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婚姻那些事兒(七)
第361章婚姻那些事兒(七)
1
快下班的時候,江小芷接到程屹的短訊,說是組裏的同事要聚餐,會晚點再回。最近一段時間他們一直處於冷戰的狀態,程屹有試圖哄過她,但她的態度總是很抵觸,程屹也不再想自討沒趣,索性兩個人都不再講話,遇到什麼事就發個短訊交代一聲。
看到短訊的時候,江小芷的心微微一動,拿起手機主動地給程屹撥了過去:“晚上你們在哪裏聚?”
程屹見江小芷主動打電話過來,以為是她在求和,態度也格外地溫柔:“媳婦,不生氣了?”
“我想跟你們一起聚餐。”江小芷冷冷地說。
程屹一怔,有些意外:“怎麼想起跟我的同事吃飯?”
“就是想認識一下你的同事,怎麼,不願意?”江小芷譏誚地反問。
“當然不是,我代表全組成員歡迎你!我們定在德福樓,一會兒下班你直接過來。”
“還是算了。”
“怎麼又改主意了?”
“都不熟,再說也許你不方便呢?”
“我沒有不方便。”程屹有些莫名其妙:“江小芷,你有什麼就明說,不要陰陽怪氣的。”
“心虛了?”江小芷故意刺他:“既然你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那我一會兒就過去。”
“我到底做什麼了我要心虛?”程屹臉色稍霽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茶水間裏去接電話,想到最近江小芷對他的態度,實在是覺得心裏憋了口悶氣。
“真的要我說出來?”江小芷輕蔑地笑:“我一直想給你留情面不揭穿你,你卻還是在那裏嘴硬,你認為你做過的事我就一點不清楚嗎?”
“那你說!江小芷你可別冤枉好人!”程屹壓低聲音憤懣地說。
“那我問你,你的包里為什麼會有避孕套?”江小芷咄咄逼人。
“什麼?”
“別再裝了,我已經問過羅茜了,她和鄭瑋分手是因為她不孕,而他們根本就沒有避孕,又何來的避孕套?難道是鄭瑋除了羅茜之外還有別的女人?憑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種瞎搞的人,那隻能證明一件事,程屹,你撒謊了!你對我撒謊了!”江小芷一連串的分析就像當頭一棒把程屹給打暈了,有好一會兒他沒反應過來,等他把整件事串起來的時候,竟然忍不住笑起來。原來最近江小芷對他這樣惡劣就因為這件事,他覺得她心機太深了,既然都已經知道他撒謊了,卻一直忍耐着不說,只是在精神上折磨他,讓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你笑什麼?無言以對?”江小芷深惡痛絕地說。
“江小芷,你可以相信鄭瑋,難道你就不能相信我?我們認識七年,結婚也三年多了,有什麼你大可以說出來,這樣懷疑和猜測有意思嗎?”程屹冷冷地說。
“人心叵測,你已經變了!”
“難道你沒有變?”
“那你告訴我你的包里為什麼會有避孕套?”
程屹有些語塞,他真不記得那枚該死的避孕套是從哪裏來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完全就沒有任何的印象,只能實話實說:“我不記得了,有可能是別人跟我鬧着玩所以放了進來,對,很有可能。”
“還在騙!”江小芷不由地揚高聲線:“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連這樣低級的謊話都相信嗎?程屹,你難道就不能跟我說實話?”
“我現在說的就是實話!”程屹只覺得百口莫辯。
江小芷憤然地“啪”一聲把手機給掛掉了。她不想再聽他繼續胡扯下去,討論這件事只會讓她的心覺得被刀割一樣的難受,他還要騙她到什麼時候?她拆穿了一個還要再去拆穿另一個嗎?真相是洋蔥,每剝一層都會讓她流下淚來。她覺得自己失敗極了,愛情淡了,婚姻里充滿了硝煙,想要的幸福遙不可及,她的生活只有一團地糟。
程屹恨不得把手機扔掉,抬起手來在桌面上猛砸一拳,轉身的時候,正撞見田喜進來。見到他鐵青的臉,她綿淺一笑:“能把你氣成這樣的人,讓我猜猜,是跟嫂子吵架了?”
其實不是田喜猜得准,是剛才程屹在座位上接電話時,一聲“媳婦”她已經全然都聽到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這樣一聲,會有些不舒服的感覺。男友在公司或者當著旁人的時候,從來都是“田喜、田喜”地稱呼她,她見過程屹在妻子生病時的焦灼,見過程屹要加班時給她請假的甜蜜,現在也見到了他跟她吵架時的憤怒。他的妻子是這麼的幸運,丈夫的眼裏就只有她,他的喜怒哀樂都跟她有關,她的手裏像有一根無形的線,操縱着他的心。如果這個男人是她的,她一定不會跟他發脾氣,不會無理取鬧和任性妄為。田喜的心裏被自己的這個念頭給嚇住了,再看一眼程屹,竟然有些慌亂。
“晚上你們去聚吧,我臨時有點事。”程屹的心情就像一張紙,被江小芷給撕得亂七八糟,他一邊在腦海里使勁地回憶那枚避孕套的來歷,一邊惱恨江小芷的無故指責。
“別呀,”田喜急急地說:“說好了大家一起慶祝的,你若不去多掃興。”
程屹思忖一下,知道若是突然不去也說不過。
“晚點回去跟嫂子好好賠禮,一會兒就沒事了。”田喜囁喏:“你這麼好,嫂子也不會真的跟你生氣。”
“你們女人是不是成天沒事就找老公的茬?”
田喜吐了吐舌頭:“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教你一招,保管你見水淌水,見山翻山!”
“說來聽聽。”
“一哄二抱三下跪!”田喜嬉笑:“是個女人都躲不掉這三招。”
程屹嗤一聲:“都是你們這些小女人想出來的!”
雖然程屹沒有心情去參加聚會,但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下班后還是一起去了德福樓,一個組八個人,大家年紀相仿,加上彼此之間沒有個人利益的競爭,相處起來很隨意,點菜的時候菜單從這個人手裏被搶到那個人手裏,大家都想點自己喜歡的菜,好一陣熱鬧。田喜搶到菜單時,轉身問了問程屹想吃什麼。
“田喜,你應該關心我們這些未婚還單身的,程哥是沒戲的!”小柯大大咧咧地說。
田喜眉毛一挑:“一邊涼快去,你還扮單身,女朋友都快一沓了吧!”
“如果田喜你願意當我女朋友,那一沓的女人我立馬都分手!”小柯故作認真地說。
“要我做女朋友,行,先喊我一聲姑奶奶!”田喜調笑。
話音剛落,小柯已經一聲“姑奶奶”脆脆地出了口,引得一桌子的人一陣鬨笑,大家都拿他們倆開着玩笑,而田喜也不介意,跟小柯曖昧不清地抬着杠。他們一組裏,除了田喜,就只有一個女孩葉檸,但葉檸性格文靜一些,又已經結婚了,男同事就很少跟她開玩笑,倒是田喜,大氣爽朗的性格跟誰都是哥們,很受歡迎。
程屹一抬頭的時候,竟然看到江小芷站在包廂門口,也不說話,只是帶着審視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心裏明白了,她給他打電話說要來參加他們的同事聚餐不過是想試探一下他說的是不是實話,掛電話的時候他以為她不會來了,卻沒有料到她來了。
眾人隨着程屹的目光看過去,郭銘是認得江小芷的,立刻起身:“真巧,嫂子你也在這邊吃飯?”
程屹有些尷尬地迎過去:“我忘記跟大家說了,我讓我媳婦過來的。”
“嫂子那是必須得跟我們一起慶祝!”小柯快嘴地說:“這個項目我們做得太漂亮了,不僅提前完成,還完成得很漂亮,程哥肯定離升職不遠了!”
江小芷面露微笑:“我不妨礙大家吧。”
眾人自然是一番客氣,趕緊安排江小芷坐到程屹身邊,她對着程屹微笑,完全沒有在電話里冰冷的態度,程屹明知道她的用意,但還是笑着問她想要點什麼菜。
“我喜歡吃的,難道你不知道?”江小芷嬌嗔地說,眉眼間都是恩愛。她一進來就注意到一個女孩,穿着明黃色荷葉邊的襯衫,頭髮鬆鬆地扎着,齊劉海下一雙眼睛生動而明亮,笑起來的時候真是唇紅齒白,說不出的俏皮可愛,她倒是一點也不像做研發的工作,憑着直覺,江小芷認定她就是田喜。果然,一介紹的時候就知道了,她的心裏立刻地浮想聯翩,這個程屹相處時間比她還長的同事會是他的出軌對象嗎?
