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青水居士
第61章青水居士
雖尚未觸碰到他,但孫行易都能感覺到蛇鱗碰到自己臉上會是什麼感覺,在這驚懼萬分之時他大喊一聲:“上神饒命!上神饒命啊!”
“大伯,大伯,你怎麼了?”孫行易兩眼一黑,跌倒在地上,他回過神來哪裏有什麼大蟒蛇?只有身側的本家侄子一臉慌張的扶着他。
“這…”他剛要開口,就聽得一陣夜風吹來,滿院的金鈴震響,月下高大的神像臉上帶着憐憫眾生的表情高高在上。
“侄子啊,你還記得有句古話嗎?”
“什麼古話?”
“舉頭三尺有神明!”
孫行易身子還在發抖,但仍舊走到神像面前恭敬的拜下,“信徒有辱神明,還望上神寬恕。日後所得香火,只用來廟內祭祀供奉和布施百姓。”
說完,他拜了三拜,不敢起身。
一旁的孫銳器滿臉不解,甚至嗤之以鼻,他小聲道:“大伯,給外人做戲看也就罷了,怎麼您自己還真信了?”
誰料,他這話音剛落,便見神像上真的爬出一條三尺多長的鮮亮黑蛇,口中吐出了一個鈴鐺砸在了孫行易面前。
他驚喜萬分道:“信徒拜謝上神!今生今世永供上神!”
說罷,孫行易撿起鈴鐺虔誠的收了起來,這才轉身對孫銳器道:“上神面前,你怎敢如此胡言亂語?
今晚你就在上神座下懺悔一夜吧。”
“大伯,大伯,我知錯了!”孫銳器急忙認錯。
“哼,晚了。跪着去吧。不然的話明早你就給我收拾東西滾出水官神廟!”孫行易冷着臉怒罵道。
素月如水的夜裏,孫銳器忐忑不安的跪在了神像下,不知不覺中後半夜就昏睡了過去。
一陣夜風吹過,神像上,出現了一個青衫男子。
他立在神像的頭首上,背負一劍,腰掛一鈴,眉目初新而亮,修長的青衫染了月色更顯碧玉。
陳北陌取下腰間法鈴,對着神像一晃,便有絲絲縷縷的香火氣被攝入法鈴里。
白日香火供奉都會聚集在他自己的這座神像上,只有到了晚間他才會來親自收取。
朝廷敕封的正神香火可非是那些私下祭祀的香火,只需要心念一動便就能招之而來。
這些香火需要神明親自收取,距離太遠就會受到許多不可抗力的影響而無法收納自身,也能約束各地神靈的香火範圍不至於滿天下的跑。
陳北陌看着家宅變成了他人院舍,不由得嘆息一聲,從此自己就割斷塵緣了。
北辰君環繞着他的腰身趴到了肩膀上,習慣性的想要吐信嗅一嗅主人,卻發覺自己的蛇信已經很難伸出來了。
見它這呆樣,陳北陌不由得失笑,“好了,走吧。”
腳步輕躍,陳北陌宛若飛仙一般的穿過夜空,往城外飛去。
此時夜已過了大半,初春的晨霧已經在河面上瀰漫開來,寬闊的河水上時不時有魚蛇之流蕩漾一片片小水波,在月下晃着。
陳北陌落在河面上,漂浮於河中央,伸手拿起北辰君,舉到眼前笑說:“好了,也該讓你隨性在這大河中修行吧。
等到哪一日,你成蛟了,我再帶你去大江里。”
“吼~”
黑蛇低聲吼了一下,便一頭扎入了河水中。
河水盪起波浪,漸漸歸於平靜。
只沒過幾息,河底有巨大黑影浮出,一條巨蟒破水而出,在月下昂首盤旋護着陳北陌。
摸了摸它的腦袋,陳北陌低笑道:“好了,去吧。
我就在河岸邊看着你,不用擔心我會走。”
聽了這話,北辰君才蛇首一轉,沉入了水中。
陳北陌上了岸邊,往後他將常住河岸,常在河邊走,但鞋子卻不會濕。
……
晨曦緩緩染亮河邊茫茫白霧,河道上一艘漁船不疾不徐的慢過,老花站在船頭上伸了個懶腰,招呼道:“老二,網兜子厘好了不?快到那魚窩了。”
“知道了,爹。”船蓬里走出來個黑皮膚的年輕漢子,膀大腰圓,手裏拿了一張漁網。
老花幫兒子捋了捋漁網下垂的線,轉過身看向河面,淡灰暗色的河水流動帶着漁船漂下,揉了揉眼,發覺前面一片霧氣中隱隱有一片黑影。
仔細再一看去,卻是間臨河的屋舍。
“哎,這怎麼多了間屋子?”他驚訝道:“咱們不過是歇息了四五日,怎麼這河邊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屋子?”
