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永無完結的結局
“……可我除了夢想一無所有，只能將它鋪展在你的腳下，輕一點啊，因為你踩着我的夢。你覺得這首詩有什麼含義嗎？難道是花非花對霧非霧的什麼感情之類的？”庄淑嫻的臉蛋兒在朝來眼前放大。
“我的姐姐，你就別糟蹋這首詩了。”朝來隨手砸了一個枕頭過去，“好好準備你的婚禮致辭不好嗎？！”
庄淑嫻從床上跳下來：“我怎麼就覺得這是個陰謀，什麼叫做我重傷休養期正好拿來結婚，聞人諭那小子也重傷休養呢！觀人定這廝怎麼不和他結婚？！讓他去訓練新人小鮮肉和可愛的妹子！我也想要可愛的妹子！”
“……我後悔讓你在宿舍休養了。”朝來捂着額頭。
“你後悔也沒用，我們都需要在這裏看着你們，好好指導你們，誰讓我們這一代只剩下觀人定一個老鳥，連你哥都要大休呢。”庄淑嫻從廚房裏抱出來一碗炸裏脊，塞進嘴裏。
“你未婚夫雖然還能打，但也是傷患，你能有點隊友愛，少給他添點兒堵嗎？”朝來一把奪過那個碗，順手遞了出去。
“等等，師姐，那還沒上糖醋汁兒啊！”濯弦追了出來，結果那碗幸免於難的炸裏脊，“霧丞哥現在好歹能吃點，這個得留着一起吃啊。”
“算了你別管她了，到時候塞進不去禮服她就老實了。”朝來揮揮手，蓋棺定論，“她的事兒有師兄操心，我們甭管她。來杯咖啡，咱們喊上二俊子，聊聊昨天那個案子。”朝來說著，拽着濯弦離了庄淑嫻，逃命似地進了廚房。
一個人影彎着腰在灶台邊偷偷吃着剛做好的琥珀雞翅，聽見動靜一轉頭看見濯弦和朝來，露出個全然無辜，陽光燦爛的笑容：“你們醒啦？”
“是不是覺得特別幻滅？”朝來哀婉地看着濯弦，指了指穿着睡衣，嘴裏還嚼着雞翅的雲朝往。
“是真名士自風流，朝往哥我看好你。”濯弦對朝往點點頭拍着未來大舅哥的馬屁，“霧丞哥今天情況怎麼樣？烏雞湯還要繼續嗎？”
“繼續繼續，他那個月子餐，哦不，我是說滋補套餐，應該再喝幾天，我是說，幾個月。”雲朝往噗地一聲吐出雞翅的骨頭，一腳踢進簸箕里，咽下嘴裏的雞肉，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我看霧丞哥還沒胖，你們幾個倒是跟吹氣球似的。”朝來打量着雲朝往的臉頰，要不是尖下巴還在，桃心臉就變成肉包子了。
“我這是睡的。”雲朝往挺胸，“我遭大罪了，得好好補一補。”
“呵呵，你們一群弱雞，最後要不是海妖蔚藍，霧丞哥就交待了。我看老哥你以身相許嫁給蔚藍吧。夢魘獵人嫁給夢魘，挺好的，挺刺激。”朝來打掉雲朝往偷雞翅的手，“我看反正你和甯心知也不對付，蔚藍不正好？”
“那是因為甯心知從小就嫉妒我。”雲朝往哼了一聲，抬腿坐在了窗台上，“我現在還是病號，你作為我嬌柔的妹妹，是不是應該多關愛我？”
“你被花非花侵入，呃，入侵以後，是不是也對嬌柔大概有錯誤的理解。”朝來翻了一個白眼。
從花非花那件事情到現在，已經有三個多月，要說最慘的兩個人，當然是雲朝往和雲霧丞，前者多年來抵抗花非花的入侵熬心費力，後者那個自爆，要不是海妖蔚藍深知雲朝往的心意，拼了命把雲霧丞給撈回來，恐怕現在雲霧丞早就已經過了七七，入土為安了。
“對了，朝往哥，今晚聞人師兄也來，你要是閑不住，一起去培訓新人吧。”濯弦好心建議。
聞人諭因為強行突破夢魘習性，一次性轉移那麼大量的夢魘，強制脫離鏡主，導致能力全線崩潰，比普通人都不如，夢裏竟然能被朝風抓的蒍虎撓花臉。
