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隱疾
“查出來了么?”
“嗯,聯繫人是月溪鎮人,名叫林曉羨,今年十八歲,那樁舊案受害者的妹妹。”
“她跟黎木的關係好像不一般,而且……”阮豐年放下手裏的文檔,手指重重點了點黎木的照片,“這幾個字很可疑!”
“是的。”張冬雨補充道,“我們嘗試過聯繫她,一直聯繫不上,但根據她信用卡消費的記錄,是在S市。”
馬雲峰也適時填補可參考消息,“而且,據車站購票記錄,那趟車上的司機、檢票員口述,以及手機定位,確定黎木正在S市。”
“既然這樣,那周逸你負責跟一下林曉羨,雲峰、少蕘,你們帶人前往S市搜索黎木的行蹤。”
“是!”“是!”“是!”
接到新任務的幾人相繼領命退出房間,留下了阮豐年與張冬雨。
“冬雨。”
“嗯,阮隊長有什麼指示?”
“唉……”阮豐年褪下嚴肅的臉,眉宇都貼在了一起,“你說,如果我……”
張冬雨很清楚領導要說的是什麼,即使他沒說完,她也知道,“決策權在你手上。”
“嗯。”阮豐年笑笑,誇讚道,“很多時候,我都在羨慕陳昊。”
張冬雨沒有說話,畢恭畢敬地站在他面前。
“好了,我們去見一見他吧。”站起身,阮豐年整理一下衣服,抬頭輕嘆,“雖然不甘心,但以我的查案方式確實沒有什麼成效啊……”
黑暗的房間裏,咳嗽聲不斷,不一會兒,枱燈亮起,一個瘦弱的身影坐起。
伸手自床頭櫃裏拿出幾盒感冒藥,挑挑選選后,纖長的手掌里躺滿了五顏六色的藥丸子。
擰開桌子上的礦泉水,一昂首,他一口咽下了藥丸。
吃完葯,他拉了被子,蓋住胸口,頭腦昏昏沉沉使他的雙目光華不再。
虛弱的呼吸聲以及屋外不時傳來的鳴笛聲,彷彿就是這個世界僅存的聲音。
忽然,一陣強烈的眩暈衝擊着他的大腦,鼻腔湧出一股熱氣……
“嗯……”他迅速抬手捂住鼻子,但幾滴鮮紅的血液還是透過指間,落在了雪白的被子上。
掀開被子,他捂着臉沖向洗手間。
不斷流出來的血,隨着水流向了入水口,一陣清洗過後,血止住了,他抬起頭,靜靜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凌亂的頭髮,疲倦的臉色,蒼白的嘴唇,還有縷縷血絲的眼睛……
身體以及大腦的頻頻負荷,使得自己越來越虛弱,各種不好的現象也開始頻繁出現了!
“看來,時間是越來越緊張了啊……”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摸了摸鏡子裏的人。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他狠狠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提起精神,輕輕走向門口。
剛轉動門把,一陣清香就透過門縫傳了進來。
“阿木,你沒事吧?”門外妝容艷麗的女人滿臉擔憂的看着他。
“你來了。”黎木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袋子,“放心吧,我沒事。”
狹小的房間裏,黎木心不在焉地吃着女人帶來的食物,而女人也注意到了飯盒旁邊的葯。
“你的病……還好吧?”
“嗯,我沒事!”黎木夾菜的手下意識地停了一下。
“去醫院看看吧。”
“放心吧,秋怡姐,我沒事的。”黎木抬起頭,看着沈秋怡笑了笑。
“啟華來找過我,他說你的那個門徒已經有一個月沒去拿葯了。”
“哦,是么……”
“嗯,警察來我店裏問過你的消息。”
放下筷子,黎木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輕笑道,“憑他們的本事,還不足以察覺到你身上的,放心吧。”
“除了警察,你那個師妹和陳昊也來過。”
“他們問你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問我認不認識你。”
“哦。”輕輕將紙巾扔進垃圾桶,黎木的狀態有點恍惚,“果然,這種程度的障眼法還是騙不了他們倆。”
“那現在該怎麼辦?”沈秋怡有些着急,下意識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黎木抬手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無論他們怎麼追查,也只能是懷疑,不會有任何對你不利的,放心。”
“我自己會怎麼樣無所謂,我……”沈秋怡突然從背後抱住黎木,聲音有些哽咽,“我擔心你!”
“如果不是非要置我於死地的人……”虛弱蒼白的臉上,一絲寒芒自眼中露出,黎木這孱弱的身上竟能散發出這般令人畏懼的氣息,“這個世界上,正常人不可能傷得了我。”
這個奇怪的氛圍讓沈秋怡莫名地感到心悸,但她的雙手卻還是將面前的人摟得更緊,“答應我,不要逞強!”
“你帶給我的葯,效果很好,我沒事了。”黎木將她的手撥開,這番行為一點都不溫柔。
看着落空的手,站在他身後的沈秋怡自嘲的笑笑,默默地搖搖頭。
“接下來我的行動需要十二分的隱蔽,所以……”黎木站起身,從背包里取出十字架掛在胸前,“我們就此別過吧!”
聽黎木的意思是要道別,沈秋怡不由地向前邁一步,“可是你現在的狀況……”
“秋怡姐。”黎木打斷了她的擔憂,依然沒有回頭看她的意思,“有空去看看九爺吧,他很想你。”
他已經開始扭轉話題,她知道他的決定不可能有人能阻攔,沈秋怡最終只能輕聲懇求道,“答應我,一定要活着回來!”
