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計劃
上海市人民監獄，328監舍。
時間過得很漫長，一個星期的時間，像足足過了幾百年一樣的久遠，監獄裏沒有計時的工具，危波只能在心裏讀秒計時，對他來說，每一分鐘都那麼煎熬。
他和往常一樣，繼續偽裝成懦弱的模樣，面對欺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是一場生死攸關的表演，在塵埃落定之前，他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差錯。
三天前，獄長特意將他叫去辦公室，他知道那又是一場挑戰，在劉毅的旁敲側擊之下，他的表現依舊那麼完美，看不出半點破綻，只得口頭警告兩句，再次將他扔回監舍。
他偷偷地鬆了口氣，但心裏卻始終不敢鬆懈。
在監獄的日子，工作日的白天需要做工，工作內容很簡單，每個監舍都被安排一定的工作量，由監舍里的老大負責分配，主要的工作就是製作紙袋，工具有一疊硬紙殼，一瓶膠水，一把剪刀，和一根鉛筆，先用鉛筆畫線，再用剪刀沿着線剪下來，最後用膠水將紙殼粘起來就可以，工作過程幾乎不用動腦，只要練習幾天，任誰都會做，之所以給犯人們安排工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磨練他們的性子，讓犯人們學會服從安排，聽從管理，減少鬧事的心理。
在328監舍里，黑哥就是上帝，他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給其他人，自己一點準備工作的樣子都沒有，他隨便拿了兩個紙殼，裝個樣子。危波的工作量是最大的，但對他來說並無所謂，越多人小瞧自己，他就越安全，他明白這個道理。
獄警一般情況下，不會參與到監舍內部的工作分配這種小問題上面，對他們來說，只要沒有安全隱患，他們也樂得清閑。
工廠里，黑哥指着厚厚的一疊紙殼，對危波說道：“慫貨，這些是你的，別給我出岔子！”
危波在監獄裏，其他人鄙夷的眼神中，默默地將紙殼取走。
老疤感慨的了一句：“有個慫包室友，還是有好處的，哈哈！”
除了黑哥不用勞作之外，老疤、肥彪和小四三人的工作量也並不多，工作的時候還有工夫侃侃大山，而危波則不然，鍾安琦在的時候還好，黑哥不敢欺人太甚，可現在，他必須不停地工作，沒時間休息。
但此刻，危波的心裏卻越發安寧，沒有變化就是最好的變化。
老疤知道危波不敢反駁，也自覺無趣，便不再理他。
危波一邊摺紙盒，一邊在心裏盤算，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星期，而自己還好好地呆在監獄裏，顧飛和刑偵隊都沒有來過，看來當初顧飛也只是危言聳聽，虛張聲勢而已，他們根本就沒有實質上的進展！
畢竟那個案子已經過了整整八年，就算有什麼遺漏，也都已經找不到了吧！想通這個環節，危波也不禁一陣暗喜。
“誒，你聽說最近發生的那件事了嗎？”說話的是一名姓馬的獄警，平時為人隨和，就是有點絮叨，喜歡說長道短，他正跟站在他旁邊的另一名呂姓獄警聊着天。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呂獄警顯然也被勾搭起興趣來，搭口問道。
“你不知道呀？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說道說道！最近刑偵隊，也不知道耍哪門子風，之前不是還在調查鍾安琦那個案子嗎？現在可倒好，完全把這件事扔一邊去了，反而興師動眾，去查個陳年舊案！鬧得滿城風雨呀，翻天覆地地找當時的受害者家人，你說奇怪不奇怪？”
“這個我也有點印象，外面都傳瘋了，你說的是不是就是那個富二代，開跑車把人撞死了，然後就賠了兩萬塊錢，後來讓人家給弄死了，那起案子？”
“對對對，就是這個！你也知道？”
