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北有桎木,南有嘉樹
第18章北有桎木,南有嘉樹
“那如果真的是我做錯了呢?”溫嘉樹好奇地問,雖覺得現在說這些不合時宜,但她倒是覺得挺有趣的,跟紀南承打趣,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紀南承開始吻她,從鼻尖到嘴唇,再到細膩的脖頸和喉嚨,再到睡衣下微微袒露出來的鎖骨……他的吻很溫柔,不似平日裏的霸道模樣,溫嘉樹輕聲地嚶嚀着,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殘存着的一點兒理智讓她環着他精瘦腰際的手微微緊了緊。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做是對的還是錯的,兩個人認識的時間畢竟還很短,就這樣發生關係,溫嘉樹不能夠保證自己日後不會後悔。
但是如果不繼續,她明天就會後悔。
紀南承身上有着一種獨特的吸引着她的魅力,像是有一根彈簧,無時無刻不在吊著她的神經,無時無刻不在牽引着她往他身邊靠攏。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錯了,也該是我道歉。容許你犯錯,本來就是我的錯誤。”紀南承太會說話,以至於溫嘉樹聽着的時候,覺得耳朵每聽進去一個字,都會酥軟幾分。就連堅硬的耳廓,都好像會隨時隨地地軟下去。
“說你以前沒有過女人,誰相信?”溫嘉樹淡哂,她覺得紀南承太會說話了,而且每一句話明明很肉麻,但是從他的口中說出,就好像是開水進了過濾器一般,味道會起變化,過濾掉了讓人不適的那部分,剩下的就是讓人身心愉悅的那一部分了。
“試試看就知道了。”紀南承勾了勾唇,他這一句話令人心神蕩漾,是直接袒露的撩撥。
溫嘉樹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感無以復加。
“聽人說,第一次會很疼……”
“是聽秦久說的吧?”
“……”紀南承倒是會拆她的台。不過她的確是聽秦久說的,除了秦久之外,還能有誰這麼色胚?也就是秦久,整天在她面前說這些。
“秦久還跟你說過什麼?”紀南承彷彿聽到過她們談話似的,將溫嘉樹十足十地嚇了一跳。
剛才醞釀好的情緒,以及周圍烘托出來的好的氛圍,彷彿一時之間全部都消失殆盡了。忽然冒出來了秦久,讓溫嘉樹的頭腦都變得清醒了。
“啊……沒有了啊。”溫嘉樹一臉心虛,想到了之前她跟秦久通電話的時候,秦久跟她傳授的那些知識,甚至讓溫嘉樹去看那種片子學習那方面的知識……
溫嘉樹想想便覺得后怕,幸好她當時沒有聽秦久的,真的去看那種片子。要是看了被紀南承知道了,那她才是真正的丟人現眼!
溫嘉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在紀南承面前丟人,大概是想要在他面前永遠展現出自己好的一面吧?
然而此時,上方的男人開口,打破了溫嘉樹的一切幻想……
“沒有?”紀南承壓低了聲音,是抓住了她把柄的口氣,“確定?”溫嘉樹聽着後面兩個字,帶着挑釁的調侃,她總覺得不對勁。
“確定。”她喃喃,“怎麼?”
“解釋一下,你的電腦里為什麼會有不該出現的片子?”紀南承這句話,在一瞬之間,將溫嘉樹推入了火爐……
溫嘉樹的臉本來就很熱,她皮膚白皙,臉一紅便能夠看得出來。此時被紀南承一說,更是漲得通紅。幸而房間內的燈光昏暗,沒有開主燈,否則的話,紀南承一定會見到一塊豬肝……
“你為什麼看我的電腦?”溫嘉樹反應很快,立刻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好端端的,紀南承為什麼要看她的電腦?之前在巴黎別墅的時候,他是用過一次她的電腦,但她是在那次之後才跟秦久通的電話,應該不是那一次。
溫嘉樹進行了瘋狂的頭腦風暴,唯一能夠精準定位的,就是今天。
紀南承看到她一臉愁容,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用想了,今天公寓裏沒有電腦,我有工作上的急事要處理,在你洗澡時用了你的電腦。”
溫嘉樹蒙了,怎麼好巧不巧的,是在她洗澡的時候用的?!
