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了
張峻聞躺在床上，伴隨着鬧鐘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了眼時間，剛剛七點鐘。
外面正下着大雨，伴隨着電閃雷鳴，張峻聞去洗手間，稍稍洗漱一下，換了件衣服，就下樓開車，向警局駛去。
因為大雨的原因，前方的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前進的方向，看着雨滴敲打在地面上，冒出白色的泡沫。張峻聞覺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了車裏，密閉而陰暗，如同一隻困獸，想要殊死搏鬥，卻不知除了自己，根本沒有對手。
幸虧出門的時間比較早，街面的車流還不多，因此雖然稍有耽誤，但還是很早就到了警局。
張峻聞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里翻看各種卷宗，警局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外面的世界彷彿與這裏無關，大家絲毫沒有受到天氣的影響，投身於工作之中。
阿超買好早餐，給張峻聞送到辦公室里，說道：“張隊，今天也來這麼早？你的早餐！”
“習慣了，每次都麻煩你幫我帶早餐，多謝！”張峻聞笑着說道。
“不麻煩！我也要吃早餐嘛！”
阿超正準備出去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他接通電話，臉色越來越難看，反覆確認了幾次之後，終於掛斷了電話。
阿超挪着腳步，又回到了辦公室，張峻聞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張隊，我剛剛接到了一個消息，你一定要挺住！”
“到底發生什麼了？”張峻聞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意識到可能有事情要發生。
“薛晴死了！”
上海市青浦區，合陽公寓。
秦歌早晨起床，看到外面正在下着大雨，作為一名法醫，他最討厭的天氣就是雨天，因為雨水會沖刷掉很多證據，令解剖屍體的時候，增添很大的難度。他只好祈禱一下，不要在今天碰到什麼奇怪的問題。
他突然想到了薛晴，她的父母因事出差半個月，現在她家裏只有一個人，而且她不會開車，上下班只能坐地鐵，但今天這麼大的雨，她家距離地鐵站的足足有一公里的路程，不知該如何上班，想到這裏，他決定給薛晴打個電話。
電話撥通了，卻遲遲沒有人接，這是個很不同尋常的情況，作為法醫來說，手機必須要保持二十四小時開機，務必隨時都可以接受任務，薛晴雖然只是實習，但沒道理會不接電話。
當秦歌撥出第三通電話，仍無人應答的時候，害怕她出事，於是他決定去她家裏一趟，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所幸，秦歌住的地方離薛晴的家並不遠，他開車十五分鐘就到了她家樓下。
秦歌敲了許久的門，卻始終無人應答，不安的情緒在他心中逐漸放大，他摸了摸薛晴家門前鋪着的地毯下面，找到備用鑰匙，此刻已經顧不得許多，他打開大門，闖入卧室，薛晴就靜靜地躺着床上，他鬆了口氣，上前問道：“你嚇死我了！打你電話怎麼不接？”
薛晴沒有應答。
他意識到有些不對，推了推薛晴的胳膊，問道：“你怎麼了？醒一醒！”
薛晴依舊沒有應答。
秦歌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他手掌顫抖，將手指放在她的鼻尖。
沒有呼吸！
他又摸了摸她的脈搏，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說不清自己的心裏到底是怎樣的情緒。
傷心，憤怒還是無助？
薛晴死了！
他趴在薛晴的屍體上，嚎啕痛哭，足足過了一刻鐘，才想起報警。
突然，他想起昨天薛晴那些奇怪的舉動，她向他要過顧飛的電話，顧飛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他要問顧飛，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半個小時后，警方先到了現場，張峻聞看到薛晴的屍體后，臉色變得鐵青，表情駭人，他強忍住心中的劇烈波動，指揮其他人，說道：“大家注意勘察現場，不要放過一絲一毫的小細節，小李，帶幾個弟兄去鄰居家問問，看看有沒有發現，莫月男，通知死者的家屬，秦歌，你通知法醫，把屍體帶回去解剖吧！”
