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爆發(1)
第7章爆發(1)
S市大學城。
警方封鎖了大部分路段,大學城的學生正在軍方的保護下分批撤離,這裏有六所大學,分東西兩大園區,是南部地區佔地面積最大,聚集名校最多的校園區。
自北向南,政法學院的大巴已經開走,與劉硯的車擦肩而過,劉硯朝外看了一眼,校車上的學生們打打鬧鬧,像是要出去秋遊般的興奮。
三校聯合大學區外,一名警察攔住了劉硯的車。
劉硯出示學生證,開車的蒙烽則不作聲,讓劉硯交涉。
劉硯問:“現在是什麼情況?”
警察答:“狂犬病爆發,身上帶傷么,小同學?帶傷的話馬上去檢查,打疫苗。”說著朝遠處一指,那裏有幾個無菌帳篷。
劉硯答:“沒有,我們剛從家裏過來,這裏在撤退?朝哪裏撤退?”
警察道:“健康人群暫時隔離,離這裏兩百公裡外的南部軍營駐兵營。回去找你們的院長,指導員和院方會為你們安排,必須坐統一的消毒大巴。你呢?學生證拿出來看看。”
蒙烽側過身問:“我們能自己去么?”
警察擺了擺手,白手套上沾着一絲紫黑色的血跡,望向蒙烽,等待他出示學生證。
“這是我堂哥。”劉硯道:“怕我不安全,送我來上學的。”
蒙烽掏出退伍證,警察見是退伍軍人,便不再盤查,抬手放行。
劉硯擰開廣播。
廣播:“夏季狂犬病毒集中爆發,有關部門呼籲各地做好應對工作,部分重災區需要暫時隔離人群……”
蒙烽道:“根本不是狂犬病,睜着眼睛說瞎話。”
劉硯:“已經開始隔離健康人群了,比起以前嚴重得多。”
蒙烽:“曾經有一年爆發的流行病據說也很嚴重。”
廣播:“……重災區S市……”
劉硯喃喃道:“S市已經成重災區了?”
蒙烽沒有說話,蒙烽仍記得校園裏的道路,此刻還有不少學生在路上走,完全不知百里之外的Z市已經成為喪屍肆虐的人間地獄。
蒙烽停下車。
“我覺得不靠譜。”蒙烽說:“按我說的,咱們應該自己走,到南部軍營駐地去看看。”
劉硯沉默了,心底也覺得蒙烽所言可行,但是……
“但這車不是我的。”劉硯說:“崔小坤是我的好朋友,把他的車開走了算什麼事?你說?”
蒙烽點了點頭,繞過彎,在宿舍樓前停車,劉硯摔上車門,跑向宿舍,樓下貼着巨大的箭頭——“返校生請速到風雨操場集合”。
“跟我來。”劉硯道。
“東西呢?”蒙烽說。
“先不管了!快!”劉硯拉着蒙烽沿路飛奔,穿過空曠的校道跑向風雨操場。
那是一個中央凹陷,四周高聳的圓環型看台,足夠容納近兩萬名學生,每年校慶,大型文藝演出都在這裏舉行,現在操場上已分劃出各個學院的轄區,看台上拉起橫幅。
學生們頂着炎炎烈日在曝晒下等候撤離,女生們舉着雨傘,聽着音樂,偶爾小聲閑聊。
操場中央看台的廣播隔五分鐘便循環播放:“請同學們自覺遵守秩序,離校歸來的同學首先到該院年級指導員處報到,再前去醫務區注射疫苗……”
劉硯找到了研究生院駐地,在看台東側的籃球館處,繼而與蒙烽匆匆穿過看台。
汗流浹背的兩人進了籃球館,裏面坐滿學生,中央空調冷氣撲面而來。
“劉硯!”一側的崔小坤忙喊道:“謝天謝地,總算回來了。”
劉硯鬆了口氣,上前和崔小坤擁抱。
“車鑰匙,蒙烽。”劉硯說。
崔小坤接過鑰匙:“阿姨怎麼樣了?一切還好吧?”