而田喜也在打量着江小芷,她穿着一身深藍色職業套裝,雖然眉目清秀但論起年輕漂亮,自己定然是勝過她一籌,不過她坐在程屹的身邊,他的目光里那種坦蕩磊落的關心卻是一目了然。田喜心裏酸澀地想,他們真的很幸福。如果她有這樣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她已經覺得人生圓滿。
一桌子吃飯的時候,大家也當著江小芷的面亂開着玩笑,喝酒的時候,田喜被嗆住了,猛咳了幾下,小柯馬上端起水杯遞給她,她也不接杯子,就着手就喝水,儼然他們就是一對情侶。
江小芷不喝酒,用飲料代替,其他人也都來跟她碰杯。她也笑着跟他們聊天,再細心地為程屹布菜,叮囑他少喝一些,手若有若無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有時候轉身與他說話時,面頰近得幾乎貼上,兩個人就像一點芥蒂也沒有。其實她不過是乘機在觀察在座另外兩個女人的反應,那葉檸雖然沒有田喜那種蓬勃外向的性格,但戴着一副眼鏡靜靜地微笑,也會有男人喜歡這種類型,她倒是看了江小芷好多眼,見到她跟程屹親近的時候也不轉過目光,不過這倒是讓江小芷並不懷疑了,如果她跟程屹有問題,當著她的面定然會表現得很避諱,哪還能這樣坦然地望着她。而田喜,雖然一直在笑鬧,但跟她講話的次數不多,還當著她的面跟別的男同事曖昧不清,很有可能就是一種掩飾——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喜歡田喜,她也相信,在場所有男同事的老婆都不會喜歡這樣張揚外向還很漂亮的女同事。
此時,田喜端着酒杯站起來,笑着對江小芷說:“嫂子,這一杯敬你!祝你跟程哥永遠幸福!”
江小芷若有所思地說:“田喜,聽說你也快結婚了,等到辦婚禮的時候一定要請我參加。我跟程屹結婚的時候沒辦,所以看到別人的婚禮就會覺得羨慕。”
之前程屹問過幾次田喜的事,他怕她多心就告訴她人家田喜都快結婚了,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田喜什麼時候結婚,只是突然讓江小芷說出來,心裏咯噔一下。
田喜掃了程屹一眼,就像知道他的目的一樣,隨口地說:“到時候一定邀請嫂子和程哥,你們婚姻這樣幸福的,我要向你們取取經!”又轉向程屹說:“程哥,你看嫂子對你多好,婚禮沒有都肯嫁給你,換成別人才不答應!”
程屹笑了笑,沒有言語。江小芷撒嬌地推了推程屹:“你瞧瞧,別人都說我好呢!”
程屹被她推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覺得在同事面前這樣秀恩愛有些丟臉,若是他們真的恩愛倒也罷了,關鍵是之前江小芷還在那裏懷疑揣測他,讓他完全沒有辦法適應。
“程哥,你怎麼追到嫂子的?”周坤明起鬨地問:“給我們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就那樣唄!”程屹隨口地說。
“那有啥不能說的?我來說。”江小芷頓了頓說:“你們程哥當年對我是一見鍾情。”
“太浪漫了!”眾人人附和着說。
江小芷心裏也想起當年初遇程屹時的情景,心裏有些酸澀,那時候的他們還是青春逼人的少年,時光荏苒,一晃他們結婚都三年多了,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各種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但最讓她難受的是當年那麼愛她的男人卻在婚後三年就背叛了她。
“現在看來,還是只有學生時代的感情最純。”邵子陽撥着杯子,感慨地說:“現在的女人真是太現實了,一跟你談到結婚就問你要房子,奶奶的,老子又不是富二代,剛畢業兩年你就是把我賣了也買不起房!”
“邵子陽,你該不是又分手了?”小柯驚訝地問:“前段時間還膩歪地說要請我們喝喜酒了!”
邵子陽苦澀一笑:“算了,我打算過幾年等我買了房再來找女朋友,沒房的男人那在婚姻上是完全沒市場。”
“其實也不能這麼絕對,如果這個女人夠愛你,一無所有也敢嫁給你!”田喜說:“所以還是你們自己夠不夠對女友好的問題,看人家程哥不就是婚姻模範,愛情標兵?”
江小芷掃了一眼程屹,淡淡地說:“對你評價可夠高的呀!”
程屹被她的話給噎住了,又不知如何反駁,光在心裏生氣了。那一餐飯吃得程屹索然無味,沉默了不少。
跟眾人在路口分口,江小芷剛一轉過身,握住程屹的手就鬆開了,臉上又恢復冷冷表情。
程屹不滿地說:“你到底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突然跑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又表現得古里古怪,江小芷,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江小芷冷嗤一聲:“是我古里古怪,還是你做賊心虛?說我不正常,我看不正常的人是你!是不是特不願意讓你同事知道你有老婆呀?就想把我藏着掖着扮單身?”
“江小芷,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也不是做賊心虛!我告訴你,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對不起這個家的事,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總之我問心無愧!”
“如果你都可信,那母豬都會爬樹了!”江小芷再冷嗤一聲,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遞過去:“這個拿去!”
小小的粉色緞面盒子,程屹心裏一熱,態度立刻軟下來:“幹嘛?知道自己冤枉我了,送禮物來賠罪?”說著,就接了過來,一看,盒子裏是一枚戒指。他們沒有結婚對戒,只有向江小芷求婚時買了一枚白金戒指給她,一直到現在江小芷天天都戴着。
“你想得美!以後你天天給我戴着,這就是提醒你,你是一個有老婆有家庭的男人,要有點責任心!別在外面胡搞瞎搞!”
程屹氣急敗壞的把戒指往地上一扔:“你這什麼意思?給我戴個緊箍咒?!我告訴你江小芷,戴不戴這玩意兒,我要出軌照樣出!你別搞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名堂!”
“你給我撿起來!”因為在大馬路上,戒指被程屹一扔,軲轆地滾了老遠,要是被人注意到,馬上就會被撿走,那可是白金戒指,花了她一千多塊。
程屹憤懣地說:“你要是當做禮物送給我,我還多樂意要的,但不是這樣!我沒有做任何錯事,我也不需要做這些事來證明自己!”
“你撿不撿?”江小芷鐵青着臉問。
程屹沉默一下,然後氣急地轉身去撿起戒指,憤怒地戴在無名指上,舉起手來低吼道:“你贏了,行不行?”
戴上戒指的時候不是都該覺得幸福嗎?但程屹沒有,而江小芷的心裏也覺得如此地悲哀,他們默默地朝前走着,兩個影子明明就站在一起,卻變得如此地陌生。
2
江於欣開門的時候,見到父母提着兩大袋吃的,有些埋怨地說:“你們也真不嫌麻煩,大老遠地提些超市裏都有的東西。”
“媽真是白養你了,一結婚娘家都不回了,就拿自個兒當鄭家人了!”母親白她一眼,指揮着丈夫把袋子提到餐桌上放着。
“媽,你們沒換鞋!”江於欣急吼吼地從鞋櫃裏拿了兩雙拖鞋遞給父母,就讓他們在餐廳里把鞋換了,再把換下的鞋擺放到玄關處。
“什麼時候這麼愛乾淨了?以前在家的時候那屋子可都是媽收拾,現在到你這兒來就盯着要換鞋了!”
“打掃起來麻煩!”江於欣笑着抱抱母親:“這麼大屋子,就我一個人收拾,累不累呀?”
“那鄭瑋不幫你做家務?”母親一聽,不樂意了,數落起來:“看你平時鬼精靈,一點虧也吃不得,現在結婚就被老公給收拾住了?”
“我樂意呀!”江於欣嬉笑:“我老公那是要做大事的,這些家務瑣碎的事都由我做了!”
母親戳了一下她的腦門:“這樣慣着可不行,你可得把鄭瑋看緊了!”
“您就放心吧!我跟鄭瑋好着呢!”