老二抬頭去看,驚訝道:“還真是嘞。我也記得以前是沒有的,這蓋房也太快了。”
老花聽了兒子的話,面色有些陰晴不定,道:“你去划船,咱們到河中央去穿走,別靠岸。”
“啊?河中間的亂流可多呢。爹,你為啥要…”
“我讓你去就去!”老花眼一瞪,他兒子立馬就閉嘴了,老實的去划船偏向河心了。
老花則是站在船頭,盯着那間屋子,逐漸離得近了,才發現是兩三間小屋臨河而建,甚至還有段木製堤岸。
日頭上來的時候,透過霧氣照得明黃,老花忽然看見那堤岸上坐着一個人,好似正在垂釣。
穎河是條大河,水網密佈,河面寬闊有十餘丈遠,老二劃船到了河心離岸邊也有七八丈遠,剛好一陣河風吹散了片霧氣,老花看得清楚,那岸上的是個青衫男子坐着,一手拿着本書,一手持着長桿,顯然正在垂釣呢。
看清人後,老花這才心中鬆了口氣,剛想開口說話,船身就猛然一晃,差點把他顛倒河裏了。
“爹,小心些,有暗流!”
老二急聲道。
“快往岸邊靠,別管那麼多了。”老花急聲催促,並且也拿起了船槳開划。
可是這暗流卻來回顛倒,讓這艘漁船起伏不定。
岸邊,陳北陌正拿着手中古籍看得上頭,聽到水浪聲不由得看去,發現了那船上倆父子。
不由得失笑起來,放下書,拿起手中竹竿抬出水面,一條擺動着尾巴的魚兒被釣住了。
陳北陌笑道:“你這貪吃的魚兒!”
取下竹竿上的魚兒,放入腳邊的木盆里,然後再次揮杆一甩,在河面上盪起一層漣漪,水波不興而靜。
他皺眉道:“老實點,魚都被你攪和走了,我還釣什麼魚?”
下一刻,風平浪靜,晨霧紛紛散去。
那船上的老花有些不安的看着河裏水浪,在河上過了大半輩子,他清楚的知道這不是暗流,多半是河底有不知名的東西在。
但老花不敢說,河裏稀奇事,口上惹是非。
他覺得這河上只怕是要不安寧了。
待漁船行遠,岸邊平靜的河面上忽然突出一條巨蟒蛇首,對着垂釣人昂首低吼了幾下。
陳北陌揮了揮竹竿,“去去去,一邊玩。你這一來,我哪裏還能釣到魚了?”北辰君滿不在乎的扭了下蛇首,它的頭顱前顎已經變得扁平,蛇信也吐不出來多長了,只能在嘴裏動動。
“你現在是水族,河裏的規矩你也要守。”陳北陌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無奈嘆氣道:“化龍之難,逆天改命。你切莫在水裏興風作浪。我在廟裏給你開了蛇官像,只要行些好事,救救人,最好是多救貴人,於你大有好處。
還有,白日裏少出來些,被人看到了有的你罪受。河底的水府大將你也莫要去招惹,通靈三品的妖將呢!我都要低它兩層法力,別惹是非。”
北辰君聞言目露凶光的往河裏看了看,卻還是身子一沉,埋入了河水裏,盪起幾層水花就沒了動靜。
陳北陌笑了聲,轉過頭去看盆里的魚兒,青尾白鱗,光澤耀目,若是尋常人見了只要驚呼好有靈性的魚兒。
“啪啪啪~”
魚尾劇烈的甩動,將木盆內的水濺落到竹板上。
“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小妖從未害人,但求大仙饒我一命!”
魚兒的兩腮在開合呼吸,魚兒在說話,但非人言。
陳北陌皺眉道:“可我三日來,只釣到了你這一條!罷了,你若願聽我令,我倒也能饒你一次。只是你在水府要遵那黑蟒的令。
可能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大仙慈悲!小妖從今往後一心追隨黑蟒大王!”
