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三章李又d奉調赴京師張衡臣應變遮醜聞(1)
錢度心慌意亂,上前翻看衣服,並無異樣便轉臉看賀李氏,恰好賀李氏的目光也掃過來,忙掩飾着問道:“這是賀大人的衣服?”
“是……”賀李氏低頭拭淚,說道:“這是申家老店派人送回去的,說已經官府驗過……我當時昏昏沉沉,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家人都哭成了一團,象掉了魂似的。問來人誰是跟我老爺的長隨,他說已經結案,長隨被打走了。
“我家老爺為人,雖然剛直要強,但是遇到再為難的事從沒有唉聲嘆息過,一沾枕頭就能睡着。他既沒傷着害着誰,又不貪財好色,會有什麼事想不開走這條路呢?來的那個人叫小路子。我就留下他,好生款待,細細盤問,偏他什麼也說不出。
“也是天助人願!小路子在路上淋了雨,熱,一時也走不了。我怕這些衣服霉,就搭到天井裏曬,誰知這一曬,就出了蹊蹺,引來了滿院的綠頭蒼蠅,打不盡趕不走。我一件一件仔細看,原來衣領上、肘彎上,連朝服后肩上都有斑斑血漬,只是讓人仔細揩拭過,不留心看不出來——錢師爺,您瞧這帽子紅纓上頭還留有血痂,必是兇手當時手忙心亂,沒有擦凈!
“我沒見過上吊的男人。我本家妹子就是上弔死的,我去看過,難看是難看。但是乾乾淨淨的,別說血,連痰都涌不上來——錢師爺,當時我渾身汗毛直乍,心腸肝肺都要裂了!轉身就去尋那個小路子,誰知他正熱得昏,滿口裏譫語……說‘賀道台……我知道……知道你屈……我敵不過人家……救不了你喲……”
“和我們老太太商量了一下,我們找了個和我家老爺相貌身材相似的家人,當晚半夜換穿了老爺的官服,燈底下叫醒了他。小路子當時就嚇得翻倒在地上,連滾帶爬鑽到床底下哀告說‘您老明鑒,我只是隔窗瞧見了,劉府台人家四個壯漢,外頭又都是人家的人……求求您去吧……我許下三十三壇羅天大願為您超度……您就不來,我也會夜夜見您的。你嚇死了我,我老娘誰養活呢?……”
說到這裏,賀李氏已是泣不成聲,抱着頭嗚嗚只是個哭。兩個孩子也哇地放聲號啕。錢度想想,心裏也覺慚愧凄惶,點頭道:“這衣物送到仵作那裏再驗驗。如今既有人證,這案子就好辦。那小路子呢?他也來了么?”賀李氏哭得氣噎聲嘶,斷斷續續說道:“他……他連夜就逃了,可憐我母親聽見這凶耗一病不起,我忙着辦喪事分不出人手去追。我一個沒腳蟹,從寧波趕到濟南,又去德州,死活尋不到申家老店一個人。告到臬司,人家說我是痛迷心竅,還有說我是窮瘋了,指望打官司當苦主訛錢——皇天菩薩!我男人當了十四年官,我都沒指望他黑心財,他死了。我倒來訛錢么?啊……”她雖然矜持,說到這裏,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案上死命地抓丈夫的遺物:“老爺老爺……你生是人傑,死當為鬼雄,為什麼不顯顯靈呢……”
“賀夫人,不要傷太過。我都聽見了。”李衛站在門前憂鬱地說道。原來他已經來到門前好些時了。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悶聲說道:“殺人償命,理難容。真要象你說的,殺人犯定然難逃法網。這案子現在雖然已經不歸我管,我還是要咨會岳濬,要他們重審。我到北京,還要奏明皇上,必定給你討個公道。”見賀李氏張着淚眼怔怔地望李衛,錢度忙道:“這就是我們李制台。”
“李青天!”賀李氏一手拉一個孩子撲通一聲長跪在地,撲簌簌只是落淚,一句話也說不出。李衛輕輕捶捶自己胸口,上前查看了一下賀露瀅的那包衣物,沉重地點點頭,舒了一口氣說道:“賀夫人,小路子在逃,他又是唯一見證人。一時半時難以結案。這樣,你的案子算我接了,且回鄉安葬老母撫養孩子,一有信兒我就着人告訴你,不要在這裏滯留。”說罷叫來門外的戈什哈,“帶她去帳房,從我俸銀里支三百兩,錢師爺明兒派兩個妥當人送賀夫人回家。”
送走賀李氏,錢度立刻趕來籤押房見李衛。李衛躺在安樂椅上,似乎精神很不好,一聲接一聲地乾咳,見錢度進來,只看了一眼便閉目沉思。錢度忙寬慰道:“這不是東翁手裏的案子,至今也沒有結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