“你媽說得對,不能太順着他了。這鄭瑋家條件本來就太好,你太慣着他,會更不拿你當回事!”父親認真地說。
“爸,這是您快三十年婚姻的總結?那是因為媽喜歡管着您,您也樂意被她管,人跟人不一樣的!你們就甭瞎操心了,我自個兒的婚姻我會經營好!”江於欣一邊說一邊去廚房裏先把米飯蒸上,今天雖然是周末,但鄭瑋跟朋友約了打網球,她本來也要去的,但母親打電話說想來她家看看,她就留在家裏等着了,本來鄭瑋也說留下來,她說不用,又不是外人,爽了朋友的約多不好,打完球直接回家吃飯就好。
跟鄭瑋結婚也三個月了,她很快地適應了主婦的生活,每天早上起來給鄭瑋做好早餐,間隙會去替他把要換的衣服準備好,等到他收拾妥當坐在餐廳前吃飯,時間剛剛好。兩個人吃完早餐,鄭瑋會順道把她送到公司,中午時候鄭瑋都在公司午餐,只有晚上的一餐她會準備得營養豐盛一些。說起做飯來她也是新手,以前在家的時候沒有做過幾頓,只覺得很簡單,到實際操作的時候才發現要掌握火候和作料的分量還是有些手忙腳亂,剛開始做的菜不是鹽多了就是太生了,好在鄭瑋每次都表揚她有所進步,現在她也能像模像樣地做一餐飯了。有時間的時候還去跟婆婆請教做菜,婆婆見她如此細心照顧自己的兒子,也是大為喜歡。只是在面上他們相處得融洽,但讓她難以啟齒的是,結婚都三個月了,鄭瑋卻還沒有碰過她,有好幾次她都主動去引誘他,明明他就是有反應的,但在投入的時候還會讓自己抽身,抱歉地看着她,搞得她覺得自己像是要強暴他似的。她知道,他的問題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們結婚太快了,其實他都還沒有準備好就被她拖進了婚姻了,而她,除了對他更好,更包容一些,別無辦法。
她不能告訴父母這些,一來覺得難以開口,二來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她知道她自結婚後回家的次數很少,平日裏要忙着照顧鄭瑋的生活,到了周末鄭瑋不是加班就是有活動,若是沒有安排她就提出回婆婆家吃飯,她沒有提要他回她父母家的事,他也不提。
“鄭瑋也真是,知道我們要來,還在外面玩。”母親繼續她的不滿:“從結婚到現在,你們回來過幾次?嫁出去的女兒就跟潑出去的水,全都向著婆家了。”
“媽,鄭瑋那是應酬!”江於欣信口開河地說:“有些合作就是在吃飯打球上談成的,鄭瑋做的是創投,一融資就是上億,別人幹嘛隨隨便便地拿錢給你,還不是靠平時的關係!”
“媽呀,這麼多錢?”母親驚訝地問。
“他那可是大公司!”
“那你跟鄭瑋說說,讓你姐夫也去他公司上班?你看你姐夫,工作都好幾年了,房子都買不起,你姐跟她婆婆也是處不到一塊兒,這樣下去小兩口的感情都成問題!”
“媽,您看您,把我當什麼了,一結婚就讓我搞裙帶關係!先跟您說,要找鄭瑋幫忙的事可別找我,我跟他是平等關係,我才不想要欠着他人情!”
“說什麼話呢?都是一家人,互相幫襯一下有什麼不對?”
“如果我不跟鄭瑋結婚,鄭瑋跟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我跟他結婚了,你們就讓我給姐夫找工作,這不是利用我?”江於欣振振有詞:“再說了,姐夫去鄭瑋的公司能幹嗎?他是做軟件的,對金融上的事一竅不通,讓他去那公司掃廁所呀?”
章慧氣得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起初還覺得女兒嫁得好,可現在,剛跟女兒提一點小事就被她給堵了回來,現在女兒只跟自個兒老公一家了,一到她家還緊張着要換鞋,生怕弄髒了地板。真是越想越氣,臉也沉下來,不再說話。
江國通知道妻子在生氣,乘着女兒去廚房,低聲地說:“於欣也沒別的意思,她是不想被婆家看輕,再說了剛結婚就想着從鄭瑋那裏得好處,這也太勢力了!”
章慧丟給他一個大白眼:“這小女婿跟大女婿本來就是朋友,以前是朋友現在又是親戚,幫一下又怎麼了?你看於欣住的房子,再想想小芷住的地方,這兩個女兒的生活差太多了,我能不偏着點小芷?”
“以後這些事別跟於欣說了,免得她為難。我看她過得也不輕鬆,肯定沒少受氣,我當初就說了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咱們高攀不起。”
“屁話!”章慧再瞪他一眼:“我女兒哪高攀不起了?長得又漂亮人又能幹,是那鄭瑋好眼光!”
江國通低低笑一聲:“你還真是個王婆!”
江於欣在廚房裏揚聲地說:“媽,給我姐打個電話,要沒事也過來,我也很久沒見她了。”她打開冰箱看一下,雖然菜不夠,但母親帶來的袋子裏放了好些熟食,要是光她和鄭瑋吃,那吃不完就得倒掉了。
章慧就吩咐丈夫給女兒打電話,聽到他在電話這邊說了幾句就掛了。
“小芷來不?”
“來。”
“女婿呢?”
“還不知道,小芷說是問問。”江國通說:“不過一會兒鄭瑋回來,你可別再給他提啥工作的事,房子小芷他們早晚會買,你也別瞎操心了。”
章慧掃他一眼,沒有吭聲,算是答應了。
“媽,您怎麼還坐着!”江於欣出來一看,咋呼地說:“不來幫我做飯,一會兒中午就給你們炒兩個青菜!”
“我還當你多能的!”母親說著,已經喜不自禁地站起來,剛才那種與女兒疏離的失落感已經一掃而空。
快到中午的時候,江小芷和程屹先到了。接完父親的電話,江小芷就問程屹要不要去妹妹家吃飯,那時候婆婆剛買菜回來,聽到他們的談話,就說程立也要回來吃飯。程屹想了一下,平日天天都能和母親一起吃飯,只有周末小芷才回趟娘家,加上自己也很久沒有陪她回去了,就跟母親說讓他們自己吃飯。姜悅芬聽了心裏也不高興,直說你弟也難得回來一趟,再說我都買了好多菜了。江小芷也不聽她羅嗦,換了衣服就先下了樓,她心裏想要是十分鐘程屹不下來她就自個兒走,但幾分鐘后程屹就出來了。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中午的飯菜都做好了,鄭瑋才回來,跟大家打過招呼就先去洗澡換衣服了,留下一家人坐在桌子前等,章慧等了幾分鐘有些忍無可忍地說:“菜都要涼了,先吃吧!你姐、姐夫是客人,哪有客人等主人的道理!”
“媽,都是一家人,哪分主人客人,等到鄭瑋一起吃吧。”江於欣笑着說。
“沒事,等等吧。”程屹又說:“爸媽,我跟小芷打算買房了。”
江小芷掏出手機玩着上面的遊戲,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房子的事程屹跟她提過了,上次的項目程屹拿到不少獎金,加上這一年多攢的錢兩個人也湊了十萬塊,打算再借一些錢就可以付上房子的首付。現在上海的房價眼看着蹭蹭地往上漲,好點的地段早突破了兩萬塊的房價,再等下去怕是連首付都不夠了。
“好事呀!”江國通高興地說:“到時候不夠的,我們也贊助一些。”
“不用,爸,我們會自己想辦法。”程屹說。
“姐,你終於要買房了,今天媽還在那裏說你住的環境不好!”江於欣一說完,母親就瞪了她一眼,當著程屹的面說這話,這不是讓他心裏不高興?
“就算買個房子環境能好多少?”江小芷冷冷地說:“現在房價那麼貴,前兩年十萬塊還頂個事,現在能買多少平呀?就當一萬塊一平,兩居室七十個平方,首付十四萬,貸款五十多萬,按照三十年來換,要還銀行一個月快四千塊!還要物業費水電費雜七雜八的費用,我喝西北風去?”
