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永不磨滅的愛。

第379章 永不磨滅的愛。

第379章永不磨滅的愛。

關於蘇啟俊的訂婚儀式有長篇累牘的新聞和圖片。吳悅很有義氣地沒有寫隻字片言,被陳存格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報紙上說,正式的婚禮會在明年的四月,因為這是準新娘最喜歡的月份。

看上去,林茜已經漸漸地恢復過來,平日裏跟小灣他們一起鬧,一起說笑,也會不放地霸着話筒唱歌。

小灣戀愛了,對方是另一家電視台的攝像師,長得高高大大,斯斯文文,和她的朋友很快也熟悉了起來。邵源和汪子涵都在追吳悅,平日裏兩個人針鋒相對,互相攻擊,卻沒有反目。

林茜在靜靜地療傷。其實只要你願意去放下一些事,就一定能放下的,雖然過程會有些辛苦,但撐一撐也就過去了。

她只是運氣不太好。

這沒什麼,她不會一直運氣都這樣背。

有天參加完聚會後,大家又故意地把林茜和易泰留了下來。

“我要送吳悅。”邵源說。

汪子涵搶了一句,“吳悅的家和我家的方向相同,你就別摻和了。”

小灣睨了他們一眼,“你們統統死心,人家吳悅已經名花有主了。”

啊?所有人都驚呼地看着吳悅,特別是邵源和林茜,臉色大變。

吳悅的臉紅了一下,急忙辯解,“沒有,還沒有。”

“嚇死我了!”邵源和林茜不由地鬆口氣。一左一右地站在吳悅的身邊,搶着送她回家。吳悅有些無奈地跟林茜揮揮手。

小灣也跟着男友上車。

眾人散去,林茜和易泰在清冷的夜裏相視地笑了笑,兩個人慢慢地朝前走。昏黃的路燈柔柔地投射下來,在空氣中有微微的光暈,易泰側過身,看了看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嘴邊哈氣的林茜,問:“冷嗎?”

她仰頭朝他笑了一下,搖搖頭,“不冷。最近一下就降溫了。”

“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會下雪。”易泰溫言地說。

“是呀,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林茜輕聲地說。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快到四月了吧,想到這裏她心裏又黯然了。

“還記得去年聖誕節嗎?”易泰問。

林茜思索了一下就想起來了。她跟易泰重逢是去年的聖誕,那天原本是陪着小灣去等曲藝的,但曲藝沒有來,易泰卻來了。這一年發生了好多事,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已經變得滄桑了,這就是人生吧,總會要給你一個逆境,給你一些狀況。也許很快就過去了,看她現在跟易泰不也相處得很融洽嗎?他們就像一對老朋友一樣,聊天散步,心無芥蒂。

“今年的聖誕節,好像又有高中同學聚會。”林茜避重就輕地說。

“你會去嗎?”易泰問。

“我就不去了……”林茜揉了揉鼻翼,“若是你去,替我向大家問好。”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易泰自嘲地笑了笑,“到時候一定會問東問西的,也不知怎樣解釋。”

林茜沉默了一下。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易泰繼續說,“還能留在你的身邊,送你回家,我已經覺得滿足。”

“易泰。”林茜低聲地說,“過些日子我要離開這裏。”

易泰停下來,慢慢轉過身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說:“去哪?”

“去上海。”她回答,“我還沒有跟小灣他們說,是吳悅幫忙的,《華文都市報》要在上海開設一個記者站。”

起初她是打算直接辭職,吳悅知道后,去找了劉恆。以前劉恆跟吳悅分手的時候,提過要在上海開設個記者站,問她願不願意去,她一口否決了。但現在她也萌生了離開這個城市的念頭,並不是軟弱,只是想要重新開始。吳悅問林茜是否跟她一起,她同意了。

易泰欲言又止。

“不用擔心。”林茜說,“也許過一年半載我就回來了。”

“茜茜。”易泰深深地望着她,“如果,如果我說我也去上海呢?”

