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四節用一生去等一個吻(3)
“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不來上課呢?”
我一把抓住白蓮的手,又驚又喜。***
我倆面對面坐下,像剛認識那天一樣,話題依舊是韋。
“他好嗎?變樣子了嗎?”燭光里的蓮,顯得溫文爾雅,白白的臉上,跳動着一點點光亮。時間已從初春滑到了暮秋,可憐的蓮,依舊是老樣子沒變。一看到蓮,我就會想起“沙揚娜拉十八”里那朵“水蓮花”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有男朋友了嗎?”我問蓮,蓮搖搖頭說:“最近母親課也不許我去上了。我常躲在這間咖啡店裏隔着玻璃窗偷看韋先生,看他慢慢從窗前走過,看得見他的表,可他看不見我。他永遠不會看見我了,他那電影明星妻子——”
“不!他沒什麼電影明星妻子,他妻子在美國。”我忍不住把韋老師不讓我說的話全都告訴白蓮了。白蓮興奮地抓着我的手說:“真的啊?真的啊?”
“蓮,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結過婚的人。”
“我可以等,”蓮說,“用一生去等一個吻,這輩子我愛他愛定了。”
“你們在說什麼呢?”
韋老師的聲音嚇了我和蓮一跳。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個韋老師呀,命里註定要和蓮糾纏在一起嗎?
我吱吱唔唔地想抽身先走,卻被韋老師按住了,三個人僵在那裏,誰也挑不起話頭來。韋老師問蓮怎麼不來上課了,蓮說最近身體不太好。
韋說,是因為那些信嗎?
蓮說,什麼信呀?
氣氛更僵了。我推說有事先走一步,推開玻璃門這才現,外面的天空很明亮。
後來我知道就在那天晚上,蓮去了韋的家。
蓮半夜打電話給我,說她剛從韋老師那裏回來,聲音顯得興奮極了。
“你跟他——好了嗎?”我在電話里拖着長聲問。蓮說:“不是的,幾個朋友在他家聚會,聊天喝茶,他說我是他的學生白蓮。”
蓮真是個好女孩,僅僅這樣,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第二天,蓮到教。室里來上課,頭上扎了一個很大的蝴蝶結,是粉紅色的。她扭過頭來問我:“好看嗎?”
韋先生這時正好夾着書本進門,“嗬!好漂亮的頭。”他用英語很響地說。蓮看了韋先生一眼,嘴唇激動得有些抖。
整堂課白蓮都顯得異常活躍,搶着回答問題,遇到可笑的地方,她的笑聲比平常響亮。下課的時候我卻看見白蓮的母親把白蓮硬塞進一輛小轎車裏。蓮在狹小的窗口沖我們招手,我好像看見有滴淚掛在她唇邊。
聖誕夜是在韋老師家度過的。蓮讓我陪陪她,我說不太方便吧?蓮說,如果連你也取笑我的話,那我可真是沒有活路了。像我這樣一個女孩,真真純純,母親卻罵我是“下賤”。她已經給我安排好了歸宿,嫁給一個陌生的美國華裔。
“韋老師知道么?”
“他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又不是我什麼人。”蓮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遠處不知是誰在用單指慢慢接着鋼琴的琴鍵,一個音,一個音隔得很遠,讓人心裏感到一種莫名的惆悵和壓抑。
晚餐過後窗外飄起雪花來。一棵很大的聖誕樹被韋老師打扮得很漂亮。屋裏的暖氣燒得很燙,朋友們紛紛脫掉外套開始跳舞。慢曲子,小燈很暗,大家都在跳“兩步”,我已經看不清蓮和韋老師的臉了。
一曲跳完,客廳里的燈驟然明亮了起來,韋老師家不大的客廳里,居然擠下了七八對舞伴。因為跳“兩步”並不怎麼占空間,大伙兒倒並不怎麼覺得擠。
蓮好像還沉浸在剛才的意境裏,與韋老師相擁相握,忽然抬起頭來問了句:
“韋老師,您可以吻我一下嗎?”
“不可以。”韋老師說,“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呀。”
雖然說的是英文,可是在場的人全都聽到了,蓮一下子覺得很沒面子,取了外套“嘩啦”一聲衝出門去。韋老師只穿件襯衫就跑進雪地里去追,可出租車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