“我打開了電腦,就看到了你藏在盤裏的片子。怎麼,打算學習?”紀南承像是吃准了她的心思一樣,完全猜對了。
溫嘉樹現在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覺得自己被秦久坑得太慘了,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做,現在卻在這裏背鍋……
她只是將秦久“好心好意”地發給她的片子,放在了電腦里而已。
“你怎麼……知道是秦久發給我的?”溫嘉樹看着他,覺得他真是神了。
她的心思就有這麼好猜的嗎?溫嘉樹自認為也不是什麼將情緒都寫在表面上的人,怎麼紀南承都看得出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溫嘉樹想到這句話時,渾身都打了一個哆嗦。
她還以為紀南承會說出什麼有理有據的話,下一秒,她聽到他開口:“憑你的本事,自己找不到這麼多片子。”“……”這個解釋真是驚世駭俗……
沒錯,憑她這點兒本事的確是找不到這些片子,別說這麼多了,連一部都找不到。
之前溫嘉樹在網上看到說,人類歷史上有一大未解之謎,那便是男人都是哪裏找到的片子?
這個問題溫嘉樹之前也想問,後來問了秦久,秦久不服輸地給她找了一籮筐,但是當時年紀不大,溫嘉樹可不敢收下。
“說得你好像經常去找一樣……”溫嘉樹低聲嘀咕。
“這是基本的生理需求。”紀南承這個人,將這種事情都說得這麼無愧坦蕩,尤其是“生理需求”這幾個字蹦出來時,溫嘉樹真是服他,什麼都能夠說……
溫嘉樹挑眉,翻身,將剛才被動的局面變成了自己主動,她俯在他身上,柔軟的髮絲垂在紀南承的臉上,她剛剛洗了頭髮,頭髮上還殘留着洗髮水的清香。
這一款洗髮水是溫嘉樹自己在布魯斯的香水工廠調製的,用的是她自己最喜歡的香氛味道。以前在格拉斯的日子,她的日子裏有鮮花、陽光、香水;而現在,周圍一切都沒有,但是她有他……
溫嘉樹甚至覺得,看着紀南承時,周圍一切的鮮花和香水都失了芬芳,就連陽光都失了溫度。
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話,溫嘉樹現在確信不疑。但哪怕紀南承不是她的情人,她也會覺得他好。
他身上的魅力,不可言說。
“那你下次教教我,怎麼找的唄。”溫嘉樹笑時嘴角有略微的小虎牙,像是一個在準備使壞的小孩子一樣。
紀南承的手再次不安分起來,他不知道原來他的前戲還能夠做得這麼足,他還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耐心呢。但是在看着她時,哪怕她只是靜靜地躺在他身邊,他都不一定會去打擾觸碰她。或許對於別的女人,他的耐心便不會這麼足。
這一切都是要看是誰。
“秦久給了你這麼多,還不夠看?”紀南承問道,打趣的味道很重。
溫嘉樹無語,天地良心,秦久給她的這些她連看都沒有看過好嗎……甚至連打開都沒有。
“我沒看過,我保證。”溫嘉樹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你要相信我。”
其實看過也沒有什麼,都是成年人了,別的女孩在她這個年紀,或許孩子都挺大了。
但溫嘉樹還是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好像不證明就覺得不舒服。
“有沒有看過,做了才知道。”紀南承說完,將坐在他身上的溫嘉樹直接撂倒,溫嘉樹的身體再次跌落到了柔軟的被子上。
翌日早晨。
溫嘉樹昨晚睡得很不安穩,紀南承精力旺盛,幾乎是折騰了她一晚上。昨夜本就是凌晨入睡的,溫嘉樹醒來時也不過早晨7點多。
一睜開眼,眼睛酸痛難忍,眼眶酸得不斷有眼淚冒出來。
她很想爬起來再看一會兒貝弗利那邊發給她的文件,最終還是被這一床被子給打敗了。
她努力地想要起床,最終以失敗告終……
眼皮再一次重重地合上,心裏雖然是緊張於今晚的品鑒會,但眼睛和疲乏的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一般,在陷入被子中之後,她很快就不動彈了。
然而她剛才想要起床時製造出來的動靜很快就驚擾了身邊人。
紀南承翻身,伸出長臂將她攬入了懷中。