秦歌搖着頭，激動道：“不對，先通知醫院，看看能不能搶救過來！”
張峻聞艱難地按住他的肩膀說道：“冷靜一下，不要參雜太多的私人情感，你是一名法醫，沒人比你清楚，她已經死了，活不過來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抓住兇手，替薛晴報仇！”
“你他媽的讓我不參雜情感？老子是活人，不是冷血動物，更不是機械人！你讓我他媽的怎麼冷靜！”秦歌一把推開張峻聞，幾乎是咆哮一樣的吼道。
阿超也上來勸道：“老秦，別這樣！這裏交給我們就好，不要太激動了！”
張峻聞退到一旁，是呀！他又不是冷血動物，怎麼能平靜的對待她的逝去？那一刻，整個世界裏只剩下自己和薛晴兩個人，他突然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在山頂，那個倔強善良的女孩，她的笑容很陽光，好像能融化一切的寒冰一樣。張峻聞靜靜地看着薛晴的臉，不知不覺就濕了眼眶。
“對不起……”
秦歌被幾名警察強行帶了出去，而張峻聞則強忍着悲痛，帶着阿超勘察四周的情況。
“窗戶是緊鎖的，而且大門沒有被撬開的痕迹，兇手是從大門進來的，而且是薛晴開的門，兇手和薛晴之間，一定相識！”張峻聞對阿超說道。
阿超檢查過現場，知道張峻聞說的沒有錯，而且是最基本的推理，馬上記錄在本子上，然後阿超推斷道：“屋裏的傢具擺放都沒有找到破壞，現場也沒有打鬥的痕迹，死者好像沒有掙扎的跡象，很不合理呀！”
張峻聞搖了搖頭，說道：“不對！”
他蹲下來，指了指地面上的一道划痕，說道：“死者並不是沒有反抗，而是兇手在殺完人之後，又將所有物品擺放整齊，造成沒有打鬥痕迹的假象，兇手膽大心細，很難纏！”
那條划痕並不大，但還是被張峻聞一眼看到，而後鑒證科的同事又在幾個不同的地方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划痕，更加印證了張峻聞的說法。
“先將屍體送去法醫部，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再去交通部調周邊的監控錄像！”
“是！”
“讓所有兄弟加快進度，然後回局裏開會！”
“是！”
張峻聞一個人站在床邊，看着薛晴的臉，她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他從沒那麼認真的觀察過她的臉，只是一廂情願的認為她和林茹很像，其實她們完全不一樣。張峻聞伸出手掌，想要摸一摸她的秀髮。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地聲音，張峻聞收回了手掌，正看見顧飛從外面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張峻聞問道。
“有人通知我，我就來了。”顧飛淡淡地說道。
“秦歌？”
顧飛不置可否，沒做回應。
他原本跟薛晴就不熟悉，因此對她的死亡，並沒有太多的感觸，更多的可能是震驚，他本能的想到，她的死一定沒有那麼簡單，而更像是一場陰謀，不過他還是不知道這場陰謀的背後，誰是幕後黑手？
顧飛從進來開始，就一直盯着張峻聞的眼睛看，一瞬間，他竟然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誰？
“聽說她死前兩天，曾經見過你。”
“沒錯。”顧飛實話實說道。
“你們見面都說了什麼？”
“聽你的語氣，好像是在拷問我？”
“你又沒犯法，我為什麼要拷問你？”
“你跟薛晴很熟嗎？”
“熟不熟有差別嗎？”
“有，如果你跟她很熟的話，那就是我害死了她！”
“什麼意思？”
“別裝傻了，你做了什麼事情，我們大家都清楚。”
“清楚又怎麼樣？有證據嗎？”
顧飛沉默了，他只有理論上的證據與推斷，卻找不到任何實質上的證據，時間畢竟過了那麼久，再難找到什麼證據證明他有罪，就算明知道真相，卻仍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兇手逍遙法外，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希望你還有時間！”張峻聞淡淡地說了一句之後，下令撤隊，帶着警隊的人回到警局，薛晴的屍體也已經被抬走，現場只剩下顧飛孤零零的一個人。
雨停了，陽光露出了頭，顧飛的影子被太陽拉的好長。
上海市公安局，刑偵隊會議室。