江小芷的話讓父母也不由地擔心,算下來確實是太貴了,買了房子得背上三十年的債務。
“要不把你們的錢投到股市上?指不定過幾個月十萬塊就變二十萬、三十萬了!”江於欣說。
“算了,那股市都是有莊家操作的,小散戶哪能真賺到錢!你有錢十萬塊不算什麼,但對於我來說,這可是家底,我不能去冒險。”江小芷說得有些酸溜溜。看到於欣這一百五十多坪的房子,寬敞的三室兩廳,木質地板,茶几上的花瓶,牆壁上的大幅結婚照,心裏就會覺得自己當初嫁個程屹是不是太幼稚了?當初一門心思就是愛呀愛的,但走進生活才知道物質才是愛情的基礎,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變物質了,但跟婆婆同住一室的煩惱,真是讓她受夠了。
婆婆不僅愛嘮叨,還是個省長——省水、省電、省氣。一看到她人沒在屋裏還開着燈就會立馬幫她關上,生理周期的時候她想用熱水洗洗自己的衣服,又得被婆婆說上幾句,諸如此類生活瑣碎,讓她覺得一點自由都沒有,以前臉皮薄被婆婆嘮叨的時候還會覺得緊張和生氣,現在完全已經沒有感覺,她已經在婆媳之戰的驚濤駭浪中完全地成長起來,能夠從容不迫地應戰了。
“沒事,我可以借一些給你們,多付些首付以後少還些銀行利息。”鄭瑋一邊說著,一邊拿毛巾擦着發地坐了下來。
“那先謝過了!”江小芷淺淺地說:“會儘快還的。”
“不急,有了就還,沒有就不還,我跟程屹什麼關係呀!”停頓一下,鄭瑋察覺到這句話有點不妥,補充地說:“何況你們是姐姐,姐夫,應該的。”
江月欣輕輕地掃了他一眼,沒有吭聲。章慧還想把話題引到房子上,但察覺到小芷和程屹都些敷衍,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一想到女兒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可以跟婆婆分開來住,心裏也輕鬆了許多。
“等你們搬了新家,趕緊生孩子!”母親對大女兒說:“都這麼久了,也該要了。”
“晚點再說吧。”江小芷淡淡地說。
“於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呀?”母親又問小女兒。
江月欣一愣,低着頭吃飯:“有了自然就要了,隨緣吧。”
家人都回去后,江月欣開始打掃收拾房間。鄭瑋依然回到書房在電腦前忙着,MSN上羅茜的頭像突然亮了,他的心也彷彿一下亮堂起來,有些急切地打了一行字過去:最近好嗎?
羅茜很快就回了:挺好,你呢?
不太好。
為什麼?
說不清,也許是決定地太倉促了。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好好地過日子。
她很好,對我也很好。但我的心裏還是放不下以前。
那是你自己的事,鄭瑋,難道你想讓我和你婚外戀?以前我是你的女朋友,現在我是你的前女友,我再跟你一起,就是第三者!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
對她好一些。
說完這句,羅茜就匆匆地下線了。鄭瑋對着已經灰掉的頭像心裏頹敗不已,他多想跟她好好地聊上幾句,跟她說說他現在的生活和狀況。他雖然結婚了,但心裏卻始終想着她,他不是故意要這樣做,有時候也想要對妻子好一些,但每當想要親近她一些的時候,就會覺得有些抗拒。夜裏,他總要磨蹭到很晚,直到她睡了他才肯上床。有時候她半夜裏蜷到他的懷裏,他會不由自主地躲閃一下,小心地挪開她的手臂。
江月欣透過書房的門,看到鄭瑋在電腦前發獃,端了杯牛奶推門進去:“其實你不用借錢給我家裏人。”
鄭瑋手裏一謊,趕緊關掉電腦上的頁面:“我跟程屹是哥們,就是他不開口我也會借。”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江月欣自嘲地笑笑,把牛奶放到他的面前。
“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月欣笑着坐到他的膝蓋上,摟住他的脖子:“知道啦,我不會多想。牛奶乘熱喝了吧!”
鄭瑋端起杯子喝了幾口:“其實不用對我這麼好?”
“傻瓜,你是我老公,不對你好對誰好?”江於欣笑着吻了吻他的唇,低低地說:“我知道我應該給你時間,但已經三個月了,難道你還不想要我?”
“於欣……”
她再一次吻住他的唇,手指在他的胸口打着圈地挑逗:“不用解釋,我知道你心裏還沒有放下以前,但時間不要太長。現在我是你的老婆,不要讓我難過。”
鄭瑋的身體有了股莫名的燥熱,一種衝動從身體要突圍出來,遲疑地想要站起來,離開江於欣綿軟的身體:“今天不行……”
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江於欣一口給堵住了。她不想要再等下去了,既然他還想要逃避她就不打算再讓他繼續地躲避,她在牛奶里加了一些藥粉,到處都是賣這種東西的,她所要做的就是換一套性感的內衣,等待她和鄭瑋遲來的新婚之夜。
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舌頭就像一尾魚靈活地在他的唇里遊走,身體完全地貼了上去。鄭瑋推了推,但身體燥熱地厲害,火燎火燒地很想要發泄出來,乾脆一把抱住江於欣朝卧室里便吻便走了去。
江於欣心裏一陣竊喜,媽呀,這藥效也太厲害了,早知道她早往他牛奶里放了!
鄭瑋抱着她倒到床上時,她已經被他剝了個精光,她下意識里羞澀地想要躲閃,但鄭瑋壓住她的手,擠進她身體的時候,她疼得皺了一下眉:“疼。慢點。”
但是他已經忍不住了,直接往她身體裏一頂,她“啊”地一聲疼得喊出聲來,抓住被褥堅持着不去推開他,任由他握住她豐滿的胸,在身體裏狂亂地抽動,在那種疼的感覺慢慢消失后,一種快感從身體裏漫上來,每個毛孔彷彿都被打開,她不由地呻吟了起來。
鄭瑋低吼一聲,熱流噴薄而出,射在了她的身體裏。只是當高潮剛過,鄭瑋突然清醒過來,他從她身上翻身倒在一邊,心裏重重地嘆了口氣。
3
江小芷在程屹的公司樓下站了好一會兒,猶豫着要不要上去。程屹今天又在公司加班,這個星期來他已經連續加班了四天,每天晚上到家的時候江小芷都已經睡下了,他躡手躡腳地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生怕吵醒了她。但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睡着,她的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出程屹和別的女人鬼混的情景,心裏就跟有一隻爪子在撓,難以忍受的煩躁和疼痛。
她很想要拿起手機給他打個電話,要讓他證明給她看他確實是在公司里的加班,但如果他真的是在加班,一定會對她這樣的行為不屑,覺得她又在那裏發了瘋,而自尊心這樣強的她也不願意讓程屹知道她很緊張他。
他現在已經不再哄她了,好像他對她的冷戰已經習以為常,也好像對他們的婚姻已經破罐子破摔,不想要修補他們之間的裂痕。江小芷總是會想起他們戀愛和剛結婚的那陣兒,那時候他多黏糊她呀,一天到晚地哄着求着,她一丁點的不高興也會讓他緊張,扮貓學狗地逗她樂,但現在呢?知道她不開心也當是沒見着,上班下班就好像她在這個家裏就是個擺設,有時候半夜裏醒來,看到身邊睡着的這個男人,真的很想一腳給踹下床去,那種恨,那種迫不得已,那種屈辱和悲憤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這幾天程屹感冒了,咳得厲害的時候江小芷還是有些心疼,面上卻依然冷冷地說:“我沒空陪你看病,工作那麼忙哪有時間再過問你,自個兒去醫院看去!”
程屹惱怒地望了她一眼,沒吭聲。江小芷也覺得自己對他太不關心了,可又不想服軟,冷哼一聲別轉面孔去。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去醫院,到底有沒有吃藥,婆婆有拿葯給他吃,但婆婆的那些葯哪裏管用,她總是認為太好的感冒藥吃多了會有抵抗力,都是去藥房拿些便宜的自配藥。以前為了吃藥的事她跟婆婆爭過好幾次,後來也懶得再爭,程屹自己願意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藥丸就吃好了。
有好幾次,乘着程屹去浴室的時候,江小芷拿出他的手機想要查一下他的通話和短訊內容,只是手機握在手裏卻很害怕去打開來,生怕那是個潘多拉盒子,一打開來就再也無法關住裏面的秘密。在心裏她也鄙夷着自己的行為,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多疑敏感查老公的女人了?以前的那種自信和洒脫呢?在糾葛了好幾次后,她終於還是翻了他的手機,裏面什麼都沒有,沒有可疑頻繁的電話,沒有曖昧糾纏的短訊,她甚至還特意地翻了田喜的電話號碼,也沒有什麼問題,她心裏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冤枉了他?那枚避孕套是別人開玩笑時放進去的,又或者那個人跟程屹有着私人恩怨才故意的設計,她僅憑這一點就認定他有外遇是不是太武斷了?想起最近程屹對她的態度——男人在外面做了壞事不都是回家對老婆更好嗎?程屹沒有,但沒有對她更好也有可能是他不在意她了。種種的揣測,都在江小芷心裏翻江倒海的折騰着。
在程屹說又要加班的時候,江小芷到他的公司來,就想要確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在公司里。只是遲疑了很久卻又下不了決心,如果程屹看到她突然出現,一定會知道她的目的。但如果程屹不在呢?
