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1)
第241章(1)
第177章第177章(1)
天碩王朝四十年春季,月襲稱帝,建立月國,由於天朝數次派兵圍剿未果,這“月國”的聲勢日漸壯大,竟是聚起了幾十萬人,攻陷了鄰近三郡的不少城池。最後,痛定思痛,皇上終於打破了“不得讓凌鉦掌兵”的思想防線,決定再次啟用那個被反覆證明了最會打仗的兒子前去平叛。
於是,一道聖旨來到洀韶,凌鉦重掌了兵權。
……
雨,浠浠瀝瀝地下!今年的雨水來得特別早,而且一下起來便是沒完沒了。何芯臨窗撫琴,和着漫天雨花,心底流過微微的冰涼。
一曲《雨思》彈罷,凌鉦起身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親吻着她的脖頸道“芯兒!如果不是走山區,我定然帶着你一起去!”明日一早就要出征,因敵人蜷縮山區,易守難攻,凌鉦覺得行程危險,終於還是決定把何芯留在洀韶。
“你得答應我,無論任何時候都會珍惜生命;無論遭遇何種狀況,都會記得我在這裏等你!”何芯轉頭看着凌鉦,神色溫柔而嚴肅。
“是!我會牢牢記住!”凌鉦鄭重地承諾。
夜雨瀟瀟,離愁哀哀,述不盡相思綿長!
夜風中,他攬着她,靜靜聽雨,昏黃的燭光在腳下把兩個依偎的人拉成一個密不可分的黑長的影子,似在描摹離緒,又仿如承諾永聚!
……
凌鉦平叛,原本以為這月襲聚集一群烏合之眾,不比真正的戰爭,必然輕鬆很多,豈知那月襲實是人才,經過數年經營,機關密佈,堡壘堅固,兩軍相接,數次戰鬥,竟鬥了個旗鼓相當,陷入膠着。凌鉦這才知道之前天朝數次剿滅未果,卻也不完全是因為將領無能,這才真正收起了輕視之心,重新佈置攻防。
從這個時候開始,天朝的攻擊才一次比一次有力。
到了五月間,凌鉦已經把月襲的部隊圍困在一個小山上,只待發起最後攻擊,便可全功而返。
離家……數月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連綿不絕的雨,起身走進軍議帳,提筆寫信。
“芯兒,昨日交戰一次,我的軍隊原本佈下了炸藥,準備用火攻,豈知雨水一直沒有止歇……”描寫的是戰況,唇角卻不自覺的掛起了一抹不可思議的笑容。交戰數月,竟然知悉,這個所謂的“月王”竟是原本天朝十分有名的獨行大盜程十七。昨日,繳獲了一幅常懸於程十七房中的“月神”畫像,展開一看,儼然便是孟筠的畫像。凌鉦記起多年前程十七挾持過孟筠復又送她前往皇宮的往事,依稀有些明白了這場叛亂的根源……
凌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何芯,因為不想主動提到“孟筠”兩個字,在信末寫上了自己的思念,把信封好,交給了親衛。
每天一封的書信從戰場送回洀韶。不管時間多麼緊張,哪怕只是寫下“想你”兩個字,凌鉦的書信都必定會送回去,因為知道,看到書信,何芯才能入眠。
他不知道的是,普降大雨,道路阻斷了,很多書信都留在渡口,無法及時送出……
洀韶,香遠益清。
“很久沒有收到凌鉦的信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是否——安全?”一早起身,何芯立在屋檐下,抬頭看着傾盆大雨,臉帶憂容。
入春以後,雨就沒有歇過,從前日開始,更是連降暴雨,讓整個洀浠城都泡在了水中。道路早已阻斷了,消息書信無法傳遞。已經半個月沒有收到凌鉦的信了,雖然每天都安慰自己,不要緊,一定是因為消息傳不過來,凌鉦一定是平安的,卻隨着時間的推移,一日比一日擔憂。
雖然強撐着笑臉,照常處理着一切,卻早已無法入眠。
昨夜,在床上憂急如焚地翻滾了一夜,一早起身,看着地上的積水甚多,天上依然大雨如注,心下更是驚惶。
背後內堂里,隱隱約約還聽到寬寬在同程大娘搭話,敘敘叨叨地抱怨。因為雨水阻斷了道路,彤彤的好幾筆生意達成了初步協議,卻無法繼續溝通。
自從擔任布司官,她公務繁忙,又要抽空到慈善院上課,除了偶爾設計幾款服裝,彤彤的事務,基本上交給了寬寬一手打理。好在慈善院的孩子們一批又一批地畢業了,大部分都補充到了她的產業中,剩下的,也被洀韶各大商家搜羅一空。
作為這個時空中接受最先進教育的孩子們,他們擁有比一般天朝人更開闊的思路,更精細的頭腦,更實幹的精神,並且都精擅數學。他們中,誕生了一部分具備科學探討精神的人,進入凌鉦的“科研署”從事“科學研究”;也產生了幾個具有設計天分的人,開始承擔彤彤的設計工作;更多的,則是精明的“職業經理人”。他們不斷注入洀韶的商圈,讓這個商業郡越來越呈現出惹人注目的勃勃生機……
“唉!雨要再這麼下下去,今年的生意就該泡湯了!”寬寬已經走到何芯身後,一起抬頭看雨。
何芯斂去了眉宇間的憂愁,微微一笑,轉頭道:“生意泡湯了不打緊,只要親愛的寬寬同學能帶個媳婦兒回來讓姐姐瞅瞅!”