他的臂彎力道很足,溫嘉樹纖細的身體很快便被他緊緊摟住,一動都不能夠動彈。
“把你吵醒了?”溫嘉樹悶着嗓子問道,眼睛都沒有睜開,嗓音也是帶着喑啞的,根本不成聲。
紀南承的精力要比溫嘉樹好得多,他睜開眼,看到了溫嘉樹剛才說那句話的全過程。
她的眼睛緊緊閉着,敷衍一般說著,模樣有些滑稽。
“沒有。”紀南承吻了吻溫嘉樹細膩的脖頸,溫嘉樹縮了縮脖,打了一個哈欠,並沒有理會紀南承。
現在哪怕男色在身旁,她也顧及不上了,她一心一意地只想要睡覺。
這個姿勢睡着有些不舒服了,她翻了身鑽入了紀南承的懷中,悶哼了一聲,像是說夢話一般,隨便哼唧了兩聲,紀南承和她自己都沒有聽懂她說了點兒什麼……
溫嘉樹剛剛入睡沒有多久,很快便又感覺到了身上有一雙手不安分了起來,彷彿是在夢裏,又彷彿是在現實當中,溫嘉樹伸手拍了拍紀南承的手,哼唧:“你不累嗎……”然而她這個舉動並沒有被紀南承當作是警告,他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
她的睡衣已經被他撩起,溫嘉樹這一次是真的被嚇清醒了。
“你幹什麼?”
“你。”紀南承悶哼着出聲,嗓音性感至極。
“嗯?”溫嘉樹沒有聽明白,皺眉艱澀地睜開了眼睛,她實在是太困了,現在除了努力睜大眼睛,其餘的什麼都做不了。
她倒是寧願現在是在做夢。
他吻了吻她早起的素唇,笑了一下,也不多說,手也安分了,好像將她吵醒了很得意似的。
溫嘉樹深深吸氣,伸手鉗制住了紀南承的手腕:“別動……”
“昨晚是誰求着我別停?現在又求着我別動?”紀南承意味深長的話讓人臉紅羞澀,溫嘉樹早就知道自己是說不過他的,也不想爭辯,她皺眉:“我好睏。”
“繼續睡。想吃什麼?”
“我想吃什麼,你就去給我買對嗎?”溫嘉樹現在算是懂得紀南承的套路了。
別人的男朋友早起都是說: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而紀南承不同,他可就厲害了,一般都是說: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去買。
上一次在巴黎別墅她就見識到了。
“教一次就會,很聰明。”紀南承輕笑。
溫嘉樹真不知該笑還是如何,紀南承好像永遠會把利益算得特別清楚,比如能夠請保姆做飯,他絕對不會自己做飯,因為在他眼裏做飯對他來說是浪費時間。能夠買,他也不會做。
凡是能夠用金錢換到的,他都願意省力。
這一點,是典型的理科生思維的再次表現,溫嘉樹是不能夠理解的。她是浪漫主義者,如果不是浪漫的“鼻子”,就算是嗅覺極佳,但他的香評一定是一般般的。用理性主義只能夠思考如何賺錢,如何讓社會進步,但是這一套在聞香上面是行不通的。
聞香需要一個天賦異稟的鼻子,也需要一顆有着天馬行空想像力的腦袋。
溫嘉樹便是這樣的人,所以布魯斯當年才願意帶她遠去法國,花了重金和不少關係將她送進了凡爾賽聞香學校。
要知道,那個學校有不少學生都是法國香氛世家出生的名門子弟,溫嘉樹能夠進去,布魯斯功不可沒。
比起那些有着深厚香氛家底的學生,溫嘉樹就是一張白紙。
但現如今,在那一批學生當中,唯有她在法國的名氣最盛。
“我想吃小餛飩。”上城的小餛飩味道很鮮美,溫嘉樹每次回國都會吃。這是兒時的味道,一直都存留在溫嘉樹的腦海當中。
“知道了。”紀南承鬆開她,順手掀開了被子起身,溫嘉樹看到他沒有穿衣服時,臉立刻就漲紅了,別開了眼。
“流氓。”溫嘉樹又忍不住啐了他一句,大概是第一次見面時留下來的印象過分深刻,溫嘉樹現在只要看到紀南承,滿腦子就是流氓這兩個字,無論何時何地,也無論他做什麼。溫嘉樹自知這樣是不對的,但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我是流氓,你算什麼?”紀南承不會讓她,對於她經常叫他流氓這件事情,他日後必須要你慢慢糾正。
更重要的是,溫嘉樹對於這個稱呼好像還挺喜歡的。
“小仙女。”溫嘉樹給了他一記白眼,縮進了被子裏面,打算再睡一個回籠覺去,不想跟他多說話,說多了就是找懟。
紀南承一邊穿衣服,一邊看着躲在被子裏的小小一團,扔了一句扎心的話給她:“說仙女我還可以選擇無視,但是你年紀不小了。”
“……”溫嘉樹真是服了紀南承了,他是不損她就覺得不好過是嗎?