“那麼大的架勢，我想不知道都難呀！不過，當時不是說，那個案子已經破了嗎？兇手不就是死者的丈夫嗎？怎麼現在又提出來了？”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就在昨天，刑偵隊有了個巨大突破，八年前，那個兇手犯案的時候，留下了一個腳印！當時的技術不行，通過腳印，最多就能分析個兇手身材的大概情況，誤差很大，可現在的技術發展的多快呀？誤差比當時小了特別多！最開始，警方只能說兇手性別男，身高在170-185cm之間，體重在60-80kg，你說就這數據，中國百分之六十的男人都符合要求，這上哪查去？可最新的化驗結果就好多了，兇手性別男，身高在170-173cm，體重在77-80kg，這下範圍馬上就縮小了特別多！死者的丈夫，身高178cm，體重70kg，當時來看，正符合，可跟現在數據一對比，完全不一樣呀！”
“你的意思是，兇手另有其人？”
“當然了！刑偵隊判斷死者的丈夫已經死了，當時他並不是畏罪潛逃，而是兇手的障眼法，警方拿着現在的數據，一一對比死者身邊的親朋好友，然後再進行篩選，相信很快就能破案了！”
“不對呀，那就算像你說的那樣，嫌疑人都選出來了，警方接下來怎麼篩選？都過了八年了，人家要就是抵賴，能有什麼辦法？”
“哈哈哈，這次他可賴不了了，八年前，兇手犯案的時候，有個目擊者，當時她因為太害怕，不敢出庭作證，可現在，據說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終於站出來了！有了她的證詞，現在就簡單多了！”
“兇手這次可慘了，不過他已經逃了八年，也是時候還債來了！”
危波一直豎著耳朵，聽着他們的對話，聽到這裏之後，突然笑了，他從兩人的對話之中讀出了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他安全了！如果他們放出沒有任何進展的消息的話，自己反而會不踏實，因為那很有可能是警方的緩兵之計，目的就是要將自己穩住，可是現在呢？警方根本就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沒有證據起訴他，他們串通好獄警，故意在自己耳邊提到那件案子，目的就是要讓自己有反應，逼自己露出破綻，可惜他們拙劣的演技，和蹩腳的台詞，毀了這場戲！如果刑偵隊真的有實質性的突破，那自己早就不知道被他們叫去協助調查多少次了，怎麼還會讓他這麼安逸的做工？
想通之後，危波終於長長的送了口氣。
徹底安全了！
剩下只要在監獄裏安安靜靜地待完剩下的幾年，他就可以揚長而去，想到這裏，他看向兩名獄警的位置，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他知道現在可以放下偽裝了，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抓到自己的把柄！
馬獄警和呂獄警看到危波的表情變化之後，相互使了個眼色，眉梢帶喜。
危波再次愣住，他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是那種表情？
他們在高興什麼？看到自己得意地表情，他們不是應該要沮喪嗎？
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失誤了嗎？
難道說顧飛已經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故意反過來說的嗎？
說有線索才是緩兵之計，沒有線索才是束手無策？
明明是灼熱的夏日，危波的後背卻冒出冷汗，他面臨的是最殘酷的一道選擇題，選對生，選錯死！
危波突然感到腦袋一痛，要如何選擇才能逃出生天？
在進入監獄之前，他就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但所謂的必勝，還擁有很大的風險，所以不到必要的時刻，他不會動用，而現在事態的發展遠超他的預料，而且現在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必須當機立斷！
不管怎麼樣，今天就要一個答案。
危波和平時一樣，在監獄裏，他就是那個異類，從不和其他人交談，見到所有的人都會低下頭顱，他處於監獄社會的最底層，當然這只是一個偽裝。
做工結束后，危波拖着疲乏的身子，先去小禮堂看了新聞聯播，這是他唯一能接觸到外界信息的方式，想到今天晚上就會揭曉答案，他的心也不禁忐忑起來。
回到監舍后，他繼續蜷縮在床上，像一匹注視着自己獵物的餓狼一樣，在暗中盯着黑哥等人的一舉一動，而黑哥等人卻毫無察覺，玩起了紙牌。
黑哥瞥了一眼危波，然後跟其他人說道：“鍾安琦走了之後，咱們監舍有點無聊呀！那個慫包整天一句話都不說，真他媽沒意思！”
