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精神枷鎖
第2章精神枷鎖
“我想怎麼辦?”
男孩拔高聲音故我地醞釀著負面情緒,卻見對方突兀地抬起臉頰,無辜的眼睛帶着潮潤,警醒地望着他。
小巧的鼻子,瘦削的臉龐,迷濛的眼神……還有因為看不出他的目的而豎起的防備,就像貓兒在危急中豎起它全身的毛,警惕着周遭的變化……
他心跳加速,玩弄的興味沒來由地褪去七分。
記憶深處的某些畫面,如同找到藏着蟲卵洞**的跳蚤,不約而同地跳進去,把蟲卵分食乾淨后,猶不滿足,直到整個洞穴都搞塌了,樂此不疲地再鑽出來尋找下一個洞穴。
而這個該死的,處於陰天之中的小鎮,濕冷的空氣,霧蒙蒙的天地,和那日的場景又出奇的相像。
“你怎麼了?”
尹安諾踮起腳尖在臉色突然蒼白的男孩眼前用力擺擺手。
懊惱地她,顯然不明白這男孩的身體是有多麼不經碰。
難道,他有心臟病?
聽說心臟病是一種很棘手卻很容易就能把人的生命奪走的病!真是那樣的話,她這個罪魁禍首要怎麼負起責任?
上班,到鎮上的鍍金廠上班,一個月能賺到的錢不足150元,到城裏的商場做銷售,不管吃住,工資才300元,那她豈不是要上很長時間的班才能攢夠賠償男孩的錢?
天啊,她到底幹了什麼!
拿個葯而已,怎麼又整出了一個撞擊心臟病人的事來?
她早就攢積的勇氣,在這一刻損失殆盡!
最可怕的是,她復讀的希望也可能要破滅!
算了,人命關天,重重地嘆息了一下,她用更加柔和的語氣朝着臉上似乎還冒着冷汗的男孩問道:“你還好吧?”
軟糯的聲音,帶着幾分關切,又隱隱透着一絲疑惑。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
近乎重疊的面孔碎裂在腦海里。
男孩下意識伸出的手,僵在堪堪觸及女孩發梢的空氣中。
“喂,你還好吧?”她耐着性子對男孩委婉解釋着,“我真不……不是故意的,你想怎樣,你說,我我一定想辦法做到。”
“嗯?”
“你,恨,我,嗎?”
尹安諾錯愕地躲開了男孩伸過來的手,用力地搖搖頭。
“我為什麼要恨?”本來就是她撞了人。
只是他剛剛,要幹什麼?
是她的臉上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是他痛到心理無法自持,要打她泄憤?
如果前者,她已經小心地在對方的手觸到她的那一刻,先摸了摸臉,應該沒有什麼物體粘在臉上;如果是後者,那她心跳加快是正常的,人對未知的風險總是會出於本能的避免。
“你,你是誰?”
男孩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表情看起來也很痛苦,像是掙扎在某種難以抗拒的思緒里。
“我,”不知是因為距離太近,還是他的痛楚感染了她,尹安諾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痛了起來,而且那種痛,是她很久以前就曾經歷過的。一旦有了導火索,就不可收拾,她極力咬牙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不會丟下你的。”
丟下我!
不要丟下我!
相同的言辭,不同的心境!
他卻無力回天……
可是,她,男孩定睛看了看,終不是她。
“實在不行,我可以給你留個地址,等你想好怎麼處理了,可以來找我。”
“哦,你確定要給我地址?”
“當然。”
“你一向都是這樣和男孩搭訕的嗎?”
“嗯?”
“我不要你的地址,我要你離開!”
“什麼?”
“滾!”
讓她滾?
她說錯什麼了嗎?
這問答對白跳躍的也太那個啥了吧。
眼前的人一副明明早已不耐煩卻安然受之的樣子,忽然令男孩十分煩躁,很快,他充血的眼中恢復了清明,“我讓你滾!”
這是尹安諾撞人之後,聽到的似魔鬼般狠厲又如春風般悅耳的聲音了:“我叫尹安諾,你記住我的名子,有什麼不適的話,找我,我會隨時為你負責的!”
負責,要怎麼負責?
給他買藥片吃還是打一針止疼的藥劑?
不管什麼,他都不稀罕,現在的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裏,離開這該死的,位於陳家衛生室拐角的路口。
男孩顫抖的手在袖口處攥了攥,慌不擇路地走掉。
尹安諾眯眼再望,那抹瘦瘦高高的,暗綠色的影子似乎支持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般,踉蹌着,漸去漸遠。
都說會負責了,怎麼無端地走了?
直到徹底看不到那個人,肢體僵硬的尹安諾才像大赦一般,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帥,又怎樣,能當飯吃嗎,再帥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承諾負責,卻連那人具體長什麼樣子都不確定,負什麼責!而且她還忘了問他的名字。
他肯定不知道,哪怕距離如此之近,她雙眼的焦距在不戴眼鏡的情況下根本挽救不了中度近視給她造成的視力困擾,所以,即便是距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她也不能窺一斑而知全貌。所以才拜託他看清她。
難道他以為她是在故意勾引他?
還說她欲擒故縱?
天啊,怎麼越描越黑了!
要在平時,她根本不相信有一天也會做出和男生說話舌頭不打結的舉動來,但今天,她似乎特別焦躁……
一定是神經線高度緊繃惹的禍。
#
尹安諾所在的周鎮,是一個年代久遠,擁有很多神秘傳說的小鎮。
她從小在外公家聽着外公講她們小鎮的故事長大,很是嚮往。真正來到這個小鎮的時候,除了那環繞着鎮子一周的古老城牆,帶給她一段時間的震撼外,並沒有發現外公講的哪些神秘事件得到她的親身印證。
她認為那些傳說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誇大其詞的,所以褪去了那種敬畏的心理,她對小鎮的古樸靜雅漸漸的習以為常。如今走在北城牆的門樓下,看到城門口守城的那石牛,竟然看不夠似的,遲遲不肯移步。
她的父親去年和別人合股買了一輛挂車,經常押車,沒有時間在家。對於她的事又向來不明問,所以不能指望他幫自己拿主意。
她的母親雖然是典型的農婦,卻盼着她們姐弟幾個能有出息,她上學期自己半路輟學后,她的母親開始還一直耿耿於懷。後來她在家待不住的時候,軟語溫言地勸她接受現實。可只要她偷偷拿起書看,就又會背地裏心痛半天。而前些日子,因為學費的問題,不能供她去市裡上學,她的母親又開始愧疚於心,所以這一次,她決定復讀,她的母親表面嚴詞反對,實際上她知道是支持的。
她應該有底氣才是,怎麼反而越到了這個時候,越近鄉情怯起來。
遠處,掩映在一片青綠色晨霧的學校,在風不斷的鼓動下,依稀露出被風雨洗滌無數次的紅色瓦頂。
像極了召喚她前進的旗幟。
而她似乎沒有時間去考慮因為她的心不在焉,帶給那個被她撞的體弱男孩,可能會發生的嚴重後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