林茜垂下眼,半晌后,輕聲地說:“易泰,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說太不識好歹,但現在的我只想平靜地生活……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

易泰抬手攬過林茜,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默默地跟着他們。看着他攬她入懷后,那輛車終於加速,從他們的身邊疾馳而去。

從倒視鏡里看着他們越來越遠的身影,蘇啟俊右手裏夾着的煙被狠狠地握進了掌心,皮開肉綻里他的眼角湧上淚來。

林茜和吳悅同時跟陳存格提出辭呈,這讓他大為惱火。但工作很快就會被接替,有從其他部門轉來的記者,有想要轉正的實習生,還有一大堆留下來的應聘資料。華文報業集團每年也都在對外招聘,一個職位往往有幾十個人來爭奪。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為誰而停止轉動,今天你辭職,明天就有新人來上班——這就是現實。

林茜把手上的資源,諸如“口子”上負責人的聯繫方式,重要財經人物的名片資料,以往積累下來的一些材料,都交給了陳存格。雖然在這裏上班只是一年半,但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教會了她的卻是一生受用的,如何處理同事關係,如何化解糾紛爭端,如何在職場從一個“新可”成長起來,這是她步入社會的第一堂課。

交辭職報告一個月後會正式離職。最後的一個月,林茜也認真地工作,跟聯繫的宣傳部門都發過一封郵件,交代一下辭職的事,也說會有新同事聯繫。她希望能做得更好一些,這樣的離開到底還是有些不負責任。

林建軍在知道女兒打算去上海工作后,也沒有反對,只說如果做得不開心就回來。林茜去找了江健一趟,希望他有空的時候也能去去她家,只是坐坐也好。

知道她辭職的這個月,柳青和鄭媛媛她們對她格外親切,中午都跟她和吳悅一起吃飯,說起部門的一些事來也很熱鬧。

她要走了,她以為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這裏。但看着身邊這些熟悉的人,這熟悉的環境,心裏也有些不舍。

而蘇啟俊呢,她在心裏想,要不要去見他一面呢?也許他們再見面已是經年以後,他已為人夫,而她的身邊也有了另外的一個人。他們好像還沒有正式地說過分手,這樣的離開,總還是稍顯遺憾吧。

在遲疑的時候,她看到了他送她的那朵百合花。那是他送她的唯一一朵花,她曾笑他小氣,怎麼只送一朵。但這一朵也讓她內心歡喜,插到花瓶里,丟了兩片阿司匹林,直到百合蔫了,她才收起來,放到書頁里做成乾花。

那時候的她,是如此虔誠而珍惜。

看着書頁里已經變黃變干、輕飄飄的百合,她潸然淚下。

她在蘇啟俊公寓的樓下看到了他的車,看來他在這裏。林茜在樓下徘徊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上去。

電梯一格一格地升起時,她的心也提了起來。

見到他,會說什麼?

告訴他,她會忘了他;還是告訴他,她已經不在乎他了?

門竟然沒有上鎖。

林茜下意識地輕輕走了進去,房間裏光線昏暗,有濃濃的酒氣。

她不小心碰到一隻酒瓶,清脆的聲音過後,她終於適應了房間裏的光線,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而那一聲清脆的聲響也讓在沙發上的一個男人驀然抬頭——蘇謹城。

林茜錯愕地看着他,而他在片刻的驚慌后鎮定下來。

蘇啟俊癱醉在沙發上,他把頭枕在蘇謹城的膝蓋上。這樣的姿態有些怪異的味道,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曖昧之氣。

但這怎麼可能?林茜努力地甩了甩腦中的念頭。

就算他是蘇謹城,是他的養父,但他注視着蘇啟俊的目光卻……包含着感情。

林茜在驚慌失措里退了出去,她跑出去的時候被一個台階絆倒,摔下去的時候掌心被蹭出了血,顧不得疼只是爬起來又跑,就好像身後被獵人追趕,很驚心動魄。剛才的一幕震到了她,她想起蘇謹城說的話了,他說他比任何人都對他好,他說什麼都可以給蘇啟俊……她怎麼會忽略蘇謹城眼裏強烈的佔有欲呢?她一直以為是因為順城蘇啟俊才會妥協,那麼,這其中還有別的原因嗎?

