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上了賊船
既然清醒了，我就準備起來看看周圍到底是個什麼狀況。畢竟現在對我們幾個來說，一點點的差池，都有可能要命。
我嘗試着從甲板上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胳膊，跟被幾百頭大象踩過了一樣，就差直接斷掉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我自己的胳膊。和之前並沒有什麼兩樣，偏偏又好像有什麼地方確實不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大概就體現在我現在覺得全身都很重，既像是被踩過，又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鎚子迎面擊中。
我就愣了那一秒的功夫，甲板上忽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想都沒多想，我立刻趴下裝作還沒有醒過來。
“他們還沒有醒過來嗎？”這是一個老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還沒有。”一個女聲回答道，帶着些許謹小慎微，還帶着幾分溫柔。
這特么是嚮導的聲音。我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幾下。
她怎麼會在這兒？如果她在這兒的話，是不是就說明我們其實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在遊戲主辦方的附近？
我腦子裏這一瞬間閃過去無數個念頭，有幾個叫囂着馬上站起來跟這些人對峙，理智卻在同時告訴我馬上裝死。
我趴在地上閉着眼睛，聽着那些腳步聲，離我們越來越近，最後離我越來越近。貼在甲板上，底下大概是空的，每種腳步聲的迴響，也就變得更清晰。
一雙高跟鞋，一雙馬靴，還有若干短皮靴，登山鞋之類的鞋子，最特殊的是，其中有一雙布鞋……
緊接着，那雙聲音最為微弱的布鞋就停在了我面前。
“不用裝了。”那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帶着一種由內而外的惡意，聽起來即便不是讓人滿身雞皮疙瘩，也帶起了某種難以忍受的驚恐。
我咬咬牙，睜開眼，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這一爬才發現，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隨着我的動作，而產生了一股強烈的酸痛感，感覺起來就像是我這幾天的工夫，上山挖了煤。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我在心裏默默地盤算，眼睛帶着幾分試探看向了面前的人。
這一眼看上去，我整個人險些站不穩仆倒在地。
那張臉上佈滿了屍斑和傷口，看起來猙獰得厲害，老而渾濁的眼睛裏還透着幾分竊笑，彷彿對我的表情和動作都非常滿意。
他看見我抬起頭來看着他，臉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間變成了某種惡作劇得逞一般的笑容。
“王錚先生，”他笑着說道，“你果然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也難怪他們都想找到你。”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我可沒忘記，在那間小屋裏，電視上看到的畫面，這個人不是已經變成了殭屍么？
老人臉上的笑容更加深刻了幾分。
“生存和死亡的關係，有時候就像情人一樣讓人着迷。王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日你姥姥的道理。看着他那副坦然至極的無力嘴臉，一瞬之間我兼職有一種弄死他的衝動。
“你到底是誰？”
老人明顯聽出來了我話里的焦躁，偏偏又露出了幾分冷嘲一樣的笑意。
“王先生，像你這樣有真本事，還知道去體諒憐惜別人的人，真的是很少了。”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在那個小屋子答應幫助嚮導，我就覺得自己像個矇著眼睛，隨便他們怎麼騙的驢。
老人顯然也想得到，我想到了什麼樣不好的事情了，臉上的表情連動也沒動一下，就這麼笑着看着我。
“你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當兵的時候，我就學會了這門技能，看人。尤其是在做特種兵，時不時要接受一些任務，比如去保護一些首長，有時候是一些有權勢的人，或者什麼時候保不齊還有一些窮凶極惡的殺人犯……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不一樣的氣場，身份相近的人身上也多少會有些相似。混得久了，什麼樣的人大概是什麼樣子，我們心裏都是有數的。
然而這個老人給我的感覺，就像個普通的，行將就木的老人。我完全感覺不到他身上其他的氣場。這種事情在這種時候真的是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們甚至沒有辦法判斷他的真實身份。從之前的交流來看，他就是這場遊戲的幕後主使，可是現在，我不得不推翻自己的這個設想。
老人彷彿看出了我的疑慮，卻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只是微微地沖我的笑了一下，朝我這邊看過來，臉上帶着幾分詭譎。