“江小芷。”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時,江小芷嚇了一跳,立刻轉身,看到是個有些印象但想不起是哪裏見過的男人。
“方浩然。”對方一笑,像是怕她還不記得,補充了一句:“二郎神。”
這下江小芷恍然大悟:“方總監!”
方浩然點點頭,微笑着直視她:“來找程屹?”
她支吾了一聲:“嗯。”
“我上去取份文件,一起?”
“好。”江小芷已經來不及想,被動地隨着方浩然走進電梯。
其實方浩然已經下班,從停車場出來的時候注意到江小芷在樓前徘徊,他不由地停了下來,定睛一看,果然是她。他還記得她,她盯人時渾身迸發出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像極了他的初戀,所以對江小芷就留下了印象。他把車在停回停車場,然後故意裝作“巧遇”了她,跟她進電梯的時候,他打量一下她,穿着一件淺綠色的長裙,襯得皮膚雪白,臉頰微微的泛紅,望着他淡淡一笑,就像一朵梔子花,清淡但又拒人千里。
“最近程屹挺忙的。”方浩然純屬沒話找話:“現在做的項目很趕。”
江小芷心裏安慰一些,看來程屹一定是在公司里加班了,連上司都說他很忙。看着電梯上的紅色數字一格一格地跳動,越發地遲疑要不要臨陣脫逃,被程屹看到一定會嘲笑她一番,但身邊有着旁人她又不好說:算了,我就是來參觀一下,現在我要回去了。
方浩然並沒有覺察到她的內心糾葛,電梯門“叮”一聲打開,紳士地等着她先出電梯,再殷切地引着她去程屹的辦公桌。她心裏跺了跺腳,想,被程屹嘲笑就算了,如果他真的在忙那她就說正好在附近就來等他下班。如果他還是生氣,她就哄哄他,兩個人藉機和好也不錯。
“真不巧,他好像不在公司。”方浩然指了指一個座位說。
江小芷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望着那空無一人的座位,被定住了一樣。電腦桌上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一盆可愛的仙人掌放在哪裏,綠色的掌端還頂着黃色的小花蕾。她確定程屹絕對不會自己去買這種東西,那一定是另外的女人買來送給他的,現在她心裏連一絲僥倖都沒有,是確定程屹有了別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親自到他的公司來,她還不知道要被矇騙多久。
“要不給他打個電話?”方浩然見她臉色不好,頓時明白了幾分,一定是程屹告訴她在公司加班,她在樓下遲疑着要不要來確認。他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到底怎樣,但卻是知道,她並不開心。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激起了他心裏的憐憫。
江小芷緩緩地搖了搖頭,艱澀一笑:“其實我沒有給他打電話,只是在附近經過順便上來看看。”
方浩然瞭然一笑:“是想給他個驚喜?哈哈,看來只有等到下次了!”
江小芷虛弱地笑了笑,默認了他的說法。
跟着方浩然轉身下樓的時候,她的心裏真是亂透了,失神地差點摔了一跤,方浩然及時地扶住了她。他說送她回家,她也沒有反對,她遊魂樣地坐在他的車裏,抬眼再望樓上一眼,只覺得心都碎掉了。
方浩然突然壓了過來,她的身體下意識一擋。
“抱歉,安全帶!”方浩然笑着替她拉過安全帶,替她扣上。
她的臉微微一紅:“對不起。”
“你住在哪裏?”
江小芷報了地址給他,又遲疑地問:“太麻煩你了,要不送我到公交車站就好。”
“順路。”方浩然笑着撒了個謊。
江小芷不再說話。方浩然打開車裏的音響,車廂里流淌着蔡琴渾厚的嗓音“像一陣細雨灑落我心底/那感覺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頭看着你/而你並不露痕迹……”
“這音樂會不會有點過時?”紅綠燈的時候,方浩然轉身望了她一眼。
“不會,她的聲音很經典。”
“我還以為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太欣賞她了,她是屬於我們那個時代的。”
江小芷苦笑笑:“其實你不老,而我也不年輕了。”
“我?快四十了!”方浩然扯了扯頸項的領帶,再看她一眼:“沒有人說你看上去就像是剛畢業的大學女生?”
“心裏覺得老了。”江小芷愴然地嘆口氣,又覺得自己在陌生人面前太作,隨即笑了笑地拉開距離:“方總看不出來快四十,很顯年輕?”
“這句是恭維?”
“也不全是。”
“你還真是實話實說!”方浩然哈哈地笑起來,手放在方向盤上,車速開得很穩。
江小芷望他一眼,心裏在想為什麼他的下屬會覺得他嚴肅又難以接近?其實他很紳士也很體貼,“二郎神”的綽號完全地與他不搭。
方浩然一直把江小芷送到樓下,車停穩的時候他又先下車,妥帖地繞過車頭替她拉開車門,他微笑着與她道別,一直注視着她上樓這才轉身。
而這一幕被在樓上的鄰居給看到了。江小芷住的這裏以前就是糖果廠的家屬區,彼此之間都是知根知底,而鄰居一旦很熟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八卦緋聞,這程家媳婦被個男人開車送到樓下的事也被嚼了出來,傳來傳去就被傳到了姜悅芬的耳朵里。當著別人的面,姜悅芬自然是維護着媳婦,虎着臉說那些人就愛造謠,她媳婦本本分分的,那個人不過是同事順便給送了回來,她要是再聽到誰嚼舌根就撕爛他的嘴!說是這樣說,但姜悅芬心裏也嘀咕上了,莫非這媳婦還真給兒子戴了頂綠帽子?
自從江小芷掉了孩子后,這都多久了她還沒有動靜,她都已經催了好多次了,當著媳婦的面也說讓她趕緊給她生個孫子出來,但媳婦就是說有了就要了,也沒個准信。她也偷偷地去他們屋裏搜過了,也拿了些可疑的葯去問過,但沒有避孕套也沒有找到避孕藥,但為什麼媳婦的肚子就是沒動靜?現在想來,難道她是不願意跟兒子生孩子,所以不肯跟他過夫妻生活?
說起程屹加班的事,還確實是騙了江小芷,但他沒有外遇,有時候也真的在加班,只是也有沒加班的時候跟江小芷說加班了。他不太願意回家裏獃著,悶得難受,一回去不是看江小芷的臉色,就是聽母親的嘮叨,他被兩個女人給夾攻着,累都快累死了,乾脆能躲就躲着了。鄭瑋也害怕面對江於欣,所以他們約了朋友一起喝酒玩牌打遊戲,在外面拖延得晚些再回家。這也是程屹為什麼一回到家就立刻去洗澡的原因,怕那身酒氣和煙氣讓江小芷給察覺出來了。
其實也覺得窩囊,但一個婚姻幸福的男人又怎麼會深夜還在外面流連呢?
他知道江小芷在查他的手機,真是憤怒極了!她的敏感和猜忌,她的熱潮冷風,她的疏離和抵觸都讓他覺得很抓狂,但他到底要怎樣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和無辜?騙她,她不信;說實話,她還是不信!他哄也哄了求也求了,現在是一點活路都沒有,也懶得再去看江小芷的臉色了,她願意查就查,他大大方方地把手機丟在那裏,有時候接個電話還故意地說得大聲,就讓她聽聽,他多坦蕩呀。這樣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真悲哀,但他毫無辦法。
這幾天他感冒了,咳得厲害,但江小芷卻一點關心沒有,還不耐煩地讓他自己去醫院,就好像嫌棄他會傳染她一樣。還是田喜給他買了枇杷膏和白加黑,想想,一個外人都知道關心他,自己的老婆卻是不理不睬,心裏多寒呀!
這天跟鄭瑋他們喝了酒回家時,小心翼翼地地開燈,卻看到江小芷還沒有睡,而是披頭散髮地坐在床上,嚇了他一跳:“怎麼還沒睡?”
她沒吭聲。他定睛一看,她的眼裏全是淚,以為她跟母親又吵架了,就覺得很不耐煩:“又怎麼了?”
這個“又”字是完全激怒了江小芷,以前見到她哭是關心地問“怎麼了?”現在是“又怎麼了?”就好像她沒事找事一樣。
“都快搬出去了,你也不會受我媽委屈多久了!”程屹譏誚地說:“趕緊睡吧,大半夜的你精神還挺好。”
江小芷被他氣得已經說出不話來,明明就是他做錯了事,現在還在那裏東拉西扯!