蘇啟俊是半夜醒來的,他揉了揉宿醉后疼痛的頭,起身想去冰箱裏拿水喝。他的目光收攏起來的時候,看到在落地窗那裏站着一個人影。

蘇啟俊停頓了一下,冷冷地問:“什麼時候來的?”

蘇謹城緩緩回身,黑暗的光線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來過,那個記者。”

“林茜?”蘇啟俊急急的一聲,然後又黯然地仰躺到沙發上,“我跟她已經沒有聯繫了。”

“啟俊,”蘇謹城低沉地說,“會怪我嗎?讓你娶你不喜歡的人。”

“是誰都沒關係。”他有些抵觸地說,“只要順城能渡過難關。”不是她,娶誰都沒有關係,既然是他的要求,他照辦就好。何況順城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工業園項目的擱淺,佔用了大量的流動資金,而對商業銀行不良資產處置又出現了嚴重的虧空,致使幾個樓盤沒有辦法正常收尾,資金鏈很牽強,加上報紙窮追不捨的報道,致使股民信心動搖,而最為嚴重的時候,銀行也收縮了對他們的支持力度。沒有了政府、銀行的支持,順城的根基開始動搖,只有注入新的資金,並且要得到其他集團的支持,才能讓順城扭轉困境。

蘇啟俊剛到公司上班,秘書就敲門進來,有些為難地說:“總經理,那個女人又來了。”

“說我不在。”蘇啟俊簡單地說。

話音剛落,門已經被推開,王慧屏闖了進來,不滿地對秘書說:“這裏沒你事了,出去。”

蘇啟俊蹙起眉,對秘書說:“你先出去。”

秘書退出去,把門合上。而王慧屏的臉色馬上就變得卑微起來,走到蘇啟俊面前,低聲地說:“啟俊,你再幫我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噢?”

蘇啟俊厭惡地說:“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

王慧屏在美國投資失敗,所以又來找蘇謹城要錢。蘇謹城對她深惡痛絕,一分錢也不給,並且還威脅她,如果再敢出現在他面前,一定不會放過她。她當然知道蘇謹城做得出來,所以也不敢硬來,只好轉而來求蘇啟俊。

“啟俊!”王慧屏擠出兩行眼淚,“我以前在蘇家對你不薄,沒有絲毫地虧待你,現在我有難了,只需要你扶我一把。”

“我上次已說過,那是最後一次!”蘇啟俊冷冷地說。

王慧屏拽住蘇啟俊的手臂,“我為你犧牲了十年青春!”

蘇啟俊甩開她的手,別轉面孔,“與我無關。”

“你知道蘇謹城為什麼要娶我嗎?”王慧屏微顫着說,“因為你!因為他想要收養你,但法律規定單身是不能領養孩子的,所以他才找了我。”

蘇啟俊怔了一下。

“他愛你遠遠勝於我!”王慧屏頓了一下,繼續說,“你生病的時候,他徹夜守在你的身邊;你不開心的時候,他會帶你去滑雪,去騎馬;你想要什麼,只是看一眼,他就會買下來給你!而我呢!他是我的丈夫,卻從來不會關心我,不會關心我是否冷,是否餓了,是否不舒服了!”

“那是你們的婚姻!”蘇啟俊輕聲打斷她,“你嫁給他,不也只是為了錢嗎?”

“我是心寒了!”王慧屏猶豫着說,“他從未碰過我!”

“十年,他從未碰過我!他的眼裏只有你!”

“我嫉妒你,恨你,都是你搶走了他!”

“我不僅僅是因為錢,我對他是有感情的,只是這樣的感情在日復一日的冷漠裏,被完全稀釋掉了!”