劉硯沉默了,崔小坤又道:“廣播說Z市病毒擴散很嚴重,大部分市民已經被隔離撤退了。”
劉硯道:“還好吧,我沒找到她,估計已經走了。”
崔小坤安慰道:“那就好,一定沒事的。”
劉硯疲憊地捋了把亂糟糟的頭髮,雙眼發紅。
“現在是什麼狀況?”蒙烽問。
崔小坤認識蒙烽,他剛到S市時曾經在他們的寢室住過幾天,當即與蒙烽打了招呼,解釋道:“他們要把我們帶到附近的一個兵營去,正在分批撤退,據說要下午五點才輪到這裏。”
蒙烽上前低聲道:“得馬上走,你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非常危險。”
劉硯道:“等等,蒙烽。小坤,院長們在哪裏?”
崔小坤端着杯水道:“在辦公室開會,你現在估計進不去。”
劉硯擺手道:“你倆在這裏等着,我馬上回來。”
到處都是焦急的打電話,報平安聲,角落裏還有個女孩在大聲哭喊着什麼。她的男朋友在抱着她小聲安慰。
“劉硯!”那男生大聲喊,繼而低頭道:“小舒?別哭,你朋友來了。”
女孩淚汪汪地望向劉硯,她是劉硯的師妹,今年念研一,彼此都是Z市的人,從昨夜廣播通知開始就不停地朝家裏打電話。
“沒事!小舒?”劉硯遠遠地說:“現在信號不穩,我回了一次家,大部分人都離開了。我媽還……見到你哥哥來着。”
女孩道:“他怎麼了!我爸媽呢?!”
劉硯下意識地胡亂編了個謊話,說:“你哥的女朋友不太舒服,去醫院看了,你爸媽也陪着。”
女孩鬆了口氣,劉硯又道:“周五晚上他們就轉院了,應該是南下去省城,跟着軍隊的車走的,我們還聊了一會。”
小舒險些要昏過去了,哭着說:“謝謝,能聯繫上他們么?”
劉硯擺了擺手,望向小舒的男朋友,他不是工程大學的學生,只是S市本地混社會的,跟着女朋友進來也沒人顧得上管他。
小舒起身要朝劉硯過來,劉硯卻道:“待會和你詳細說,我還有事。”
那男人抱着小舒,低聲哄道:“安心點,你看,劉硯還有事忙。”
劉硯穿過走廊,就連走廊里也或坐或站,駐留着不少學生,走廊的盡頭是辦公室。
這裏的人他全認識,大部分都是跟隨研究生導師做科研項目的,他們的導師就在辦公室里,與導師的關係最為親近,跟到這裏來等候調配與分擔一些雜務。
機械學院的男生有不少很宅很二,被其他學院的人稱為科學怪人。生物學院的女生們則站在另一側看各自的手指甲。
劉硯挨個打了招呼,正要上前敲門,坐在門口地板上,背靠牆壁的男生縮回腳,問:“什麼事,老師們在開會,你現在不能進去。”
劉硯扯下他的耳機,說:“師兄,你知道外面成什麼樣了么?”
那人名喚蕭瑀,劉硯念大學時他念研二,彼此混得甚熟,劉硯出國當交換生后,蕭瑀畢業留校擔任助教,二人仍習慣地以師兄弟相稱。
蕭瑀起身道:“你家沒事吧?”
劉硯小聲說:“我媽可能已經死了,那不是狂犬病毒,是喪屍……你……”
蕭瑀嚇了一跳說:“劉硯,你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別胡思亂想的。”
劉硯道:“相信我!讓我進去,我要和系主任詳細說,待會你就明白了。”
蕭瑀難以置信,眉目間滿是疑惑神色,他抬手摸了摸劉硯的頭,又抱了抱他,問:“你回家看見什麼了?”