這青尾白鱗的魚兒拚命擺動尾巴應答。
就在這時,一道貓聲傳來。
“喵~”
這魚妖一聽貓聲,嚇得尾巴都不敢甩了,縮在木盆里一動不動。
一隻身長尺許的黃狸貓四足走成一條直線,尾巴在身後高高的翹起,尾尖卻有帶了些卷,淡黃色的貓臉配上那隻圓溜溜的眼睛,戒備的向河邊走來。
“喵~”
“嗯?”陳北陌好奇道:“哪裏來的山貓?去去去,別來惦記我的魚!”
“喵嗷~”
這黃狸貓身子不動,駐足在陳北陌三尺餘外,伸起爪子放在嘴邊舔了下,頗有幾分可愛模樣。
“你是魚妖,總不能被一隻野貓吃了吧?”
陳北陌饒有興趣的看了下盆里的魚兒。
“仙人救命啊!這凶狸奴要吃俺!俺害怕!”
聽到這話,陳北陌忍不住笑了兩聲,便打算不折磨這魚兒了。於是,把木盆推到河邊,道:“你自去吧,記得你的諾言。我可在你身上種了信子。”
“是!是!小妖拜謝大仙!”
這魚兒忙一躍而起,擺動着尾巴跳到了空中。
但早已經在旁等候多時的狸貓當即如閃電般撲了上去,就要將這魚兒給攔下。
不過陳北陌恰好伸手,竹竿擋在了狸毛面前,迫使它不得不回跳。
就這一耽誤,那魚妖已經落入了水中,冒了幾個水泡后就走了。
於是岸上只留下這一人一貓對視。
“喵嗷~”
“喵嗷~”
“我的魚!”
陳北陌笑道:“這是我的魚,不是你的。”
神官百術中便有聽獸語這道法術,他早就學得,再加上本就能聽蛇語,對百獸之語自然更簡單了。
“喵嗷!”
狸奴生氣的拐頭就走,三五下跳,便消失在了草叢中。
陳北陌繼續甩了竹竿,長長的魚線垂入河中,線的一端連着竹竿,一端空無一物。
倒也不是空無一物,至少有那麼點水的靈炁,這東西可比魚兒魚鉤好用多了。
太陽逐漸升起,春日的陽光是暖和的,照在身上讓人懶洋洋的,柔和溫暖,釣着魚兒,就把他的瞌睡蟲釣出來了。
於是,陳北陌頭一歪,靠在小木椅上睡著了。
岸邊的野草嫩綠,野花開了引來蜂蝶嬉鬧,一隻淡白色的小蝶如落葉般飛來,駐足在了這年輕人的肩頭。
“先生!”
“先生!”
“先生!”
“哦,誰啊?”
睡夢中的陳北陌被幾道呼聲喚醒,他還沒回頭就先應上了。
“在下是來府學應考的書生,有些認不太清路,故而才貿然打擾了。還望見諒!”一道略有歉意的青年聲響起。
陳北陌站起,對着河岸伸了個懶腰,轉過身看到了確實是個背個竹筐的書生,不過倒是身材挺拔,沒有一點瘦弱樣子。
“哦,你是去芸州城吧。”陳北陌笑着指道:“往西北走個三五里,大概就能看到城牆了。路邊人多,尋不到了再問幾個便知了。”
“多謝先生指路!小生謝過了。”這年輕書生謝過後,做足了禮數才準備離去。
陳北陌見他這般好禮,便不由得提了嘴。“小兄弟,你近日多留心飲食,少與人往來,總是有些好處的。”
“哈哈哈,先生還是個看相高人啊?”這書生聞言笑問。
“在下自號青水居士,在這潁河水畔結廬而居,倒也自在。”
陳北陌回了他。
這書生又謝過後,才繼續趕路。
陳北陌轉身,抬起竹竿,只一拿,便叫道:“誰吃的!”
他不由得詫異,哪個水族精怪趁他分神時把自己竹竿上的水炁給吃了,然後還跑掉了。
“欺負我這個新手的釣魚人。”
陳北陌笑了笑,也不動怒,只把竹竿收回,然後以坎水法炁貫通這條魚線,若再有哪個精怪來吃,必然是要被他的坎水法炁給牽連一體,除非把肚腸給吐出來,又或是能破坎水炁的離火等,否則是沒法跑的。
他變幻了容貌,化作一面向普通的居士,在這河邊長住。一來修行便利。二來能觀天地水性靈妙。三來能看住河裏的北辰君,不至於讓他惹出來什麼禍事。四來,也是為煉心,為合坎水主后勢,坐觀天下,心有千秋,以免再陷乾元之局這等大謀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