王慧屏歇斯底里地說:“你們兩個人毀了我!”

蘇啟俊頹敗地仰靠在沙發上,喃喃地說:“這跟我沒關係!”

“都是因為你!”王慧屏揚聲說,“他什麼都可以給你,包括他自己的幸福!他結婚、離婚都是因為你……他對你有着強烈的佔有欲!”

“住口!”蘇啟俊變得很混亂!

“如果我告訴記者,蘇謹城的婚姻是場陰謀、是場騙局呢?”王慧屏豁出去地說,“其實你也知道的,你早就知道他對你太過偏愛了,所以他阻撓你和安暖在一起的時候,你並沒有強烈抵抗!”

“你對他內疚!”王慧屏指着蘇啟俊說,“十年無性婚姻,這就是你們蘇家的醜聞!”

“滾!”蘇啟俊冷汗涔涔,他沒有辦法阻止她說出來,其實她說的他都知道,只是當這樣直白地被說了出來,他還是覺得難以承受。

他知道蘇謹城太偏愛他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所以他一直對他妥協,一直隱忍,他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既然他為了自己犧牲了婚姻,那麼自己也應該為了他,犧牲自己的婚姻,去娶一個並不喜歡的女人,也許這樣,他就能減輕內心的愧疚了。

蘇謹城改變了他的命運,給了他安定平穩的生活,給了他優裕的物質生活,他緊張他,關心他,但這樣的好,卻也成為了蘇啟俊的桎梏。

王慧屏只要對媒體說一句話,就會被捕風捉影到不堪的地步。他不知道別人會怎樣看待他,他害怕。

王慧屏是勒在他頸項上的繩索,只是一扣,就可以收縮,讓他無法呼吸。

王慧屏太知道怎樣利用他的軟弱了。

但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妥協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屈服於她的威脅,只會讓她的胃口越來越大,只會讓她越來越囂張。他甚至絕望地想,好在他和林茜已經沒有瓜葛,即使她從報紙上讀到這樣的八卦緋聞,也只是淡然一笑吧。

“你不怕我對媒體說些什麼?”王慧屏底氣不足地說。她沒想到他會這樣決絕,這樣反而讓她不知如何是好。她說要告訴媒體也不過是隨口威脅,如果她真的這樣說了,她休想再從蘇謹城那裏得到一分一毫,並且還會死得很難看。那個人,為了保護蘇啟俊,殺人的事也很有可能做得出來,她惹不起他。

“隨你便。”蘇啟俊冷冷說,“現在請你出去!”

“啟俊!”王慧屏又迅速地變回哀求的聲音。

“出去!”他摁下面前對話鍵,說:“讓保安上來一趟。”

王慧屏跺跺腳,咬牙切齒地說:“蘇啟俊,算你狠!”

她出去的時候,他的手朝辦公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內心迷茫。

蘇啟俊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便接了起來,平穩地說:“安暖。”

“林茜來找過我。”她輕聲地說。

蘇啟俊沉默了一下。

“她要去上海工作了,想跟你見個面。”安暖嘆氣地說,“她為什麼走,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現在還只是訂婚,一切都來得及……”

“安暖。”蘇啟俊低聲說,“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安暖淺笑一下,“我們之間從來不需要道歉。”安暖決定這一輩子都對蘇啟俊守口如瓶,她不會對他說那個未成形的孩子,也不會告訴他,她為什麼要離開。她不會在他的心上再添一筆愧疚,不會讓他因為她而傷心難過。

“我辜負了你!”蘇啟俊微顫着說。他從來沒有去追究為什麼安暖會突然地說愛上了別人,那時候他只是憤怒,只是氣極,而那時蘇謹城也竭力反對他和安暖的婚事,所以他放手了。

“我不介意你辜負我!”安暖說,“我只是介意你辜負你自己,我不希望看着你這樣痛苦。你去找她好嗎?放下順城,放下想要對那個人報恩的心,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活,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啟俊,林茜會在回味私房菜等你。”