黎木沒有說話,直到關門聲響起,他才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鳳凰小區的某個套房內
一直在對書籍做着總結的阿謝突然手一抖,指間的筆也隨之滑落在地板,滾向牆角的一方。
只見他的眼神越來越慌,嘴巴微張,胸口也快速起伏着,呼吸更是急促不定!
脖子上青筋暴露,右手也緊緊握拳,儘管他緊咬牙關,但還是無法忍受,最終他離開大廳來到了卧室……
關上門后,殘留着些許清醒的他還是確認了一下窗帘有沒有拉上,緊接着開始慌慌忙忙地從兜里掏出一張撲克牌!
靠坐在牆壁上,阿謝擼起袖子,他那佈滿划痕的白皙手臂暴露在空氣中,拇指與食指捏着牌,他毫不猶豫地將撲克牌劃下去……
撲克牌的一角輕而易舉地劃破了他的皮膚,深入肌肉,割破了血管,眾多暗灰色橫豎線中立時多了一條鮮紅的線!
痛感湧入阿謝的大腦再傳輸分散至全身的每個細胞,只見他逐漸停止了顫抖,閉上眼竟像是在享受!
捏着撲克牌的手也慢慢的鬆開,掉落在地板上,一聲清脆的金屬聲暴露了它真正的材質。
呼吸慢慢開始平緩,阿謝的眼神雖然還有些獃滯,但已經清明了許多,可見他已經成功克制住了心裏的暴動!
咽下一口口水,阿謝仰頭靠着,眼角兩滴晶瑩的淚珠劃過他白皙的臉龐。
——老師,你再不出現,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啊……
看着屏幕里出現的情景,莫小希拿着遙控器手都忍不住顫抖,激動的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我早該想到的……”
反觀旁邊的陳昊,心情複雜地看着,眼神在屏幕與莫小希手上的遙控之間來回查看。
迷你型監測器GS135,具有遠距離的信號接收系統和極高靈活性的硬件組裝,多種功能器具組合一體,爬行能力超強,而且行動時更不會發出一絲聲音,是目前軍方最新最完美的一款監測儀器!
這種軍用品絕不是普通人可以見到的,況且,即使是在服役期的軍官也沒有權利將它帶出社會!
這個當年一起在軍校就讀的學妹到底什麼來頭?陳昊發現此刻的莫小希竟是這般的陌生。
“敢問仙姑可是算出了什麼?”陳昊倚靠在涼亭柱子上,一副等待答案的愜意模樣。
“學長!”莫小希的激動的拿着顯示屏走到陳昊跟前,“你看,你看,曾天謝的狀態。”
陳昊越來越覺得奇怪,半晌后試探性地問道,“像個……癮君子?”
“從小患上抑鬱症,而抑鬱症的孤獨最容易使人產生自虐傾向,而我師兄說過……”莫小希眼睛裏眸光閃爍,“自虐症患者本就是癮君子!”
每次看到莫小希炫耀黎木的出色,都讓他心裏莫名的抵觸,“自虐狂享受疼痛感,不是你們心理學界普遍的認知么?”
“嗯,這我也知道,但後面一句才是重點,他總結過……”莫小希的手指又忍不住開始掐算起來,“自虐症患者到了一定的程度,痛感將不再能得到滿足!”
陳昊皺眉苦思,卻也想不出所以然,“那不是只能證明曾天謝的病還沒到那種程度?”
“學長,你忽略了他手上的傷疤數量!”
“你的意思是?”
“痛感不再得到滿足的時候,潛意識會誘惑唆使患者進行傷害轉移!”莫小希將顯示屏放在石桌上,從背包里拿出一幅畫展開來,“眾多受害人里,有一位死法極其凄慘!”
畫紙上,漆黑的四周,明亮的燈光下,一名黑衣人正手持手術刀在分解着人體的某個部分!
極度殘忍血腥的畫面,莫小希優秀的作畫能力畫出了立體感,即使是置身畫外,卻也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恐怖氣氛!
“這是我以分屍案兇手的角度模擬出的畫。”莫小希指着畫裏的人,眼裏的興奮毫不掩飾,“能做出這種極度血腥,極度殘忍的事,兇手一定是早就染上了癮的人!”
“你之前說過的,那個遲遲不復出的兇手?”陳昊這時也將某些線索關聯了起來。
莫小希點點頭,“對,根據你們的調查資料,只有那宗命案里出現了乙醚那種致人昏迷的藥物。”
“所以,曾天謝很有可能就是眾多兇手之一!”陳昊的臉色瞬間附上了戾氣,可見他心裏是有多恨!
“是的!”說完,莫小希忽然垂下了頭,掐算的手指也逐漸降低了速度,“而他遲遲不再動手,很大的可能是在等待新的指令!”
“你為什麼認為他不會是主使者?”
“他不具備任何時候都能冷靜對待的頭腦。”
“根據他和黎木的關係,以及被害人的身份……”陳昊眸底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你還想為他辯解么?”
“不,目前,他是最可……”話還沒說完,一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傳來,莫小希本能地閉口不再多說。
兩人齊齊看向小路轉彎處,眼裏滿是防備,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視線里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陳隊長,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