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走的陰靈
我連打了幾通電話,可麥建國的號碼卻始終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
我來不及多想,連忙離開書房,直奔麥建國家。
鎮魂鏡里少得可憐的怨氣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它進化成了陰靈,又從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在我急促地砸門聲中,呂萍打開房門,臉上還滿是疲憊:“王錚?你有事嗎?你麥哥現在不在家。”
“他去哪兒了?”聽到這話,我頓時急了,忙問道。
“他、他去醫院了。我婆婆病重,他被叫走了。”呂萍被我焦急的神態嚇到了。
醫院?伯母?這下可糟了。
按着我之前的想法,陰靈的第一目標應該是麥建國才對,可它卻沒有這樣做,反而找上了老弱的麥母。
事不宜遲,我隨口說自己有急事找老麥借錢,把呂萍勸回去休息,就馬不停蹄地直接醫院。
當我趕到醫院時,麥建國正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抽煙。他看到我過來,臉上自然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老王,你怎麼來了?”
我本想告訴他實情,但想到他今天剛遭了一回難,這要是知道陰靈跑了,不知道還挺不挺得住,想到這裏,我就隨口扯了個借口。
“哦,我送蒙叔過來的。他胃不好,所以過來檢查一下。你怎麼也在這裏?”
“唉!我娘又病了。她這次病得比上次還厲害。”麥建國並沒有質疑我的話,他心情有些低落,無暇顧及其它。
“既然來了,我就去看看伯母吧?”我順理成章地接口道。
這是個理所當然的提議,麥建國把手裏的香煙掐滅,帶着我就走進了病房。
一進病房,迎面而來的陰寒之氣頓時讓我如墜冰窖,比起白天麥建國家的卧室還要冷上三分。
“這鬼醫院,晚上有點兒涼!老王,你擔待着點兒吧。”
我聽麥建國這樣講,點點頭,沒有回應。顯然陰靈的力量比怨氣大多了,就算麥建國也能覺察出周圍的環境出現了異常。
我走到病床邊時,便看到麥母正安靜地躺在那裏。
她的顴骨高凸,臉頰深深地凹陷進去,鬆弛的皮膚像是枯萎的樹皮一般松垮垮地掛在骨頭上。渾身上下乾瘦乾瘦的,一絲肉都沒有,露在被子外的手腕像一截枯瘦的木柴。
雖然在昏迷當中,然而她的臉上不時閃過一絲痛楚,似乎並不只是昏迷,而是正處在噩夢當中。
最為詭異的是,她的面頰、手臂等處的皮膚上赫然是一塊塊的青斑,這通常可是只有死人才會有的屍斑。
麥母的情況着實嚇了我一條,我沒有想到,也就三個多月沒見,這位慈祥富態的老人,竟然會變成這樣一副樣子。
心驚之餘,我在病床邊上坐下,將手輕搭到她的手腕上。
隨着肌膚的接觸,一股徹骨的陰寒透過我的指尖,瞬間蔓延全身。
恍惚間,我彷彿再度置身那處神秘的墓室,而這次,我不是出現陰暗的墓道里,而是站在一處無比寬闊的廣場上。
廣場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無數的枯骨。
當我突然出現時,只見多如浩海的萬千枯骨,齊刷刷轉過頭來,空洞的眼窩緊緊注視着我的眼睛。
它們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無肉的下巴便低垂了下去,骨節處發出了嘎巴的聲響。
看到這樣的情景,我心頭一震,頓時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更加確定是那隻從鎮魂鏡中逃脫的陰靈在作祟。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女人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她的模樣雖然清秀,可面色卻有些憔悴。當她看到我坐在麥母的病床邊上時,好奇地問道:“二叔,他是誰呀?醫生不讓親友來探望奶奶的。”
“麥葉,他是王錚,古玩鋪子的老闆,很有本事的一個人。他跟你奶奶認識,是專程來看望她的。”
麥葉聞言點點頭,走到病床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雖然她沒再多說話,可我卻感覺到病房裏的氣場不對了,看樣子老麥的這位漂亮侄女並不歡迎我的來訪,甚至是,有些厭惡。
只不過我現在可顧不上一個小丫頭的心思,我這次來,並不是探病這麼簡單。
那隻逃脫的陰靈,十有八九正潛伏在麥母的體內,不解決掉它,以麥母現在的狀況,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帶着這樣的想法,我的目光再次向麥母的身上瞥去。
我發現她的面色比剛才更加慘白,身上的青斑也變得越來越多。更加詭異的是,這些青斑在增多的同時還在串連成片,讓她的膚色逐漸呈現為另外一種顏色。
“老麥,你什麼時候發現伯母的狀況不對的?”
“傍晚。”麥建國一臉凝重地回答,“太陽落山之後。”
“那伯母生病前,有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應,或是家裏有沒有發生過特別的事情?”我繼續追問。
麥建國聽了,便把目光向著麥葉那邊看去,“麥葉,還是你來說吧!最近這些天,一直都是你跟她在一起。”
“家裏都挺正常的,沒什麼事兒,也沒什麼人來過。”麥葉有氣無力地回答,目光一直停留在麥母的臉上。顯然她很愛自己的奶奶,並不想失去這個親人。
“那伯母的院子裏最近有沒有長出特別的植物?”