蘇啟俊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他終於明白他為什麼總喜歡站在這裏了。憑空而望的時候,你會覺得一切盡在眼前,你抬手就可以掌控。原來那些景從來都不屬於他,只是遠遠地,遠遠地與他對視。

他無法把握自己的生活,從出生開始,他就沒有選擇。現在他依然在被動地接受着命運,他實在是太過失敗。

林茜,他想起她那清秀的臉就會心痛不已,他從來不相信他會這樣地去愛一個人,一顰一笑都會讓他心生漣漪。她美好單純,她明朗朝氣,她倔強自尊……他多想給她一個關於未來的承諾,卻又不得不隨時提醒自己要與她保持一段的距離,不能太投入,不能太貪心,這是為她好。

他真的剋制住了自己的行為,卻沒有克制住自己的內心。

他的胸腔里有很多的感情。他第一次學會了發短訊,第一次把家裏的鑰匙給了一個女人,第一次去花店買花,也是第一次尾隨別人回家。

他遠遠地看着她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裏空洞極了。

只能這樣了。他和她之間,只能這樣倉促地收場了。

他只希望她能快一些好起來,她會遇到更好的男人。那個易泰,那個送她回家的男人,他能從他的眼裏看出感情來。

他嫉妒得發狂,卻只能跟在他們身後,心碎不已。

那天他在辦公室里呆了一整夜。他關了手機,關了燈,只是坐在暗夜裏靜靜地看着樓下那些星星點點的燈火,它們一點一點地亮起來,又在黎明而來的時候熄滅。他知道林茜終於對他絕望了,死心了。

她要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什麼都不能給她,唯有還她一個平靜的生活。他不能再把她牽涉進來,不能再把她拖進他自己都無法左右的命運里。

當晨曦來臨的時候,他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里,眼淚洶湧而出。

林茜在回味私房菜里等了一整夜,她去找了安暖讓她轉告。她想最後問他一次,是不是因為別的原因才會決絕地與她分手,是因為蘇謹城的威脅,還是擔心對她的家人不利。她已經問過母親,那批突然被海關扣了又放的貨物,其中和順城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寧願相信他是迫不得已,是因為蘇謹城才會這樣選擇。

但他沒有來。

她靜靜地坐在餐枱的面前,讓老闆給她做石榴汁煎帶子、芒果泡菜鮮蝦球、鮮花椒熗蓬萊鮮螺片,還有醉花望月。那是她第一次和他在這裏吃過的菜,時隔這麼久,她竟然還清晰地記得。

老闆知道她在等人,並不催促。

“菜都涼了,我替你熱熱?”老闆好意地說。

林茜搖搖頭,“不用,等他來了再熱。”

“要不,你先吃一點。”

林茜勉強地笑了笑,“我不餓。”她聽到老闆輕輕嘆口氣。她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任誰都知道原因了。旁人都會唏噓,而他呢?為什麼這樣決絕,連最後見一面也不願。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她最終喝了面前的一杯青梅酒,甘甜的口感跟那時喝的一樣,卻有苦澀從喉嚨里泛了出來。

另外兩桌的客人已離開,老闆在很慢地收拾着碗碟。她有些尷尬地站起來,“你打烊好了,我這就走。”

“沒事!”老闆笑着說,“你再等一會兒,也許他在路上塞車,或者又被什麼事耽擱了。”

林茜遲疑下,又等了一會兒,說:“算了,若是不來再等也不會來了。老闆,耽誤你下班,很抱歉。”

“沒事!”老闆寬厚地笑。

林茜離開回味私房菜,卻只是在轉角的地方看着老闆鎖門離開,又折回到門口。她依坐在門口,抱着膝蓋靜靜地等候。她也曾這樣等待過,那一次是在他的公寓門口,她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依在他的肩上,在瞬間,她就原諒了他。

時間從她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掠過去,就好像在她身上一步一步地踩過去,是踉蹌的,是疼痛的,也是絕望的。