“那你還叫我囡囡!”溫嘉樹為了自己據理力爭,明明囡囡才是對小孩子的稱呼。
紀南承一邊系襯衫的紐扣,一邊走近了溫嘉樹,看到了她躲在被子裏面,整個人就只露出一個腦門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想吃哪家的餛飩?是恆隆記的,還是五香閣的?”這兩家都是上城有名的餛飩店鋪,紀南承小時候經常吃。這些年吃得少,所以他也只知道這兩家。
在他的印象裏面,也只有這兩家最有名氣。
溫嘉樹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轉悠着,想了想開口:“我想吃恆隆記那個廣場上的小攤販做的,每天早上都有,這個時間點應該剛剛好。你嘗嘗,真的特別好吃。”
溫嘉樹小時候就喜歡去那邊買餛飩,每次溫致萍都跟她說那邊的餛飩不幹凈,路邊小攤販不知道加了什麼佐料進去,但溫嘉樹還總是偷偷地去買來吃,根本不管溫致萍說的。
紀南承大概是覺得打臉了,他介紹的兩家有名的餛飩店鋪全部都被她駁回了……
溫嘉樹見他不說話,以為是他不相信她說的話,連忙又添了幾句話解釋:“你相信我。你看,恆隆記開了多少年,那個小攤販就已經擺了多少年了。為什麼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倒閉呢?肯定是因為好吃啊。”
溫嘉樹是真的很想念這個味道,這是童年時期的味道。
那個時候的溫嘉樹尚且還有家庭,溫致萍還沒有瘋,外公也尚且在世……
“那是因為他比較擅長逃城管。”
“……”溫嘉樹再次無言以對。紀南承說的話總好像是歪理,但是如果要找點兒什麼來反駁的話,好像又反駁不了,這一點是最要命的。
最終,紀南承還是幫溫嘉樹買來了恆隆記廣場對面小攤販的餛飩,溫嘉樹吃飽喝足之後就開始在書房閉關看文件。
紀南承要去紀氏工作,買了餛飩便離開了。
然而溫嘉樹從今天一起床開始便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發燒了……
若不是這碗餛飩的味道太好,她甚至都要忘記了自己頭疼腦熱這件事情,直到吃完了餛飩,她在書房坐下來準備精心看文件時,發燒的難受感覺才算是真正出現。
她在紀南承家的醫藥箱裏面找到了退燒藥,吃了一顆之後稍微穩定了一些。
然而燒可以馬上退下去,但是感冒的感覺卻並不能夠。
比如鼻塞……
溫嘉樹隨身帶了滿堂紅香水過來,這瓶香水她隨身帶了很多年的,當初在飛機上見到紀南承時,她就覺得紀南承是最適合這款香水的男人。她身上也僅僅只帶了這麼一款香水。
滿堂紅香水的味道算得上濃郁,以往只要打開瓶蓋往身上噴一點點便能夠感覺得到這股濃郁的麝香味,然而此時溫嘉樹卻是什麼都聞不到……這便是鼻塞的下場。
溫嘉樹沒有辦法,在網上搜了很多關於即刻治療鼻塞的方法,能試的基本上全部都試了,皆沒有任何的效果。
溫嘉樹真是服了自己了,偏偏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感冒。為了等這一場品鑒會,她從進凡爾賽聞香學校開始就已經在準備了,沒想到最後最大的阻礙不是自己不夠優秀,竟然是感冒……
在這樣的情況下,溫嘉樹選擇了去醫院。
她簡單收拾了去品鑒會要帶的東西之後就匆匆忙忙地趕去了上城醫院。
昨天溫致萍走丟的事情鬧得很大,因此溫嘉樹走進醫院時,不少醫護人員都認得她了。