“來不及了。”劉硯定了定神,上前敲門,蕭瑀沒有制止他。
“進來。”老校長的聲音響起。
劉硯推門而入,裏面是一張環形桌,十來名院方高層正在商量學生撤退事宜以及教學計劃修改。
“有什麼事?”一女人抬眼問道:“你是哪個學院的。”
“這是我的學生。”機械學院的系主任笑道:“劉硯,你回來了?一切還好吧。”
劉硯閉上眼,搖了搖頭。
“校長呢?”劉硯問。
主持會議的老者是副校長,答道:“校長去和警察溝通了,你叫劉硯?有什麼事。”
劉硯深吸一口氣,說:“我剛從Z市回來,帶給你們一個壞消息。”
劉硯將回到Z市的過程詳細說了一次,辦公室內鴉雀無聲。
“我媽是醫生,我不騙你們。”劉硯看了眾位院長一眼,不安道:“我覺得,我們最好馬上離開這裏,去空曠的地方。”
劉硯把門關上,蕭瑀低聲道:“你見到的那些屍體……活死人,都是真的?”
劉硯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耳機取來,塞在左耳內,裏面是緩慢流淌的歌劇,令他綳得緊緊的神經放鬆了些。
“是。”劉硯疲憊地說:“他們會怎麼做?”
蕭瑀道:“很麻煩,沒法說走就走,還在等待警察的護送。”
“我已經儘力了。”劉硯揉了揉眉心,忽然又有人跑來道:“劉硯!你的朋友在外面和林老師吵起來了。”
劉硯真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沒好氣道:“蒙烽又做什麼了?!”
劉硯推開蕭瑀,跑出走廊,只見蒙烽和一名身材高大的體育老師在激烈爭吵。
“保安呢!”那姓林的老師十分煩躁:“通知保安部的人過來!”
蒙烽怒道:“劉硯不出來,我哪裏也不去!你給我讓開點!”
體育老師吼道:“你們不是本校的學生!一群社會上的小混混!都給我出去!”
二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看那情況一言不合就要火拚,體育老師教籃球出身,個子近190公分,比蒙烽還高了些,正要上前動手,蒙烽手指指着他威脅道:“你別動粗啊,我警告你,再來兩個你這樣的不夠我三招。”
體育老師道:“簡直是無法無天……”
劉硯道:“林老師。”
劉硯拉開兩人,看了一眼,蒙烽身後有不少並非本學校的人,大部分以男人居多,都是跟着過來保護自己女朋友的。
劉硯說:“對不起,林老師……”
體育老師道:“都是誰的男朋友?過來認領,讓他們離開這裏!我們自己的學生在外面曬太陽,你們研究生在裏面吹空調也就算了,這些人怎麼混進來的?!”
蕭瑀上前道:“好了,林老師請息怒。他們也沒有惡意,待會如果其他院的同學進來,我馬上叫他們讓位置。”
“林老師!”有人焦急道:“外頭有同學中暑昏倒了,院長們呢?”
蕭瑀出來調停,雖年紀不大,卻終究是老師身份,護着劉硯等人,體育老師也不好再說,外加操場上又出了點狀況,只得指了指地面,說:“蕭老師,這就麻煩你了。”
說畢煩躁地抖了抖自己的運動服,咳了幾聲,轉身跟隨那醫務人員出外去。
蕭瑀去接了杯水給蒙烽,蒙烽悶聲道:“謝了。”
劉硯眼望遠去的體育老師背影,不吭聲,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麼。
“他注射疫苗了么。”劉硯問。
“這裏的同學都打過針了,你們呢?”蕭瑀道:“沒有打針趕快去,您怎麼稱呼?”