他在最後,還是選擇了順城。

當拂曉來臨的時候,她終於站起身,腳已經麻木,幾乎站不穩,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這條走廊,那麼幽深,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來這裏,再也不會回頭。

原來,一個人最大的悲哀不是心碎,而是心死。

幾天後,林茜和吳悅一起去了上海。

那是一個陌生的城市,在那裏,沒有回憶可以感傷。

離四月,是越發地近了。

王慧屏回了美國,她沒有對媒體說什麼,也沒有再來找蘇啟俊要錢。蘇啟俊有些狐疑,她怎麼可能輕易地就離開呢。後來他找人查過,才知曉王慧屏在國內的一個弟弟與人起了爭執,將對方刺成重傷,但他竟然不用負刑事責任。看來,這齣戲一定是蘇謹城安排的。

他知道別人的軟肋。

王慧屏的軟肋原來也是親情。

順城在萬峰的幫助下順利地渡過難關。黎落落一門心思地撲在婚禮上,平日裏倒是很少來打擾蘇啟俊。

偶爾見面,她也只是說:“禮服已經送來,不過我還是不太滿意。”

“我哥非要當伴郎,要不就交給他當。”

“鮮花都是從雲南空運過來的,我要在我的紅地毯上鋪上一層的玫瑰花。”

她沉浸在婚禮的喜悅里,並沒有注意到蘇啟俊眼中的疏離。

他開始每天都喝酒,不喝酒就沒有辦法入睡。在醉了以後,他會讓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的胃隱隱地灼痛起來,最近幾日他喝酒越發得厲害。

感覺到那種胃痙攣的疼襲來時,他的胸口一緊,猛地吐出一口痰來,卻發現那其實並不是痰,而是殷紅濃稠的血。他虛弱地想要站起來,卻又吐出一大口血來,白襯衣上血跡斑斑。

他捂着灼燒的胃部,拿起電話,虛弱地說:“劉嫂……”

只是還沒有說完,已經疼得昏厥過去。在樓下的劉嫂趕緊上來敲門,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蘇啟俊渾身是血軟軟地倒在地毯上,驚呼一聲,“少爺!”蘇謹城聽到聲響過來,看到這樣的場面,顫聲對劉嫂說:“讓小吳備車,去醫院。”

劉嫂已經嚇得呆住。

“快去!”蘇謹城怒吼一聲,她才哆嗦着轉身下樓。

“啟俊!”蘇謹城想要把蘇啟俊扶起來,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他愣了一下,原來他竟然已經長大了,他怎麼還以為他是那個十二歲的男孩呢?

小吳招呼其他人,七手八腳地抬着蘇啟俊下樓。蘇謹城跟在他們後面,踉蹌着下樓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穿着的是一雙拖鞋,顧不得換,立刻給相熟的醫院院長打電話,讓醫院做好準備,他們馬上會到。

看着不斷嘔出鮮血的蘇啟俊,蘇謹城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慌,這樣下去,他真的會失去他。雖然蘇啟俊在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忤逆,但他卻越發地疏離了他,他逃避與他見面,也不會再有事和他商量。他更加沉默,更加陰鬱。

蘇謹城問自己,這就是他想要的嗎?

蘇啟俊在第二天才醒來。醫生說是因為過度酗酒引發胃痙攣而吐血,他的胃再這樣下去會徹底地壞掉,一定不能再酗酒。

蘇瑾城坐在蘇啟俊的床邊,看着熟睡的他。他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了,十二歲的蘇啟俊已經有了挺拔的身姿,小小的臉上是冷漠和淡定,那個與年齡不相符的倔強表情,讓蘇謹城的心裏湧起了憐惜。

他決定收養蘇啟俊。因為有規定,獨身不符合收養的條件,所以他結婚,就是為了能夠收養他。他看着他一天天地長大,他發現自己竟然越來越害怕,害怕有一天他會離開他的庇佑,害怕他不再需要他。