“你晚上去哪兒了?”
程屹一怔,明白過來,看來他撒謊說加班的事被拆穿了,江小芷大半夜地就等着興師問罪呢!想了想再撒謊只會惹得她更生氣,乾脆實話實說了:“是我不對,不該騙你!今天晚上跟鄭瑋他們一塊兒打牌去了,你要是不信可以給鄭瑋打個電話。”
“你認為我不敢打電話嗎?”江小芷冷冷地說:“我以前就是太信任你了,所以被你蒙蔽!”
“我再跟你說一次,江小芷,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你敢發毒誓?”
“好,如果我做了對不起江小芷的事,我出門就被車撞死!”程屹咬牙切齒地說:“這下你該滿意了?”
江小芷冷笑一聲:“你明知道發這種誓沒用!要是說句話就會死,你都死一千次一萬次了!”
“江小芷,你到底要我怎樣?!”程屹忍無可忍地低吼。
“我要你怎樣!”江小芷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恨意已經完全蒙蔽了她的心,她惡毒地詛咒着:“我要你死!程屹,你死了我才能清凈!你死了我才開心!”
程屹悲哀地望着她,他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好半天後他虛弱地說:“離婚吧!這樣彼此折磨真他媽的沒意思極了!”
“說出心裏話了!”江小芷的心裏被大鎚狠狠地打了一下。她恨他,恨不得他死,但她又離不開他,這才是婚姻最矛盾的地方——愛恨交織。
“是你逼我的!”
“那你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
“跟你說過了,沒有,沒有這個人!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了!”
“程屹,你甭想撒尿捏鼻子兩頭逮着,告訴你,沒門!”
程屹怔了怔,知道自己已經被江小芷判了罪:“如果你非要逼我承認,那我就告訴你,對,我外遇了,我出軌了!我他媽愛上別的女人了!我要跟你離婚!明天,明天一早咱們就去離!!我要反悔我他媽就是王八羔子!”
江小芷愣了幾秒,然後“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哭聲在濃黑的夜色里顯得更加凄然和絕望。有什麼碎掉了,在江小芷的心裏,在程屹的心裏。他們都筋疲力盡,他們都痛苦萬分,他們的婚姻就好像一輛失控的火車,胡亂地衝撞着。
姜悅芬聽到江小芷的哭聲,起來敲了敲他們的門:“大半夜的,別吵到鄰居了。”
“媽,您去睡吧,別管了!”程屹不耐煩地說。他也顧不得別人聽到,由着江小芷哭下去,他的心裏也很想要哭,但卻只是囫圇地躺在另一邊,發了整夜的呆。
第二天他們各自上班去了,程屹沒有說離婚的事,江小芷也沒有提。一夜的無眠,江小芷的眼睛腫得像金魚眼,程屹也拖着了個黑眼圈,誰也沒有跟誰打招呼,連正眼都沒有瞧過對方,猶如對方是空氣。想想以前,他們多親熱呀,每天挽着手的出門,下班也約着時間在路口等,但那些場景,就猶如泛黃的照片,是過去式了。
過了幾天,姜悅芬遲疑地把程屹拉到一邊:“你們兩個到底在吵什麼架?”
“沒啥事,媽,您甭管。”
“是不是……”母親停頓一下說:“那小芷找野男人了?”
“媽!”程屹跺一下腳:“胡說什麼呢!”
“媽哪裏是胡說,有人看見了!”母親低聲地說:“兒子,要是小芷真做了這種事,你可不能輕易地就原諒她!”
“誰看見了!你就別聽人瞎說了!”程屹已經很心煩了,他是怎麼也不會相信江小芷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來,她那一副盯着他不放的樣子,就知道其實她是緊張他,在意他。
母親就把有天晚上別人看到一個男人開着車送小芷回來的事給說了,還說得像模像樣,就如在現場一樣:“那男得等到小芷都上樓了,還站了一會兒,眼睛呀直勾勾盯着!”
“媽,那就是她同事送她回來一下!”程屹煩躁地說:“你說你們這些老太太成天凈瞎琢磨啥呀,我先跟您說,這事別去問小芷了,免得她又不高興!我跟她的事您別操心!”
“你們的房子選好了?”母親知道他不樂意聽了,轉了話題。
“選好了,還沒簽合同。”程屹簡單地說。以前江小芷對房子很上心,就是買不起那會兒看到有人發傳單也都收着,但現在根本就不管這件事了,程屹問她,她就說隨便。他也想趕緊把房子買了好搬出去,也許讓小芷跟母親分開住了,他們的關係會有所緩和。他找鄭瑋借了十萬塊,一咬牙選了個90平的三室,他想以後有了孩子兩個卧室根本不夠,一個嬰兒房,還得準備個書房,位置離小芷的營業廳近一些,她那裏稍偏,房價低些,而他公司附近的房子都已經是兩萬多了,根本買不起。房款的增加,意味着每個月還貸會大幅增多,好在他是用公積金貸款,每個月用公積金可以幫付掉一部分,但現在用來還貸的錢基本上就是他一個人的工資,以後有了房子,他的壓力更大了,需要更努力的工作才能加薪和拿獎金。
隔了幾日,程屹要出差,去杭州。他在屋裏收拾行李的時候,揚聲對外面的母親說了一聲:“媽,我明天出差,大概一個星期。”
坐在書桌前用玩電腦的江小芷頭都沒有抬一下。姜悅芬走到他們屋門口,不滿地說:“小芷,程屹要出差你也不幫忙收拾一下。”
江小芷在電腦前依然紋絲不動,淡淡地說:“他自己的事不會自己做?”
“小芷,程屹一走就是一個星期,別跟他鬧彆扭了,讓他出差也出得安心些。”姜悅芬拿過兒子手裏的襯衫,替他折了起來。
“我跟不跟他鬧彆扭,他照樣開心。”江小芷譏誚地說。
姜悅芬的臉色沉下來:“小芷,這夫妻哪有隔夜仇,沒多大的事過去就算了,成天這樣擺着臉色,這不是讓家裏人擔心嗎?”
“那您跟我公公呢?夫妻沒有隔夜仇,您又原諒他了?”江小芷終於轉過身,質問着婆婆。
“江小芷,你怎麼跟我媽說話的?”程屹見她挑釁的樣子,而母親的臉色也風雲起色,厲聲地說。
“我怎麼說話了?我說的是實話,上樑不正下樑歪!”江小芷冷哼一聲。
姜悅芬氣得火冒三丈,手裏衣服重重地扔下一把,轉身出屋:“你們愛怎樣怎樣,我也不管了!”
“您還最好別管,越管越亂!”江小芷再冷哼一聲,別過面孔。
“存心找架吵呢?”程屹氣得把門邊的柜子拍得砰砰作響,臉紅脖子粗地吼。
江小芷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手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這時程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故意伸長脖子瞄了一眼:“喏,情況的電話,趕緊接吧!”
程屹冷着臉去接電話,那邊是田喜,告訴他,明天出差她申請了公司的專車送到機場,跟他約好時間地點碰面。這次出差去杭州是他們做的智能樓宇系統出現了一些問題,對方公司讓他們趕緊過去解決,而主要核心負責這個項目的人是周坤明,本來是該由他和程屹一起出差,但周坤明家裏有事,田喜就主動說可以替他去一趟。
一聽到程屹是和田喜一起出差,江小芷心裏的火氣就蹭蹭地上來,覺得他從哪一點上都很可疑,為什麼沒有告訴她,他是和田喜一起出差?為什麼要帶那件藍白條紋的襯衫出差?那件襯衫是他最喜歡的一件。
程屹剛一掛了電話,江小芷就諷刺地說:“看來你們公司待遇真不錯,出個差還可以帶小三。”
程屹被她噎得血管直突突,面前這個溫柔可愛的小女人什麼時候變成了刺蝟?渾身地扎人!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她面前,板過她面對自己:“我跟田喜只是普通同事關係。江小芷,我們能不能好好地過?不要再這樣爭鋒相對了,好好的生活全被糟蹋了。”
江小芷語氣生硬地甩開他的手:“你們只是同事關係?那我問你,你桌上的仙人掌是她送的嗎?”
程屹遲疑一下,點點頭:“是,她說多買了一盆,放我那裏防輻射。”
“多買了一盆就送你,為什麼不送給小柯?他們兩個的關係不是非同一般嗎?”
“那是大家鬧着玩的。”
“是,表面上跟小柯鬧着玩,實際上就跟你暗度陳倉。”
“人家田喜有男朋友,你別瞎說!”