這位老兄不服，拚命滋補想要畫回他的翡翠帝江，結果一開始弱得連筆都握不住，後來好一點，可以畫條魚，現在可以畫幾隻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至於什麼時候恢復他翡翠帝江的本事——朝來嘆了一口氣，這要不是聞人諭天賦者出身，的確天賦不凡還有希望，換個普通的世家子弟，估計連個海草都畫不出來了。而以目前的情況，聞人諭可能幾年內甚至十幾年內都不能再奮戰一線，只能轉了內勤，帶帶新人，搞搞交際。
“不過是廢了武功，你不能指望着這麼大一件事情，一點兒損失都沒有吧。培訓師也挺好的，我挺喜歡這個活兒的。”聞人諭這話聽上去還挺真摯，看着這位大哥樂安天命的模樣，大概是最近的新人里有什麼漂亮妹子。
“說起來，老哥，你不會真的打算讓甯心知那傢伙放棄一部分的琉璃川讀心術，改學夢魘獵人吧？”朝來突然想起來這檔子事情，手裏的牛舌餅差點掉在地上。
“是啊，現在一線人手不多。我這樣的天才恢復得肯定比聞人快，到時候我怎麼也要個搭檔不是。”雲朝往又往嘴裏塞了一個烤孢子甘藍，咔嚓咔嚓地咬起來，“物盡其用，這是她自己哭着喊着要求的。沒辦法，哥的人格魅力。”
“你——”朝來剛要說點什麼，就被濯弦塞了一瓣橙子。
雲朝往十分滿意地對濯弦笑了笑。
朝來使勁兒咽下橙子，瞪着濯弦，咬着牙問：“你是不是打算和甯心知競爭一下我哥搭檔的位子？”
“說到這個，下周開始你每天都和我練一下藥師技能。我讓朝風把你抓點兒食材。”雲朝往點頭，“到時候誰怕多吃長肉，也可以進來蹭飯啊。”
“好。”濯弦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沒有任務的話，我周五回家看看，其餘的時間都行。”
“嗯嗯嗯，你回家不要緊，記得把我妹帶上就行。”雲朝往擠擠眼睛，心滿意足地看着濯弦滿臉紅，然後又用雞翅指了指朝來，“你呢，真改行治療師了？”
“嗯。既然您老人家衣錦還鄉了，我揠苗助長的日子可以結束了，我還是應該去做我擅長，我想做的事情。”朝來一臉正色，可端了沒兩句，又嘻嘻笑起來，“再說我這麼不殺伐決斷的，還是去禍禍師兄吧——醫生和藥師不也挺般配的。”
“藥師還沒學會……”濯弦伸手抹了一把臉，嘀咕道。
“玉韘砸沒了，以後想放大招走暴力狂路線的確不容易了，不過你的藥師技能，原本也是依託在廚藝上面的，這個問題還好解決。”雲朝往眨眼間已經消滅了一盤子的雞翅，“我記得從前我遇見過一個流浪者，就是藥師，那會兒他說要收我當徒弟來着，我看看還能聯繫一下不，還有聞人，我記得他也認識個小哥，是個特非主流的流浪藥師，好像也挺能耐的。”
“流浪者？”朝來一愣，“這年月還有流浪者嗎？”
“總是有的吧，相柳都沒滅絕呢。”雲朝往不以為意，“別說藥師，我連囈語者和夜遊者都見過，那不比藥師稀罕？藥師好歹還是個人。”
“別嚇唬我了，獸型相柳就夠噁心了。”朝來甩着頭。
“那就謝謝朝往哥了！”濯弦一臉興奮。
“不客氣，我是你大舅子嘛。”雲朝往擺擺手，“晚飯我要吃鍋塌豆腐和橙子蒸魚泥。”
“……我鍋塌了你！”朝來終於憋不住了。
濯弦連忙拖走朝來：“走走，出去轉轉，買點菜去。”
雲朝往翻着白眼送走一對兒小情侶，便被一片陰影遮住了雜誌，一抬頭雲霧丞已經坐下來，舉着一杯蘋果橙子果汁。