更重要的是,昨天溫嘉樹是跟紀南承一起來的,大家自然都會更在意一些,也都知道了她跟紀南承之間的關係是不俗的。
溫嘉樹戴着白色的鴨舌帽,掩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不知道今晚的品鑒會該怎麼辦,昨晚的面具摔壞了,但她只從巴黎帶了一個面具來。
現買的話,不一定能夠買到合適的,更重要的是,她的所有面具都是定製的。
如果戴鴨舌帽的話,又跟今晚的與會風格不搭,她正頭疼着,掛了號去了內科,但醫生也沒有別的方法,只能夠讓她多喝水。
溫嘉樹渾身無力地從診室內走出來,她現在身上的肌肉沒有一處是有力氣的,走幾步都覺得乏力,不知道今晚的品鑒會該怎麼辦。
早知道,昨晚就多穿一點兒了……
這場感冒來勢洶洶,持續的時間又很久,一時半會兒是絕對好不了了。
她從門診部往住院部走,想去看看溫致萍,昨晚紀南承連夜讓人換了護工。梅姐走了,聽說走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申姜給她的錢也全部都還了回去。
溫嘉樹一邊走一邊想着這件事,沒走幾步就忽然遇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布魯斯穿着西裝走來,無意間看到溫嘉樹時也挺驚訝的,他一個外國人,穿着極其正式的一套西裝,在醫院這樣的環境下顯得尤其奇怪,跟周圍人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所以溫嘉樹一眼便看到了布魯斯。
“嘉樹?你來看你母親?”
溫嘉樹點了點頭:“嗯,我感冒了,先來看了醫生,現在打算去住院部看我媽。”
“哦,我剛才從你母親那邊過來,她現在情緒很穩定,你放心。”布魯斯給溫嘉樹吃了一顆定心丸,這樣她就安心了。
其實從昨晚開始她的整顆心臟便是吊著的,早上一睜開眼睛想的便是溫致萍這件事情。
“麻煩你了叔叔。”溫嘉樹對布魯斯還是懷着感激之情的,基本的禮節也還是盡量做好。哪怕布魯斯一門心思地想要撮合她跟紀南承,是因為他的一己私利,溫嘉樹也知道他肯定也有為了她好的一面。
況且,現在她跟紀南承確實已經在一起了。
“說什麼呢,你跟着我這麼多年,我又無兒無女的,你就是我親女兒啊。”布魯斯伸手摸了摸溫嘉樹的腦袋,他看了一眼她的鴨舌帽,“今晚就別戴面具了,也別戴鴨舌帽了,聽我一次,成嗎?”
布魯斯知道溫嘉樹極怕被人注視,那樣的公眾場合,她是頭一次,如果臉上沒有遮蔽物的話,她的發揮肯定會失常。
“叔叔,我……”溫嘉樹搖頭。
“試一次,不行就算了,這不是還有我在嗎?”
“不是……我現在感冒了,鼻塞導致嗅覺基本上失靈,我本來就已經聞不到什麼味道了,要是再不戴面具,我肯定一個字都講不出來。”溫嘉樹很緊張,在沒有遇到布魯斯之前,她也很緊張,但絕對沒有現在這般。
布魯斯笑了:“我跟紀總都在,你怕什麼?你聞不到的味道,我會在旁邊幫你。再說了,這是香水品鑒會,又不是對你的聞香考評會。香水事先都會給你聞,聞好了你記住味道就可以。”
布魯斯說的溫嘉樹何嘗不知道,但她還是緊張。
布魯斯想了想,牽住她的手走到了一旁的公共長椅上,坐下,別過頭問她:“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進凡爾賽聞香學校的時候,考官問你的問題?”