“有老婆的還在外面胡來,又何況是男朋友?”
“你不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談離婚還是談你的小三?”
“我沒有想過要離婚,也沒有小三!小芷,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江小芷的眼裏蓄上淚來:“我相信過你,但你自己毀掉了我的信任。”
“我錯了,我道歉!但那是善意的謊言!”
“好,那我給你一次機會,明天不要跟田喜一起出差!”
程屹的語氣硬起來:“不行。這是工作,跟我的生活完全沒有關係!再說了,我現在的工作在上升期,部門羅經理調到別的分公司去負責了,空缺的位置幾個項目組的組長都在掙,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出紕漏。”
“做個破經理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江小芷譏誚地說:“比你老婆還重要?”
“我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想想一簽訂合同就要開始供房貸,我希望我們的生活能夠好一些!”
江小芷冷冷地笑一下:“不過是讓你不要和田喜一起出差,這很難?”
“她跟我們的生活完全沒有關係!”
“好,我相信你以前沒有出軌,但以後呢?你跟田喜孤男寡女地呆一個星期,能不出點什麼事?”
“能出什麼事?你認為你老公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除了你當成是個寶,誰還稀罕?”程屹自嘲地說。
“別不要臉了,誰拿你當寶!我最後問你一遍,是不是非要和田喜一起出差?”
“是。”
話音一落,江小芷騰然地站起來,拿過睡衣去浴室洗澡,兩個人再一次談崩了。第二天,程屹上飛機前想給江小芷發短訊過去,但拿出手機來,茫茫然地看看卻還是作罷了。
4
程屹出差后,沒有電話也沒有短訊,當然江小芷也沒有主動聯繫他。蘇楊約着她一起逛街,走到童裝店的時候,她興奮地要進去看看,江小芷狐疑地盯着她:“你有了?”
蘇楊嬌羞地點點頭,摸了摸肚子:“其實我自己都覺得很意外,本來還不想這麼早要孩子。”
“還早,你們都結婚四年多了。”江小芷羨慕地說。自從她失去了孩子后,很長一段時間心裏都沒有辦法緩和過來,夜裏會夢見那個帶血的孩子,夢見他喊自己媽媽,在跟程屹過夫妻生活的時候就有了抵觸,他們現在又在冷戰,就更是少了。只是他們沒有避孕也一直沒有懷上,她也有點懷疑自己會不會像羅茜那樣身體出了問題。
蘇楊看着琳琅滿目的寶寶衣服,眼睛直泛光,這件看看,那件摸摸:“感覺自己還年輕,一轉眼都要做媽媽了。你跟程屹呢?什麼時候要孩子?”
“我們,”江小芷欲言又止:“他現在很忙。”
蘇楊知道她有心事,但既然她不願意說,她也不想追問。她懷孕已經兩個月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跳,本來以為是腸胃不好才會嘔吐,一去醫院醫生讓她查下早早孕,她才粗心地知道自己已經懷孕兩個月。
夏艷住院的那陣子,夏印一直在忙着聯繫動手術的事,他諮詢過醫生,這樣一個手術下來前後得花掉二十萬,二十萬對他來說那就是一筆巨款。這幾年他在銀行的收入雖然還不錯,但一直都在貼補家裏,也沒有多少餘額。
蘇楊去跟父母要錢,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管,如果你們不想我離婚的話,就把錢借給我!”
父親淡淡地說:“那夏印有什麼好,離就離了!”
“好,要是真離了,我就一輩子不結婚!”蘇楊恐嚇地說:“我讓你們沒孫子抱!”
父親一下就笑了:“這丫頭,胳膊拐凈朝外!就你那公婆,你就算對他們再好,也不會記着你的恩。”
母親思忖地說:“那夏印讓你回來要的?”
“媽!”蘇楊一屁股坐到母親的身邊,抱住她,膩膩地說:“不是他,是我自己。”
“肯定是那好女婿的主意!前兩天動手打人,我還沒跟他算賬呢,現在又想來套錢!”父親不悅地說:“你看這都幾天了,還不上門來賠禮道歉。明兒我就跟老郭打電話,下了他的職!”
“爸!你敢!”蘇楊嗖地瞪父親一眼:“你要是跟他算賬,我就再也不回這個家!”
“女兒,你要想清楚了。錢我們可以出,但你得讓夏印寫個借條,這筆錢是借給他的,以後要是你們好好地過,我也不過問這個錢,要是你們離婚,那這些錢得先還給我!”母親冷靜地說。
“行,回頭我跟他說。”蘇楊樂呵呵地親了母親一口:“還是媽最好了!”
“楊老師,你真是糊塗!這錢一給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如果那小子對我女兒好些,我心裏還樂意,你看他怎麼對我家寶貝的,我都捨不得動手打一下,倒讓他給打了!”蘇城氣咻咻地說。
“爸,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我沒吃多少虧!再說了那夏艷還在病房裏躺着呢,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夏艷能把病治好了,就不再是夏印的責任了,何況我還是夏艷的救命恩人,那夏印還不把我供起來?”蘇楊笑着說。
“那夏印要是真能這樣倒也好了,不過我看未必!”蘇城沒好氣地說。
“媽都答應了,爸,你就別廢話了!”蘇楊從小就生活在一個民主的家庭里,所以跟父母講話也是沒大沒小。
她拿了厚厚一疊錢放到夏印的面前時,他怔住了。那些日子他一直都在醫院裏忙着,對蘇楊是視而不見。蘇楊本來可以直接給夏印銀行卡的,但她還是把實實在在的錢給取出來,這麼多錢擺在面前才有震撼力,一張張地數,都得數好一會兒。
“給你妹動手術的錢。”她故作淡定地說:“不過我媽說了,得讓你寫個欠條,是借的。”
夏印感動不已,一把抱住蘇楊:“老婆,你真好!”
蘇楊鼻子一哼,委屈地說:“現在喊我老婆了?現在說我好了?前幾天不是還因為一件三千塊的衣服找我鬧!”
“我混賬!”夏印心裏由衷地感激着蘇楊,這幾天他冷靜下來也想過了,他把夏艷離家出走的事全怪倒蘇楊的頭上也不公平,當時他真是被氣糊塗了,下手的時候也狠了點,她罵的那些話也多是氣話。
“我恨死你了!”蘇楊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很高興。她和夏印終於和好了,以後她就是夏家的恩人了,公公婆婆也會讓她三分!
“我該死!”夏印心裏有些唏噓,如果不是蘇楊拿錢來給他,他真的會鋌而走險地在銀行的賬務上挪用公款。但現在蘇楊不僅救了妹妹,也救了他。
因為夏艷要動手術,公公婆婆也趕緊從老家過來照顧。知道手術的錢都是蘇楊娘家出的以後,他們還專程去了蘇楊家一趟,把從家鄉帶來的乾貨給送過去,說了些感謝的話。夏印也跟他們檢討了自己的錯誤,並答應以後會好好照顧蘇楊。對於夏印和他家人的轉變,蘇楊心裏的有些彆扭,但這二十萬如果能挽回她的婚姻,她也願意。
夏艷的手術很成功,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後回家靜養,還要定期複查和服用藥物治療。公公婆婆看到蘇楊的時候,都是一臉的笑容,也不管她喊不喊他們,有沒有做家務,或者又指使了夏印做了什麼事,那個討好的樣子,讓蘇楊覺得自己的未來那是一片陽光燦爛。
只是蘇楊不知道,私下裏,公公婆婆跟自己兒子在念叨:“這媳婦家也真是的,明明就有錢也不早點拿出來。兒子,讓他們再給咱家出點錢在上海買套房子,俺們就不跟你們住一起,省得還要看你那媳婦的臉色!不就是有點臭錢嘛,有啥了不起!”
夏印有些無語:“娘,蘇楊家有錢是他們家的,跟我一點關係沒有!他們能給夏艷出手術錢已經不錯了,再說我還寫了借條,是要還的!”
“呸!”王菊一聽就氣了:“這一家人哪還有寫借條的事,你這個憋犢子,就由着他們?要俺說,去找你媳婦把借條拿回來!”
“上次俺們拿到他們家的東西還值不少錢!”夏文武打了打旱煙袋子:“這錢原來還要還的?”
“爹,娘!”夏印無奈地說:“你們就別提這個事了!妹妹的病好了才重要。”
“行,俺們不提!”王菊又補充一句:“那欠條得跟俺要回來,要不然俺睡不安生!”