他阻止着這一切的發生,他不惜動用一切卑鄙的手段,拆散他的每一次感情。他讓蘇啟俊娶黎落落,就是為了怕失去他。

還有,那些關於順城所有不利的事,有些是他安排的,有些是他告訴媒體的。不,是借了易泰之手。他安排易泰進公司的時候,已經查過他的身份,他其實是商業間諜,進順城也不過是為對手公司天宇集團獲取資料。他安排易泰進了重要的投資戰略部,看着他把那些消息傳給天宇。

城南那塊地的底價是他透露出去的,他曾當著易泰的面打過一個電話,含糊不清地提到了底價。

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讓順城進入困境,只有這樣,蘇啟俊就會為了順城答應去娶黎落落。

是的,把他交給一個不愛的女人,他才會覺得安心。

所以,他不惜損害自己一手創立的順城集團。當然,他也有信心,當問題越多,麻煩越大,就越會讓蘇啟俊無法拒絕。

只是現在,當他的目的快要達到的時候,卻又動搖了起來。

蘇啟俊呢?他沒有辦法忽略他的頹廢,他的沉淪,他的痛苦和傷心。

他做了多麼殘忍的一件事,眼看着蘇啟俊越來越不快樂。

躺在病床上的蘇啟俊虛弱不堪,蘇謹城的心被震到了。

蘇啟俊微微睜開眼,看到的是蘇謹城關切的臉。

瞬間,胃部的不適又隱約地傳來,他蹙了蹙眉。

“胃還疼嗎?”蘇謹城問。

“不疼了。”蘇啟俊撐着手坐起來,“您在這裏守了一夜?其實沒事,不用擔心。”

“你去把她找回來吧。”蘇謹城突然衝動地說。

“什麼?”蘇啟俊怔了一下。

“那個記者。”蘇謹城頓了一下,繼續說,“我會跟萬峰交代,你去找她。”

蘇啟俊靜靜地望着他。

“我一直害怕失去你。”蘇謹城緩緩地說,“啟俊,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樂。但現在我才發現你的幸福和快樂不是我能給你的,就算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也不會讓你多一分的快樂。在你十二歲那年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間覺得我的人生多了一份責任,那就是照顧你,關懷你……看着你一天一天地成長,我會覺得這就是我的人生了。啟俊,我怕你會疏遠我,怕你會離開我……但看着你這樣,我知道自己錯了。也許讓你快樂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你自由,讓你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窗外一縷陽光投射進來,滿室突然間就光亮了。

四月終於到了。

林茜已經開始習慣在上海的生活,節奏有些快,但變得很充實。在工作之餘,她開始學韓語,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想找更多的事情來做,學習充電是個不錯的選擇。

經過路口那家花店的時候,她對着擺在花架上密匝匝的百合濕了眼。

“小姐,你真有眼光。”店主走出來,熱情地說,“這可不是一般的百合,這是百合中一個獨有的品種——卡薩布蘭卡。”

卡薩布蘭卡,林茜在心裏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曾經和蘇啟俊看過一部電影,就是《卡薩布蘭卡》,她也曾收到過這樣一支百合,她一直覺得那就是百合而已,原來這樣的百合竟然也叫卡薩布蘭卡。

“你知道嗎?”店主繼續說,“卡薩布蘭卡在西班牙語裏的含義是白房子,花語的意思是永不磨滅的愛。”

林茜看着面前綻放的明媚的花束,潤濕了眼。

“我買一支。”有個蓬勃的聲音在林茜的耳邊響起,她側過身看着這個俊朗的男人,錯愕不已。

“送給你。”他穿着白色的襯衣,領口的扣子解開,袖子挽了起來,顯得又英俊又明朗。他的臉上都是淺笑,眉眼之間再也沒有陰鬱之氣。

這一刻,陽光突然盛放出芬芳。

她靜靜地望着他,潸然淚下。

那隻卡薩布蘭卡在風裏盛放。

它的意思是:永不磨滅的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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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會撩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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