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對話
顧飛隨手披上風衣，跟隨着王勇一行人上了警車，店長也在車裏，音像社外面掛着暫不營業的牌子。
王勇對兩人說：“兩個小時前，周然已經蘇醒，經院方鑒定，他已經具備可以接受短暫審訊的條件，今天找你來是想讓你去審訊他的。”
顧飛說：“審訊不找刑審隊，找我幹嘛？”
王勇淡淡的說：“審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認清事實。”
顧飛沉默了，把頭轉向車窗，路邊的街道飛逝，像是要逃離這座吃人的城市。
他當然知道王勇話中的意思，他是想讓他死心，接受周然就是兇手這個現實。
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醫院。
住院部的門口依舊盤踞着許多記者，他們看到警車過來，一股腦都迎了過來，將警車圍個水泄不通。
顧飛等人，好不容易下了車，立馬被攝像機與話筒堵住去路。
“王勇隊長，聽說前段時間轟動上海的‘微信殺機’殺人案的連環殺人犯，就是知名懸疑小說家周然對嗎？”
“您好，我是××台的記者，請問你覺得連續殺了四個人的周然，是不是精神上有問題？”
“是不是周然蘇醒，案子就可以宣告結束？你們這麼早來到醫院，難道是因為他已經醒了？”
……
無數的問題蜂擁而至，王勇保持微笑，對記者們的問題均以無可奉告作為答覆。
王勇揮了揮手掌，示意記者們安靜下來：“各位記者朋友，案子結束的時候，警方定會召開記者招待會，到那時，我們會解答你們的全部問題，現在一切都無可奉告！”
他說完，再不理會身後喧雜的記者，帶着顧飛幾人上了樓。記者們被其他身穿制服的警察攔住，無法靠近。
走廊里散發著消毒水的氣味。
周然的病房門前，站着兩個身材壯碩的男人，他們向王勇敬個標準的警禮。蘇珂和林大偉的家人就坐在長凳上，可能是太過勞累，現在已經睡了過去。
根據資料顯示，林大偉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現在是離異狀態，而蘇珂的母親是下崗職工，在地鐵口擺攤維生。
突然，蘇珂的母親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從夢中驚醒，看了王勇，立刻站起身拉住他的手。
“王隊長！你一定要替我兒子報仇，重重地處置那個變態，絕對不能放過他！”她的聲音沙啞中帶着哭腔，任誰聽了都能從她的聲音中感到悲傷。
王勇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他們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謝謝警察同志！謝謝！”蘇珂的母親泣不成聲，只會簡單的重複着“謝謝”。
王勇遞給顧飛一隻錄音筆，說：“你進去吧，記得把他說的話都錄下來。”
病房裏擺放着一張病床，周然就躺在上面，手臂上扎着針管，正在輸液，他的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平和，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連環凶殺案的殺手。
顧飛見過很多善於偽裝的罪犯，但周然給他的感覺卻全然不同，無論怎麼看，他都和普通人一樣，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是他掩飾得太好了嗎？”顧飛心想。
他看到顧飛進來，艱難地將身子抬了起來，對他露出一絲微笑。
周然的聲音很虛弱，應該是身體的緣故，還沒有恢復元氣：“沒想到是顧神探親自給我錄口供。”
顧飛詫然地說：“你認識我？”
周然輕輕咳嗽幾聲，面帶得色地說：“作為一名以寫懸疑小說為生的人，怎麼會不認識警隊最據有傳奇色彩的顧神探？當初顧警官破獲‘三號樓嫌疑人案’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真的很厲害！”
顧飛稍稍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說：“我也看過你的小說！”
周然笑了：“還有些不足的地方，不過我也沒時間改了。”
顧飛打開了錄音筆，語氣也變得正式起來，問：“我想知道劉康、林大偉、蘇珂還有黃晶晶，這幾個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周然毫無遲疑地回答：“是！他們都是我殺的。”