夏印只好答應下來,這件事當然也不敢蘇楊提。不過他們最近的感情好了許多,空閑的時候他會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兩個人在外面過一下二人世界,夜裏再溫存一番,就好像回到了他們初婚的時候。
現在,蘇楊又懷孕了,夏印對她是更好了,她的心情也是格外地好。跟江小芷在一起的時候,也不由地流露出那種幸福感來,而江小芷想到自己的婚姻,就有些酸澀。
出差好幾天了,程屹都沒有任何的消息,她不斷地在想,他是不是在跟田喜在一起?但她也拉不下臉面主動聯繫他,就算信息寫到一半又刪掉了,心裏憤憤地,好你個程屹,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5
程屹跟田喜在這一趟出差里,還真的有了點事。那個樓宇系統在控制操作的時候,會出現沒有反應的狀況,程屹和田喜必須密切地關注這種現象會多久出現一次,又是具體哪個階段出現,問題比想像中還要複雜。前幾天也一直忙着工作也沒什麼心情跟江小芷聯繫,直到第四天的時候,工作才稍有進展,他們發現程序上的漏洞,連夜地趕着修改方案。
回酒店的時候,就有點晚了,田喜說肚子餓了,想吃點宵夜。兩個人找了酒店附近的大排檔,點了一些燒烤和熟食,田喜又叫了幾瓶啤酒。
“少喝一點。”程屹也察覺到這幾天田喜的狀態不太好,話變少了,現在抱着酒瓶子咕嚕咕嚕地喝酒。
田喜一口氣喝掉一整瓶,把瓶子往桌上一頓,幽幽地說:“程哥,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很賤,你對他越好,他就越拿你不當回事!”
程屹一聽,就知道她感情上出了問題,他們在一家公司共事也兩年多了,感情的問題上很少談及,他只知道她有一個同居的男友,具體的倒也不清楚了。
“田喜同志,我也是男人,這不是連我一塊兒給罵了!”程屹笑着說。
田喜去拿另一瓶酒,沒有找到開瓶器,她熟稔地放到桌沿上,用力一拍就給打開了,嘟了嘟嘴說:“你在我眼裏就不是男人!”
“那是啥?”
“是別人的丈夫!”田喜用手指了指他:“都是別人的人了,我還能想啥?想了也白想!”
程屹覺得這個話題有點不妥,故作輕鬆地轉移着話題:“不就是吵架嘛!我跟我媳婦也常吵架,沒事兒,一會兒就和好了。”
田喜苦澀一笑,仰起頭嘴巴對着瓶口大口地喝酒,程屹趕緊把瓶子給搶了下來。
“你這麼好,你老婆也捨得跟你吵架?”
“我哪裏好,在她眼裏,我一身臭毛病!”
“你愛她!這就是好!”田喜迷離地望着他:“我也想要找個人好好地愛我,心裏眼裏只有我,如果他肯愛我,我就是把心掏給他也行!但為什麼他要去愛別人?”田喜越說越激動,眼淚不由地落下來。她真是嫉妒死江小芷了,程屹人這麼好,長得帥,能力也強,性格脾氣都不錯,重要的是他還娶了她!田喜也多想男友能娶她呀,但他一直拖,拖到現在告訴她,他愛上別人了,請她放了他!他又不是一個屁,說放就能放!她這幾年的感情,這幾年的青春,這幾年的心血統統都餵了狗!她不甘心!
“他愛上了別人?”程屹小心翼翼地問。
“我被拋棄了!”田喜舉起手放在嘴邊,又大聲地喊了一句:“我失戀了!我被拋棄了!”
程屹趕緊拉住她:“不就是失戀嘛,婚前看清楚一個人總比結婚後的強!再說了這個人要不是你的,強求也不來,還不如放眼海川內外,尋找更值得你愛的人!”
“沒人肯要我!”田喜梨花帶雨的樣子,讓程屹有些心軟。平日裏見到她都是嘻嘻哈哈的樣子,原來失起戀來也是一樣傷心欲絕。他不由地想到了小芷,想到他們臨走前一晚的爭吵,雖然她也沒有給自己打電話,但她的心裏一定也不好過,她是不是也會這樣哭,是不是也在難受着?程屹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凌晨兩點了,小芷也睡下了,心裏想,等明天他一定要給她個電話,兩個人都這樣犟着也不是個辦法。
“郭茗就挺喜歡你的!”
“那個花花公子?我跟他不過是逢場作戲,他現在在追財務部的卓蘭蘭!”田喜悶悶地說。
程屹有些驚訝,對於下屬的私生活他還真是關注得很少,一直見着郭茗對田喜挺殷切的,還以為他喜歡她。
“那卓蘭蘭家裏挺有錢的。”田喜又喝了一大口酒:“現在的男人都想要找個有錢的老婆好少奮鬥十年,真是賤!”
“你還年輕,又漂亮,過一陣兒又會有新的戀情。”程屹寬慰地說。
“我真的很漂亮?”田喜突然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着他,睫毛上還掛着淚珠,一閃一閃地。
程屹的心裏莫名一慌:“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說著,程屹就站起身結賬。他突然有些不安,害怕這樣跟田喜相處下去會真的讓江小芷給說准了。憑心而論,田喜的確漂亮,活潑和大方,以前他也沒有太過注意,倒是江小芷不斷地提起來,給了他一些心理暗示,漸漸地注意到田喜對他真的有些不同。公司聚餐的時候總是會點他喜歡吃的菜,加班的時候總會從抽屜里拿出些零食來給他,有些工作上煩心的事,她也會幫着他解決,他們在工作是越來越有默契,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田喜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走,偶爾他會轉身看她一眼,看看她有沒有跟在身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回到酒店,各自進房間時,田喜有些欲言又止。程屹故意地冷着臉,淡淡地說了句“晚安”。他剛躺到床上,房間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有種感覺,這個電話是田喜打來的。電話響了許久,終於悄無聲息地掛斷了。程屹握着手機,衝動地撥了電話給小芷,他突然間很想她,想要聽聽她的聲音,但聽筒里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她關機了。
是在電話掛斷的那一刻,田喜知道她愛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她跟他相處了兩年多,他們在工作上同進退,是很好的夥伴和搭檔,但現在她才明白,她其實在情感上也依賴了他。每天到公司的時候就想要見到他,會在他接電話時不由地停下來偷聽,會觀察他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襯衫,鬍子有沒有刮,會在買仙人掌的時候想到送他一盆,也會在加班的時候留下來陪着他。以前她從來沒有自省過這種感情,但她一個人回到房間,想着隔壁的他時,不禁心旌搖曳,她想要跟他說出他心裏的感受,但電話一直到結束,都沒有人接。她知道,這就是拒絕了。她對自己的感情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她突然間覺得其實男友的離去她並沒有那麼傷心,她只是不甘心,只是自尊不能接受,但事實上,她也有些如釋重負。
程屹第二天一早就給小芷打了電話,還沒有出聲,江小芷已經冷冷地先說了:“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還要趕着上班。”
程屹一顆炙熱的心就在她的冷淡里漸漸地熄滅了,“沒什麼事,我後天回來。”
“知道了。”江小芷有些不耐煩:“掛了。”
雖然說著掛了,但她並沒有掛斷電話。
沉默了一下,程屹還是暖暖地說了聲:“老婆,我想你了。”他都不記得上一次說這句話是什麼時候了,生疏得自己說出來都會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尖顫顫地,很想要馬上跟小芷和好,很想讓他們之間的誤會煙消雲散。
有好一會兒江小芷沒有說話,半晌后她終於說了:“你做什麼壞事了?”
這一次是程屹憤然抬起手來把電話往地板上一摔,他覺得自己已經要瘋掉了!
而電話這邊的江小芷,抬頭望了望天花板,生生地把眼淚給逼了回去。一大早程屹打來的電話不像是問候,倒像是做錯事後的道歉。她昨天晚上做了件非常愚蠢的事,她查了他信用卡刷卡記錄,查到了他的入住酒店,她打了他房間電話,但都夜裏十二點了,程屹卻不在房間裏。他會在哪裏?在田喜的房間嗎?真相昭然若揭,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抓姦”。
而程屹出差回來后,也沒有解釋過那個電話。他們的婚姻生活,朝着背道而馳地方向沉默地走着。房子的合同簽了,因為買的是現房,簡單裝修一下過幾個月他們就可以搬進去。
因為程屹的工作忙碌,裝修的事也就交了個江小芷。當她站在她夢寐以求的新房裏時,卻沒有一絲幸福的感覺,她緩緩地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肩膀,失聲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