“蒙烽。”蒙烽端着杯子走到一側,自顧自蹲下。
蕭瑀說:“蒙烽不是本校的人,我給他開個條子,你們趕快去排隊注射疫苗。”
劉硯點頭示謝,蒙烽蹲在角落喝水,崔小坤長腿交叉,坐在蒙烽身邊玩PSP。
劉硯拿了紙條,過來站在蒙烽身前,說:“走,打針。”
蒙烽不高興地看了劉硯一眼,盯着地面不吭聲。片刻后說:“你瞧不起我。”
“沒有的事。”劉硯道:“你總喜歡胡思亂想。”
蒙烽搖了搖頭,劉硯索性單膝跪下,看着他的雙眼,蒙烽道:“你聽我的。現在就走,別在這裏逗留了。”
劉硯長吁了一口氣,心想要怎麼才能說服蒙烽,他覺得和同學在一起比起在外面亂闖要安全得多,畢竟軍方會來把他們接走,帶到隔離處去。蒙烽自己開車帶着他,食物和飲水總有告罄的時候,一旦遇上大批遊盪的喪屍,又該怎麼辦?
崔小坤玩着PSP,頭也不抬地說:“軍隊馬上來接咱們了,你倆不應該單獨行動,人多一點更安全。”
蒙烽不答,小聲道:“聽着,劉硯,你們體育老師的臉色有點不對勁。他很煩躁,像是隨時會攻擊人,那天晚上我見過,變成喪屍之前非常暴躁,具有攻擊性……”
“喪屍?”崔小坤驚叫道。
劉硯馬上噓了一聲,示意崔小坤鎮定。
“怎麼這麼多人中暑?”遠處傳來焦急的聲音。
劉硯、蒙烽、崔小坤三人同時抬頭,朝籃球館門口看了一眼。
那體育老師帶着體院的男生把毒日頭下昏倒的學生抱進籃球場,他的臉色比起剛才與蒙烽吵架那會更難看了,灰黑且眼窩深陷,眼球略突,頭髮被汗水浸濕,貼在額上。
劉硯說:“不管怎樣,先去打疫苗再說,來,起來。”
劉硯伸出手掌,與蒙烽互拍,蒙烽借勢站起,搭着劉硯肩膀出籃球館,朝醫務點去。
看台上少了許多人,時值午後三點,正是日頭最毒辣的時候,大地被曬得快着了火,不少學生已輪班留值,偷偷跑回宿捨去吹風扇。
被曬昏的人很多,後勤部開始發放礦泉水,疫苗注射點處仍舊排着長龍,看台上中暑的學生被抱進籃球館,看那架勢足有上千人。
“有這麼嚴重?”劉硯心中一動,朝一個學生問:“今天幾點開始在操場上集合的?”
那人答道:“早上十一點,吃過午飯就要求來了。”
隊伍行進遲緩,蒙烽忽道:“劉硯,你看那邊。”
劉硯遠遠看着幾把遮陽傘下的臨時醫務處,那裏用幾張桌子拼湊起來,護士在挨個注射,身邊是裝滿碎冰的泡沫箱,箱子裏裝着藥劑。
蒙烽掏出望遠鏡,問:“那是什麼疫苗?”
劉硯就着望遠鏡看了一眼,看不懂瓶身色標:“是新型疫苗?我不知道規格……”
蒙烽小聲道:“根本沒有用,別去打了。”
“你們怎麼知道?”隊伍中的一學生問道。
劉硯蹙眉道:“或許真是狂犬病的變種病毒呢,這個說不準……”
蒙烽顫聲道:“劉硯……你看那個醫生,看見了么?還有他旁邊的護士,這些人從哪兒來的?”
劉硯眉頭深鎖,喃喃道:“醫院來的,總之不是我們學校的人……老天,蒙烽,我看見了。”
正在給學生注射的兩名護士脖頸浮現着一層斑紋,很淺,不太明顯。偶爾還不耐煩地嚷嚷,讓他們快點。
蒙烽極小聲說:“醫護人員也被感染了,劉硯,她們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事……”
劉硯說;“不對啊,如果被抓傷或者被咬傷,會被隔離的,她們一定沒有帶着傷口,否則怎麼會出來給人打針?”
蒙烽:“是不是在這之前頻繁接觸過病人,也會產生感染?!這種病毒到底是怎麼傳播的?汗水呢?我懷疑這個醫療隊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感染了。”
劉硯深吸一口氣,搖頭道:“我又不是學醫科的,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連這是什麼病都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