雖然顧飛已經想到了他的回答，可依舊沒料到他回答的竟然如此堅決。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周然聳了聳肩膀：“這個我在警局已經講過一遍了，現在還要再說一遍嗎？”
顧飛點了點頭，說：“先說林大偉。”
周然看了顧飛一眼，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那我再說一遍，林大偉是我的高中同學，他曾經為了救我把腿摔斷，以至於現在難以生存，因此他拿着我的把柄，三番四次的勒索我。我和他的矛盾，在小區裏面，誰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幾次之後，我實在忍無可忍，就殺了他。”
“那你當時為什麼沒有報警？”
周然說：“有些事我不想讓警方知道！”
“他掌握的把柄是什麼？”
“我不想說！”
顧飛強硬地說：“必須說！”
周然沉默了一下，緊緊咬住嘴唇，雙手握成拳頭，青筋凸起，最終下定決心一般，說：“他說我寫的書都是抄襲的。”
顧飛不可思議地看了周然一眼，繼續問：“抄襲誰的？”
周然有些激動起來：“他是神經病，我寫的書，都是我自己一點一點想出來的，全是我的心血，根本沒有抄襲！”
他因為情緒浮動太大，從而引起劇烈的咳嗽，咳得臉色更加蒼白，看樣子十分痛苦。
門外進來一名護士，手上拿着針管，對顧飛說：“病人現在的身體不適合繼續審訊！”
周然示意護士不要說話，強打精神，說：“我還可以繼續。”
護士為難地看了一眼周然：“如果覺得身體有什麼不適，按紅色的按鈕，我們馬上就會進來。”
周然對護士道了聲謝，護士退出病房。
他有些歉然地對顧飛說：“不好意思，繼續吧！”
顧飛點了點頭：“說說你是怎麼殺了林大偉的？”
“很簡單，我知道他有半夜出門散步的習慣。那天，我躲在他的必經之路，也就是他家旁邊的金榜公園裏，趁他不備，用鎚子猛擊他的腦袋。暈了之後，我再猛錘他的胸口，他沒有力氣掙扎，很快就死了。之後，我把屍體帶回他的房間，然後再敲碎他的雙腿。因為我恨這雙腿，如果不是因為它，我跟大偉應該還是好兄弟，之後我又把他的雙腿縫了起來。天亮之後，我把屍體放在陽台上暴晒，然後扔進冰箱，來混淆他的死亡時間，最後再利用他的手機，下載一個軟件，定時給我自己的手機發微信，製造不在場的證據。”
顧飛聲音提高了一度，對周然喊：“上次你說的兇器明明是刀子！”
周然抬起了頭，嘴角帶着微笑，他有一雙孩童般天真爛漫的眼睛，好像他說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只是一個看客而已。
“我承認上一次是故意說錯，給了假口供，不過如果你是我的話——一個薄有虛名的作家，你也會像我這麼做的。”
顧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回答毫無破綻。
“劉康已經察覺我有問題，雖然我殺了他，但也知道紙包不住火，事情早晚會敗露，因此我決定去死，但不想在死後，警察查出我的罪證，所以決定去警局自殺，並且以假口供混淆你們警察的視聽，讓你們雖然懷疑我是兇手，但不敢肯定，只要我死了，死無對證，這個案子就永遠都只是個懸案。而我也永遠都是嫌疑人而不是真兇，既可以不用提心弔膽地活着，又可以保全名譽，無知的世人只會認定我是個替罪羊，何樂而不為呢？”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承認自己是兇手了？”
周然閉上了眼睛又睜開：“現在證據確鑿，就算我不承認，又能怎麼樣？”
顧飛緊鎖着眉頭站起身來，在病房裏來回踱步，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根香煙，叼在嘴上。
“其他人的犯案過程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不用了。”
他既然可以將林大偉的死法與殺人動機說的天衣無縫，其他人他自然也早有準備。
“還有什麼問的嗎？我會毫不保留地告訴你。”
顧飛定住腳步，關掉了錄音筆，突然俯身靠近周然的面前。
“強姦前女友的屍體很有快感吧？”
周然渾身顫了一下，瞳孔放大，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怒容，不過他控制得很好，轉瞬即逝。
他淡淡地說：“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