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四章新人類（2）

去年冬天我曾遇到過這樣一件事，這件事給我的刺激很深，一個我只見過一面跟我並不很熟的女孩出了車禍。

我見她那一面是在一個酒席上，當時人很多，十來個人滿滿圍了一大桌子，熱氣騰騰地在吃四川火鍋，這中間很多人相互之間都是不認識的，不知怎麼坐到一張桌子上來吃飯，而且還很熱鬧。

那個女孩就坐在我左手邊，隔着我不停地跟我右手邊的一個男人鬥嘴。我坐在他們中間，聽他們一句來、一句去地相互攻擊，我開始還覺得挺好玩，後來便聽出那女孩有些不對勁了。

那女孩長得很漂亮，穿件暗紅色的高領毛衣，眼睛亮晶晶的，而且快人快語，顯出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她是那麼狂妄自大，一口一個“他媽的”，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裏，她用很瘋狂的語跟離她老遠十八里、坐在桌子對面的男人對罵，說男人都不好意思說的充滿隱喻的笑話，歪批別人的名字，把在場的男人一個個都說得直想往桌子底下鑽，她卻緒高漲，越戰越勇，說到高興之處，幾乎要掀桌子，把滾熱的油湯揚到天花板上。

“別理她，她已經瘋了。”剛剛和她鬥嘴的那個男人悄悄對我說。

幾天以後，就傳來這女孩出車禍的消息，她是在凌晨三點自己一個人駕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出的事。其實這女孩並沒有怎麼正式學過駕駛汽車，她手裏的駕駛本是通過朋友的關係弄來的，她是一個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人，駕起車來那股瘋勁可以想像。

她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像行駛在一條黑暗幽長的時間隧道，她的感覺是那麼暢快，那麼愜意，那麼地爽！其實這時候她正在一點點地接近死亡，在她狂妄自大的背後早已醞釀好了一場悲劇，結局早已註定，並且已張開雙臂在前面等待着她了，然而她卻絲毫也未察覺，感覺依舊很好。我可以想像她在出事的前幾分鐘還把車窗搖下來一點，讓涼爽的夜風拂面而來，也許她還哼着一支什麼歌曲，一定是近來最時興、最流行的。她在這幽長的隧道里越開越快，越開越快，體會到了近似於飛翔的快感，直到最後那一刻，她真的飛了起來，人和車子一起飛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

女孩到死都是美的，可是，上帝不可能給你太多，他給了你金錢，給了你驕傲，給了你美貌，拿走的卻是你全部。

§§§第三節讀書的快樂

對胃口的書我才讀，我怕看那種揪着頭、咬緊牙關才能看得進去的書。最近看了一本剛剛去世的王小波的雜文集。他和我周圍的一些朋友很熟，這引起了我讀他的書的興趣。

我供職的那個單位，因是軍隊，管理上就與其他地方不同。雖然我做的是教員工作，但也必得像機關一樣每日簽到上班，沒課也得去，木頭一樣地傻坐着搞得我很煩。讀書給我帶來了無窮樂趣，我可以帶很多書過去讀。

王小波這本書，我是用零碎時間讀的，並沒有把它帶到辦公室去。雜文這種東西似乎用不着坐下來靜下心用大塊時間去讀，等人、等車、約會前十分鐘都可讀上一篇，我感覺王小波的雜文寫得不錯，好久沒有見着過這麼機靈的文體了。

因為王小波的死，近來報上出現不少寫王小波的文章，書評也有，那些我都不看，現在的書評很少有評到點上的，無非是說些肉麻話而已。讀書就要讀原汁原味的，張三說什麼、李四說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本書你拿到手之後覺得喜歡，能夠一個猛子扎進去就好。

讀書的快樂在於體會到那種類似於飛翔的快感，你喜歡讀的書，必是與你精神上相接近的人所寫，交朋友需要投意合，讀書更是要意念上的融合。讀書不完全是被動的行為，讀書其實也是一種互動的過程，我體會所謂好書就是刺激了你的想像力，讓你的思維充分展開，讀書經常會跳到書外，想起你以前從沒想過的問題。

讀書的另一個快感來自於對語的感覺，每個人對語的感覺是天生的，這就像有的人天生適合表演，有的人一生下來就會唱歌一樣，喜歡讀書的人大都有一種對文字的癖好和自己特殊的領悟力，看見白紙黑字的方塊字打心眼裏就那麼喜歡，不自禁地要往下看下去。影視劇是一種美，但文字表達出來更是一種美，據說資訊時代文字的東西正在逐漸消退，有人甚至擔心到了下個世紀書這種東西會不會消失，我想只要有那麼多愛書人存在，書就不會統統地跑到計算機里去成為“電子讀物”。在《數碼化生存》這本書里，作者提到現在電腦還沒有展到可以蜷縮在床上閱讀的程度，所以“電子讀物”暫時還取代不了傳統的書籍。我倒不是這樣想的，即便是電腦小巧到可以放進被窩裏，我還是想用傳統的方法來讀小說。文字充滿意象和隱喻，能夠激人從自身經驗出派生出來的無窮想像，這就是讀書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