“嘿！這個沒良心的！我還沒有果汁喝呢！”雲朝往跳腳。
“給你？”雲霧丞舉着喝了一半的果汁問。
“我發現你醒來以後這是不是人格合併了，看着這麼肉麻。別說是你進不去了，帶着花非花的殘片出來了。”雲朝往假裝搓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沒殘片，我就是看開了吧。”再說，進不去夢裏也挺好的。”雲霧丞把手放在桌子上。
“那就這麼讓了？”雲朝往指了指朝來和濯弦離開的方向。
“沒什麼讓不讓的，你，我，他，都是她重要的人，只是我陪不了她太久而已。”雲霧丞也順手拿了一個雞翅，搖頭笑了笑，“都是酸甜口的，看來是專門給我吃的，只是被你捷足先登了。”
雲朝着那隻清癯蒼白，滿是青筋的手，嘆了一口氣：“你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了？”
“不了，現在這個結局，大家都挺高興的，何必呢。等他們真的能來參加我的葬禮，也是三五年後的事情了。”雲霧丞攤手，臉上漾起難得的笑意。
“也好，反正什麼都想開了，白駒過隙，高興就得了。”雲朝往起身走向灶台，“肆意快活三兩月，說不定好過窩窩囊囊一輩子。”
“你可別吃了，那是給聞人留的。”雲霧丞提醒道。
“沒事，反正崽子們買菜去了，晚上還會有的。”說罷，雲朝往找了一個小碗，自顧自地盛起湯來。
下午三點多的菜市場顯得懶散安逸，沒什麼客人的攤主們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肉店老闆棒濯弦打包着預訂的肉，朝來則跑到水果攤位前挑揀應季水果，兩個人分頭行事，等集合的時候，濯弦連肩膀上都掛了一捆蔥。
朝來看了看這些大包小裹的收穫，肅然道：“我覺得我們快成養豬專業戶了。”
“正好我也練練手藝，觀師兄說，藥師技能里，古方菜譜是很重要的，因為夢魘也是古來有之，所以這跟巫術一樣，老方子比現在的做法發揮的效果更好些。”濯弦倒是一副如魚得水的模樣。
朝來聳聳肩膀：“中心思想是，按照食材來發揮功效，其實古不古也沒什麼。再說了，也得讓鏡主自願去吃，太復古也不行。”
“自願去吃，大概是場景劇情設計問題，這應該看你這位治療師的水平。”濯弦一笑。
“哦？”朝來拖長音調，挑眉看着濯弦。
“啊，那個，還是先祈禱朝往哥能找到這方面的專家吧。”濯弦點點頭，他剛要換個話題問問朝來晚上想吃什麼，就被剛走進菜市場的一個女郎吸引住了。
那女郎小腹微微隆起，一臉幸福地挽着自己的男朋友，那男朋友提着一大堆的東西，還在不住地問自己的嬌妻：“還吃點什麼？”
“你看啥——啊！”朝來也大吃一驚。
兩個人面面相覷：“小王！”
“這速度太驚人了。”朝來扶額。
“不過看起來很幸福。”濯弦由衷地說。
朝來搭着他的肩膀：“看到這樣的人，我覺得自己沒有白忙活。”
濯弦伸手揉了揉朝來的頭髮：“朝往哥不是說了么，夢魘生於人心，永遠都忙不完。不過我還是覺得，哪怕只能有一點點，還是讓大家都能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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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