刑偵隊成員圍坐在會議室的桌位上，由各小組負責人講訴案情調查的情況。
刑警甲說道：“我們負責詢問死者家鄰居的信息，具住在死者家樓下樓上，以及對面的鄰居說，聽到了死者死前一天晚上十一點四十分左右，房間傳出一男一女的爭吵聲，還有砸東西的聲音。經過證實，口供可信度極高！”
刑警乙站起來說道：“因為此案比較特殊，因此法醫部門優先幫我們做了檢查，死者的死因為機械性窒息，但脖子上沒有勒痕，懷疑死者是被兇手用現場的棉被或者枕頭捂死。死者的身體裏有少量的酒精成分，但不足以喝醉。判定死者的死亡時間為昨天晚上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
刑警丙說道：“兇手很聰明，也很謹慎，現場沒有查到任何的指紋信息，而死者喝酒的杯子也不見蹤跡。經過現場勘察，死者死之前的確發生過掙扎的痕迹，但也被兇手一一整理好，找不到線索。”
刑警丁說道：“我們調查死者的手機，發現其在死亡之前，曾與顧飛有過短訊交流，並約其到自家公寓，時間與法醫提供的死亡時間相符，而我們在交通隊調出錄像的錄像中顯示，發現顧飛的確在相應的時間段里出現過！並逗留了二十分鐘的時間。我們現在需要調查，死者當天除了顧飛之外，還有沒有與其他人接觸過？”
張峻聞說道：“其實薛晴死的那天晚上，她曾在我的家裏，和我一起吃晚飯。”
聽他說完后，現場嘈雜的討論了起來。
“我承認，我和薛晴是男女朋友的關係，那一天，我和她吃完晚飯後，將她送回了家，隨後馬上回到自己的公寓裏，來迴路程用時一小時左右，時間大概在十點到十一點之間。”
“張隊，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這段時間，你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的門衛可以替我作證。”張峻聞說道。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阿超之外，第一次知道了張峻聞和薛晴之間的特殊關係，聯想到薛晴已經慘死，就算是他們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仍是不禁在心裏一陣唏噓，對張峻聞心生同情。
張峻聞清了清嗓子，說道：“事到如今，有一件案子我尚在調查，還沒有答案，不過現在看來，需要先跟大家說一聲才行。龍曦的案子，大家都清楚吧？”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他們都曾處理過龍曦的案子。
“我懷疑龍曦並不是資料上顯示的逃跑，而是已經死了！”
阿超詫異的問道：“死了？誰殺的？”
“顧飛！”
現場再次一片嘩然。
“當然，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不過根據我的推斷，顧飛應該是使用飛刀，將龍曦殺死，並且將之扔入黃浦江中，各位聽起來是不是有點熟悉？”
“這好像跟前兩天在黃浦江撈到的那具屍體的情況很像！”阿超說道。
張峻聞點了點頭：“沒錯！而那具屍體，是由薛晴主刀解剖，將兩件案子放在一起，我有一個大膽地想法！薛晴應該在屍體中找到了顧飛殺人的重要線索，但她並不知道殺人者是顧飛，因此晚上只是想找顧飛問些情況，而顧飛卻為了隱藏線索，將她謀殺！”
“不可能！顧飛絕對不可能那麼做！”阿超反對道。
“我說了，這只是一個猜測，我也希望我是錯的，但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顧飛，我不得不懷疑他！阿超，我知道你跟他曾是戰友，而我又何嘗不是呢？我欣賞他，但只要他犯法了，我就一定要將他繩之於法！”
張峻聞的一番話，說得義正言辭，在座的警察，除了阿超之外，全部點頭贊同。
“而且，能夠將現場處理的一點證據都不留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現場的人，都知道顧飛的能耐，因此，當張峻聞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包括阿超也陷入了掙扎。
他不相信顧飛會殺了薛晴，但赤裸裸的證據就擺在眼前，他連為顧飛辯解的借口都想不到。
張峻聞說道：“現在將重點移到顧飛身上，帶他回來問話，散會！”
當所有人都離開了會議室，張峻聞將會議室的窗帘拉起一個小角。
外面的雨停了，天空中畫出一道七色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