溫嘉樹想了想,這件事情她的印象挺深刻的,因為那一次,考官有明顯刁難她的意思。
一方面她是裏面唯一一個亞裔學生,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沒有任何背景和家境,只是布魯斯靠着自己的一己之力硬推進來的。
“記得。”溫嘉樹點了點頭,那個時候她才10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如果還留在上城的話,她應該是在念小學,但是那個年紀,她卻已經必須要學會在沒有任何儀器的情況下,識別出至少1000種香水的味道,能夠準確地判斷出香水中含有的五十多種成分。這是入學的基礎,跟她一起入學的大多數都是10歲左右的孩童,因為法國是香水之都,大多數出生於法國香氛世家的孩子從小就在香水的環境當中長大,溫嘉樹比起他們來說差了不只是一點點。
在去考試之前,布魯斯每天都在讓她聞不同的香水,她每天都要接受大量的知識。
那段時間的溫嘉樹尚且還不能夠明白香水的魅力,聞多了之後便覺得頭暈犯噁心。
在臨去考試的前一天,布魯斯幫她惡補知識,讓她聞了很多的香水。
第二天去考試,考官問她:“你喜歡香水嗎?”
當時溫嘉樹的回答是:“不喜歡,太臭了。”
當時考官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笑出了聲,便再也沒有問其他多餘的問題了。
“其實聞香這種事情,很多時候都很主觀。你喜歡這個香水可以把它誇得天花亂墜;不喜歡的話,也完全可以說它很臭,沒有人會說你是錯的。所以晚上無論你說什麼,都像以前小時候一樣自信一點兒就行了。”
布魯斯講道理的本事很厲害,溫嘉樹很佩服,她聽了之後頓時覺得茅塞頓開。
可以說她當初能夠進凡爾賽聞香學校,靠的就是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身自信,估計那幾位面試官也被這個小小的亞裔女孩的自信給驚到了。
只不過後來數年,是她自己捨棄了這份自信……
“嗯。”溫嘉樹點了點頭,“謝謝你叔叔。”
“傻孩子。”布魯斯笑着親了親溫嘉樹的額頭,“紀總那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我。一方面我的確是為了商業利益,但是另一方面,其實我是為了你。”
“你是怕我嫁不出去,急着讓我相親?”溫嘉樹洞穿了他的想法。
這些年布魯斯肯定一直都在擔心她嫁不出去的事情,她每天都把自己放在一個封閉的環境當中,不跟人接觸,怎麼可能嫁得出去?連認識的男人都屈指可數。
“對啊。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不擔心?”布魯斯搖頭,“嘉樹,之前我把你安排在巴黎的別墅里時,紀總曾經攔過我,他不希望以這種方式跟你接觸。”
“巧取豪奪的方式?”溫嘉樹的用詞讓布魯斯笑了,但好像的確是有那麼一點兒意思。
“你想這麼想就這麼想吧。”布魯斯笑道,“他說他很喜歡你,但是他怕你不相信他,因為他自己也有一些不能相信自己。”
溫嘉樹心想,紀南承對自己的認知,倒是挺清醒的啊。
“他喜歡你是因為在你之前,他身邊所有人都在算計他。他是他母親利用他父親的產物,童年時期所有人都在算計着他,領養的姐姐為了討好家裏人故意對他好,繼母在背後陰他,成年之後就連自己的父親也開始算計他,只是為了讓他幫公司賺錢。他覺得你不一樣。”溫嘉樹聽着布魯斯的話心裏隱隱感動,這是她一直在心裏默默擔心的事情,現在布魯斯幫紀南承說出口了。
但她面子上仍舊是笑了笑:“他怎麼知道我不是在算計他?”
她整天惦記着他的美貌呢,還不叫算計他?
溫嘉樹心想,嘖嘖,好騙的男人。
布魯斯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伸手牽着她的手,認真地道:“當初申沉拋棄了你,你算得上是沒有了父親。我這個人雖然平時愛玩,也不想結婚,但我還是挺想當一個父親的。你放心,我幫你看中的人,不會走眼。”
溫嘉樹聽着布魯斯的話,心裏泛了酸水。
之前她僅僅憑藉著自己的想法就覺得布魯斯是一個為了牟利不擇手段地將她送給紀南承的商人。現在她覺得,無論如何,她以後都不能夠隨便判斷任何一個人。
無論是布魯斯也好,其他人也罷,溫嘉樹都不會隨意判斷了。
溫嘉樹跟布魯斯分開之後去了病房陪了一會兒溫致萍,等到傍晚6點時才離開醫院。
她原本想要打車去會展中心,但一到醫院大門口,就看到了紀南承的車子停在那邊,尤其惹眼。
“布魯斯是信鴿嗎?怎麼我的一舉一動都要告訴你……”溫嘉樹喃喃地說道,她不是不想紀南承來接她,而是覺得浪費時間。
明明從紀氏到會展中心只需要10分鐘的車程,但是從紀氏過來上城醫院接她卻需要30分鐘的車程,這樣一來一去,很是浪費時間。
“不是說你是學聞香的嗎?一點兒都不懂浪漫。”紀南承隨口懟了她一句。
溫嘉樹冷哼:“你早上出門買早飯,就算是懂得浪漫了?”