“王先生，你對小女的照料，我是記在心上的。”
“所以你至少給我一個報答，告訴我你是誰，或者告訴我，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左右都已經這樣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摔出什麼算什麼來。
老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那張臉上嬉皮笑臉一樣的表情，彷彿就是在告訴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是誰不重要，”他蒼老的聲音里，帶着幾分隱約的威壓，“我們找你，是有事情要你替我們去辦。”
我根本想都沒有想，就直接拒絕了：“不去”。
“這個遊戲，你們已經完全通關了。”老人循循善誘。
“那也不去。”我現在看見他，就覺得一股火氣從胸口蔓出來，整個人都不能好了，“你說去就去，說不去就不去，您多瀟洒啊，我們做不到。我們幾個人，莫名其妙被你們卷到這麼一場遊戲裏來，現在更好了，莫名其妙就說我們得替你們辦事兒？幹什麼，我們是來面試的嗎？”
老人微笑不語。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其實比我還要高出幾分，只是因為人老了佝僂下來，才顯得跟我相差無幾。
“王錚先生，你要是不希望他們醒不過來，你最好，還是答應我。”
哦擦。這輩子我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脅迫。但可悲的是，脅迫這種事情，在這種時候往往都是最有效果的。
“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忍不住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從身體裏出來的，我怎麼一直都沒有感覺到？”
老人的神情半點兒也沒有變化，身上卻突然多出來了一分強烈的，讓人不得不避其鋒芒的氣場。
“這重要嗎？”他望着我，那雙渾濁的眼睛裏；突然折射出來一片明亮的光，犀利得讓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想要你們做什麼，就足夠了。如果你到現在都不能明白，我究竟需要你去做什麼，我想我們也不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什麼了。”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中心思想就一個，我沒有問問題的權利，但我有做事情的義務。
我緊緊盯着他那張老臉，上面的屍斑，讓那張微笑着依然陰鶩的臉，看起來像一頭嗜血的花豹。
“很簡單，既然你們已經能對我們做到這個地步了，那你們自己去做你們要做的事情，應該比帶上我們幾個去做更簡單。”我低聲闡述道，不由自主的又往麥葉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幾個人倒成一片，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老人看我的眼神裏帶上了幾分傲慢：“不要試圖跟我討價還價。你們的確很弱，但沒有你們，這件事情我們根本做不到。”
這就是說，雖然他現在擺出了一副對我們頤氣指使的模樣，但本質上來說，他是不能動我們的。想到這裏，我略略安心了一點兒，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嚮導臉上轉了一圈。她站在老人身後半步，一直目光灼灼，帶着幾分歉意地看着我們這邊。
見我朝她那邊看過去，她有些緊張地回了我一個眼神，緊接着側過臉，不再理我。
“你至少讓他們先醒過來。”我想了想，只能盡量提出看起來對自己更優厚一點的條件。
“讓他們醒過來很容易。”老人看着我，目光裏帶着幾分壓抑的意味。
“你現在沒有給我任何信息。我沒有辦法做任何判定。”我橫下心回答道，左右賊船都已經上來了，我還能怎麼樣？
老人的眼神里頓時露出幾分狡黠的笑意。
“很好。”他淡淡道，“我們要去的，是秦始皇陵。”
又是秦始皇陵！我心裏猛地一動，這幫人難道也是因為我護陵人的身份找上來的？那他們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然而這些疑問，現在問出來大概只對我們自己更加不利。想到這一層，我還是壓下了繼續追問的念頭，轉過臉。
“為什麼找我們？”
“王錚先生，”老人的聲音雖然風平浪靜，卻好像還是帶上了幾分不耐煩，“這個問題，我想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我們能不能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我看了他一眼，慢慢走過去拍了拍麥葉的臉，想把她們先叫起來，卻發現他們的身體意外地重。
聯想到自己剛剛被踩死了一樣的感覺，我頓時明白，我這是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了，只是不知道她們的魂魄回來了沒有。
老人看到我的動作，又多了幾分笑意。
“其實，我們上層的人都知道，你呢，是不願摻和這些事情的。所以……這些都是送給你的大禮。”
他指向他身後一個人懷中抱着的iPad，我懷裏還抱着麥葉冰冷的身體，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