讓對方以後征戰時切記要小心。

“我夢見你在江的南岸抵抗胡人,最終……戰死,身體……”他頓了頓,心中好似又被那場夢的情境影響,眼底不受控制浮現霧水,眨了眨斂去霧氣后,才輕聲繼續,“身體……沉入了江里。”

最後一句甚至帶了一絲顫音,目光惶惶,彷彿真的目睹了那一幕。

裴椹愣了一下,回過神后,忙將他擁入懷中,輕撫後背安慰:“別怕,夢都是假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在殿下面前?況且胡人被擋在北邊,怎麼都不會出現我們在江邊抵抗胡人的情形。”

李禪秀搖了搖頭,不是的,夢中真發生過這樣的事,甚至……他現在覺得那根本不是夢。

他忍不住將臉埋在裴椹肩頭,借對方肩上的衣服擦去淚水。

並非他想哭,而是想到那件事,心情便無法自控地難過,尤其此刻是在裴椹面前,彷彿真的經歷過夢中那些事。

他努力平復情緒,才終於抬起頭,聲音悶悶:“無論如何,你日後打仗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在江邊時。”

“好。”裴椹好笑地答應,覺得他甚至可愛,竟把一個夢當真。

但這何嘗又不是在意他?這般一想,心中頓時又一片暖意。

“對了。”回過神后,他忽然鬆開李禪秀,道,“殿下等我一下。”

說著便起身,到旁邊翻找什麼。

李禪秀狐疑看向他,沒一會兒,見他拿出兩隻小燈,一個是玉蟬形狀,一個是貓的形狀。

他將玉蟬的那隻遞給李禪秀,道:“昨天沒能陪殿下一起去燈會,所以今早起來,給殿下做了一個燈。”

這燈也算是少見了,畢竟燈會上魚燈、龍燈、兔燈都好買,蟬燈還真不好買到。

李禪秀捏着燈的手柄,愣了愣,抬頭問:“為何是蟬的形狀?”

裴椹沉吟:“我聽聖上喊過你蟬奴兒,想來是你的小名。”

頓了一下,又拿自己的貓燈去碰一下蟬燈。

那貓燈比蟬燈大一些,這一碰,看起來就像貓要銜咬住蟬一樣。

裴椹同時一本正經編道:“說來也巧,臣也有個小名,叫狸奴,狸奴和蟬奴,正是……”

李禪秀看出他胡編,故意打斷他:“其實我還有個小名,也叫狸奴。”

跟裴椹不一樣,他並非瞎編,而是幼時頑皮時,李玹訓責他,就會說他跟白狸貓一樣頑劣不聽話,以後叫狸奴算了。

裴椹頓了頓,有些不自然,卻又繼續一本正經:“……說來也巧,臣也還有個小名……”

“叫什麼?”李禪秀追問,然後想到貓對犬,裴椹又行二,不由故意道,“莫非是叫二……”

話沒說完,忽然被裴椹按倒,壓在椅子上親到氣喘吁吁。

“聖上說的沒錯,殿下確實頑劣。”裴椹邊親邊含混道。

不過總算讓方才的低落氣氛一掃而空,也讓李禪秀轉笑,目的算是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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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裝嫁給失憶大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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