“我不想做,也不會做。”紀南承說得君子坦蕩蕩,他幫溫嘉樹打開了車門,她坐了進去,繫上了安全帶,驀地,她看到儲物盒裏面有一個小盒子。
溫嘉樹的心臟咚咚咚地跳得非常快,她好像能夠預感到這是什麼了……
她的目光和心思全部都在這個小盒子上面,以至於連紀南承進來時,她都沒有察覺到。
“你在看什麼?”紀南承忽地開口問她。
“沒……沒什麼。”她連忙強詞奪理,她一緊張就會有一點兒小結巴,這一點紀南承也發現了。
“在看這個盒子?”紀南承繫上了安全帶,隨手拿起了藍色的小盒子問她。
溫嘉樹眨了眨眼睛,一無所知地接過了盒子:“什麼東西?”心裏明明都已經知道答案了,溫嘉樹現在頗有一點兒在裝蒜的味道。
“拆開看看。”紀南承的嘴角噙着笑意,他越是這樣笑,溫嘉樹的心跳就越是飛快,總覺得會是她心中所想的那個東西……
她按照他說的,將藍盒子拆開。
結果,裏面是一對耳環……
很大的鑽石耳環,一看便知價格不菲,最簡單的款式,除了鑽石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點綴。
溫嘉樹看着很茫然,說好的鑽戒呢?!
竟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這種丟人的感覺讓她覺得特別難堪,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她也很喜歡這副耳環,但是總覺得有點兒失落。
她在心裏埋汰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呢,你們才認識多久啊,你就想他求婚了?這麼想着,她在臉上強擠出了一點兒笑意。
紀南承看着她明明笑不出卻又強笑的樣子,彎了彎唇:“不喜歡?”
“喜歡啊。”溫嘉樹打開了車上的鏡子,對着鏡子戴上了耳環,問,“你怎麼知道我有耳洞?”
“昨晚看到的。”紀南承的回答莫名地有一種曖昧的味道。
她記得昨晚紀南承一直都在深吻着她的耳垂,像是在把玩一般。那樣,怎麼可能還看不到?溫嘉樹心口一緊,一時之間說不出是緊張還是害羞。
她表面上平靜地哦了一聲,實際上心裏卻是歡喜得很。
現在哪怕不是鑽戒,她也高興了。
鑽石耳環貼着她柔軟白皙的耳垂,襯得她整張臉都越發精緻,溫嘉樹想了想布魯斯的話,摘掉了鴨舌帽,整理了一下自己隱藏在鴨舌帽下亂糟糟的頭髮。
“不戴帽子了?”紀南承問了一聲,看着她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問道。
“嗯,不戴了。你跟布魯斯今晚都會在我身邊,我不想戴了。”溫嘉樹看着鏡子中自己的這張臉。
這張臉同申沉的很像很像,像是一個模子裏面刻出來的。
申沉有着一張五官立體精緻的臉,也難怪溫致萍會那麼痴迷於他。
而溫嘉樹和申姜都繼承到了他五官的優點,尤其是溫嘉樹,申姜的一部分五官,長得還是像陸渝媛的。
“看來明天的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身邊傳來男人冷冷的嘲諷聲,溫嘉樹此時此刻想做的是,將紀南承的嘴巴堵上……
他說話太損了,溫嘉樹都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跟他一起過下去,不對,是怎麼才能夠說得過他。想要說得過紀南承,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會展中心門口,早就已經雲集了上城的各大媒體。