肥彪贏了這把牌之後，喜形於色：“哈哈，黑哥，你又輸了！”
黑哥臉色一變，將牌摔到肥彪臉上，罵道：“又他媽的你贏，你是不是出千了？”
肥彪一點脾氣都不敢有，滿臉陪笑的說：“運氣好！完全是運氣好！”
“媽的，再來！”黑哥罵罵咧咧的開始洗牌。
一張牌被黑哥甩到危波的床下，肥彪衝著危波喊道：“慫包，沒特么長眼睛呀！趕緊把牌拿過來！”
沒想到，危波置若罔聞，完全不搭理肥彪的話。
肥彪被黑哥罵完，正憋着一肚子的火，“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衝到危波眼前，用手拉住危波的衣領，罵道：“你他媽的聾了嗎？老子讓你把牌撿起來！”
危波一句話都不說，卻也不去撿牌。
“我操！”肥彪起手就是一巴掌，沒想到手腕竟讓被危波抓住，他不可思議地看着危波，突然感覺到一陣危險的氣息。
危波冷冷地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具屍體，肥彪的氣勢頓時萎靡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黑哥看出一些倪端，指揮到：“老疤，小四，去看看什麼情況！”
兩個人站起身，湊成一個圈，將危波圍在中間，肥彪看到有人幫忙，馬上又振作起來，一口口水吐在危波的臉上，罵道：“裝你媽什麼的牛逼！是不是欠操了？爺爺給你松一松皮！”
三人磨拳擦掌，黑哥放話道：“有問題去廁所解決！”
廁所是獄警唯一不能檢測到的地方，因此監舍內部要是有什麼大的問題，監舍老大都會讓小的們去廁所解決。
老疤等人明白黑哥的意思，是讓自己幾個人好好地教訓他一下，他們也樂得在枯燥的監獄生活中，找點樂子，之前要不是先有鍾安琦礙事，後有黑哥阻止，他們早就動手了，現在怎麼能放過危波？
三人將危波架進廁所，危波心中自有打算，肥彪先動手一拳頭虎虎生威地砸向危波，危波微微向左一閃，抓住他的胳膊，藉著他衝過來的力量，直接將肥彪250多斤的身體，像扔麻袋一樣，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鐵門上面，發出一陣巨響。
黑哥一陣吃驚，再也坐不住，站了起來。
老疤和小四剛想再上，鐵門外卻傳來獄警的聲音，小高用電棍敲了敲鐵門，說道：“裏面幹嘛呢？別找事！”
黑哥嘿嘿一笑，打了個哈哈，說道：“兄弟們鬧着玩呢，沒事！”
“最好別搞事！危波，出列，獄長要見你！”
黑哥混了一輩子的江湖，隱隱感覺到危波太危險，而且現在獄長經常單獨找他見面，自己不能太大意，肥彪此時也重新站了起來，晃了晃肥碩的腦袋，狠狠地盯着危波。
危波則跟在小高的後面，什麼都沒說，又恢復成那副慫包的樣子。
到了辦公室門口，小高指着大門，說道：“進去吧！”
劉毅正坐在椅子上，危波直奔主題：“我想知道刑偵隊是不是再查八年前，張素珍的案子？”
劉毅點了點頭，說道：“沒錯！而且有了很大的進展，照這個速度，不用三天他們就能破案，今天張峻聞找到我，告訴我用緩兵計，派人故意在你面前提起案子的進展，不能讓你有任何察覺！”
危波目露寒光，握緊了拳頭：“果然夠狡猾！”
“你想好要怎麼應對了嗎？”
“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動手！我需要你協助幫忙！”
劉毅盯着他的眼睛，讀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只好應道：“就像你進來之前，我們說的那樣，我會幫你，不過你走了之後，那樣東西需要還給我。”
危波淡淡地說道：“放心吧，那件東西我留着也沒有用，只要我能全身而退，你就絕對不會出事！”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在這裏待的時間太久容易讓人起疑心，走吧！”劉毅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頭都不抬一下，一副努力工作的模樣。
危波走出辦公室，被小高押回監舍，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誰都別想抓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