我去過麥母的家,那是一處有些年份的老宅子。
都說老宅子屬陰,易生不測,這話其實不完全對,比如麥母的老宅子就是個例外。
這座宅子的年份可以追溯到建國前,當初落成時就受過高人指點,風水格局極佳,住在這座宅子裏的人,百邪易辟,病穢難近。
換句話說,尋常鬼魅是破不了這座宅子的風水的,而陰靈雖然強大,畢竟剛被我重創過,沒理由舍易取難,放過麥建國去找麥母才對。
除非,最近有了一些變故。
“特別的植物……”麥建國思忖着搖頭,他完全沒有印象。
“比如說,鐵線蕨呢?”我提醒道。
我的話音剛落,麥葉就氣惱地打斷了我的話。
“王老闆,你什麼意思?你說我奶奶的院子裏面長鐵線蕨是什麼意思?你是想說,她的院子裏面陰氣太重,才會生病嗎?我看你是墓地去多了,滿眼都是鐵線蕨吧?”
我莫名挨了麥葉的一通搶白,不由有些詫異,這個小丫頭片子,居然也知道鐵線蕨?
鐵線蕨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植物,只不過它性陰喜寒,畏光畏干,因此多半長在陰冷潮濕,避光避熱的背陰之處,譬如說,在墓穴當中。
只不過現在年輕人大多五穀不分,尤其是麥葉這樣靚麗的都市麗人,怎麼可能會知道這麼偏門的一種植物。
見此情景,麥建國只得在一旁訕笑着解釋說,“老王,你別介意。這丫頭職業病,對干咱們這行的有偏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哼,二叔,都說了讓你少和這些三教九流來往,你就是不聽。還把他們帶到奶奶的病房裏來。你真是……”
見麥建國打圓場,麥葉這小丫頭還有些不依不撓,連他二叔都怪上了。不過好歹還記得麥建國是她二叔,當著外人的面,最後半句埋怨的話沒說出口。
沒有理會這個難纏的丫頭,我在心裏盤算着陰靈的意圖。
我問鐵線蕨的事情,自然不是無的放矢,從麥葉的反應來看,看來老宅子十有八九是因為多年沒有修繕,一些背陰的地方長了鐵線蕨。
而陰靈找上麥母,恐怕正是因為這個不起眼的鐵線蕨。
我雖然不精通風水格局,但是身為護陵人大首領一脈,家中祖傳的藏書涉獵頗廣,多少知道一些這方面的常識。
構建風水局有利有弊,余者不述,單說弊端之一,就是有倒轉陰陽之慮。意思是一旦風水局被破,不但不能繼續發揮作用,反而會成招禍之源。
麥母家的宅子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原來的風水局被鐵線蕨破掉之後,不但不能百邪易辟,病穢難近,反而成了集陰之地。
這就是陰靈繞過麥建國夫婦,跑去禍害麥母的根本原因,它想借集陰之地恢復傷勢。
想到這裏,我向麥建國揮揮手,示意無妨,又扭頭問麥葉道:“你奶奶在清醒的時候,是不是很想回到老宅子裏去?”
我沒想到這話將麥葉的情緒完全引爆了。
“你哪來那麼多的問題?我看你這個封建餘孽,壓根就不安好心。醫生囑咐了奶奶需要靜養,你在這裏聒噪,影響我奶奶的休息你知道嗎?”
“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當話說到最後時,麥葉呼得一下子起身,把手指向房門,氣呼呼地向我下了逐客令。
“麥葉,你這丫頭怎麼這樣?”麥建國也站了起來,臉上有些掛不住。怎麼說我也是他的朋友,這個侄女也太不給自己二叔留面子了。
“我就這樣!我就不讓這個封建餘孽打攪奶奶休息。”許是怕驚擾到麥母,麥葉壓低了聲音,但是語氣中的高亢說明着她的堅定。
“老麥,算了!有些話,咱們還是到外面去說吧。”我上前拉開麥建國。
我不想讓麥建國跟麥葉爭吵。這既不值得,也的確對麥母的身體沒有任何幫助。
麥建國無奈地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個侄女他也沒什麼辦法,只是瞪了麥葉一眼,就跟着我出了病房。
臨出病房前,我無意地回頭瞥了一眼,然而就是這一眼,卻讓我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麥母的雙眼竟然微微張了開來,正好對上我投過去的視線。
只是從她那雙眼皮的縫隙中透出的,卻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目光,而是充滿了無盡的怨恨和陰毒。
這就是那隻陰靈!
當它察覺到我的視線時,麥母乾癟的臉上陡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想像一下,一具躺在棺材裏的屍體,半閉着眼睛衝著你笑,會是一個怎樣讓人毛骨悚然的場景?
而麥母的笑容,留給我的正是這樣一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