這是巴黎貝弗利公司頭一次在上城舉辦這樣大型的香水品鑒會,吸引了不少媒體。媒體對溫嘉樹的關注度也很高,因為她是至今第一個從小就在凡爾賽聞香學校學習、獲得聞香師資格的華裔女聞香師。溫嘉樹同紀南承一起進場時緊張到不行,她盡量用深呼吸保持着冷靜,一出車門,周圍無數的鎂光燈撲面而來,在她周圍撲閃着,她習慣性地將臉靠向了紀南承的方向,紀南承攬着她的肩膀走向了會展中心,她第一次沒有戴面具出現在這麼多人的視線當中,渾身都是不習慣。
她彷彿聽到了周圍的呼吸聲、鎂光燈的聲音、拍照聲,一切聲音都交織在她的耳邊上,糅雜在一起,讓她心驚膽戰。
“別怕。”紀南承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開口。溫嘉樹感覺胸口窒悶,除了快步走向會展中心,別無他法。
品鑒會如期舉行,貝弗利先生特意從巴黎飛過來參加這次品鑒會,溫嘉樹在後台聞了新品香水,簡單記住了它的味道。上一次她在貝弗利香水工廠聞到的味道和這一次又有一些不同了,應該是研究人員重新進行了調配。
她的鼻子聞不到太多的味道,布魯斯聞到了味道之後用專業術語簡單傳達給了她,但她還是無法準確地聞出這款香水的味道。
“叔叔,我現在腦中沒有任何概念。”溫嘉樹皺着眉,這是一款男士香水,味道很好聞,有着濃郁的檀木味道,是溫嘉樹最喜歡的那一款。但是因為鼻子不靈敏,她嗅不到最準確的味道,所以腦中現在是一片空白的。
溫嘉樹急得眼眶都泛紅了,渾身都沒了力氣,甚至動了臨陣逃脫的念頭。
布魯斯也為難,溫嘉樹怯場這件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每一次溫嘉樹參加活動,布魯斯都會替她擔心。
他看了一眼紀南承,紀南承拿過了香水,在自己的白襯衫上噴了一點兒,輕擁住了溫嘉樹的上半身。
溫暖的懷抱不期而至,溫嘉樹彷彿聞到了這款香水的味道:不算濃郁,卻足夠溫存好聞。
“記得你之前說過滿堂紅香水是你心目中的男友香,記住,這款香水,現在是你的老公香。”紀南承一本正經地說著,溫嘉樹瞬間笑出了聲,原本的緊張感頓時消失了。
“沒個正經……”
但紀南承的方法很有效,她的鼻子埋在了他的胸膛里,聞到了他白襯衫上傳來的隱隱香水味,腦中頓時對這款香水,有了基本的輪廓感。
溫嘉樹上場之後按照布魯斯所描述的味道簡單地進行了自己的香評。
這場香水品鑒會比她想像當中要順利很多。
當她要下場時,驀地,場上所有的燈光忽然都熄滅了,溫嘉樹以為是停電了,嚇得抓住了身旁女侍者的手。
然而下一秒,燈光又亮起,由剛才閃亮的光線轉變成了柔和的燈光,輕柔地灑在了人臉上。
溫嘉樹皺眉,心想自己難道漏看了文件上的這個環節?如果真的是,那就糟糕了……
都怪紀南承昨天打擾她!
此時,紀南承忽然上來,手中拿着一個藍色的小盒子,闊步走到了溫嘉樹的面前,笑着低頭,用額頭抵上了溫嘉樹的額頭,嘴角噙着笑。
溫嘉樹看到周圍所有人都驚喜地看着他們的方向,她緊張地抓住了紀南承的手臂,低聲說:“你幹什麼……”
“剛才見你在車上看到是耳環時很失望,補個禮物。”紀南承笑着彎了彎唇,打開了藍盒子。
一枚鑽石戒指靜靜地躺在絲絨盒子裏,映入眼帘時,溫嘉樹吃了一驚。
她也頓時明白了,紀南承剛才在車上是在騙她!
溫嘉樹的眼眶在一瞬間染紅,眼淚蓄在眼眶裏,模糊了視線,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就連原本奪目的鑽石都變得模糊了。
她只聽到上方傳來紀南承清明的聲音。
“囡囡,嫁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