寬寬一怔,微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成親的,不過暫時還沒有碰上讓我決心廝守一生的女子!”從見到寧王的第一眼開始,便知道姐姐這輩子都註定要栽在他的身上。寧王太出色,讓他無法嫉妒,鬱悶了幾天,瀟洒地放手,真心實意地當起了姐姐貼心的弟弟。
其實,時間久了,他也在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當初對姐姐着了魔似地日思夜想,究竟是一種真正的愛情還是僅僅由於從小的依戀而提升出來的感情?很奇怪,並沒有刻意對自己強調過什麼,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生活的變化,那種“迷戀”的感覺卻是真真切切地在漸漸淡去。
……
彤彤的生意耽誤了該怎麼辦呢?何芯沒有多想。這些事情,最好讓寬寬去煩惱。她考慮的是如何才能打聽到一點凌鉦的消息。再這樣擔憂下去,身體早晚要垮。她低頭沉思了片刻,決定還是去找蘇衣鳴打聽一下,看看會不會有飛鴿傳來的消息。
她穿上油衣,展開一把油紙傘,走到後院馬廄里牽出了馬,輕輕拍打馬頭道:“對不起,這種日子還要讓你出去!”翻身上馬,策馬趟進水中。雨太大,雖“全副武裝”,實際效果卻十分有限。剛一出門,便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芯兒!”回頭,見程大娘撐着傘趕了過來,臉黑成了一口鍋,高聲抱怨道:“你又要偷偷出去?”
何芯微微苦笑道:“我想去找郡守大人問問消息!”看着程大娘,總覺得心虛。這些年,一直有他們夫婦相伴,她當然覺得十分溫暖,但另一方面,一切“秘密”見凌鉦的時間行程都要經過他們夫婦批准,深感自己對凌鉦的每一點思念、每一次牽挂都落在旁人眼中,卻又無比羞愧、無比鬱悶。曾經很多次偷偷跑去找凌鉦,被發現后,受到嚴厲批評。
“我跟你一起去!”程大娘瞬間下了結論,然後,不等何芯開口,已經毫不猶豫地跳上了馬背。
何芯無奈一笑,最終留在心底的卻是溫暖,輕策馬腹,趟水前行。
行到半途,突然聽到哭喊聲四起,很多人賣命地趟着水四處亂竄,隱約聽到人聲傳來:“糟了、糟了!永定河快決堤了!”
“我那孩兒還在永定河那邊渡人啊!老天啊……”
“快!快點離開,洪水馬上就來……”
“……”
何芯煞白了臉,程大娘扯住她道:“走!芯兒!我們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何芯一愣,旋即堅決地抬頭道:“大娘先走!我去永定河那邊看看……”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官階官銜,此時此刻,卻突然意識到了身為官員的責任。
“芯兒……”程大娘惱怒地吼了一聲,對上她堅定的眼神,終於無奈地一嘆,終究知道她的脾氣,放棄了勸說。
永定河位於洀浠城東,由於位處郡領旁邊,地位重要,歷代郡守都十分關注,加固得十分牢靠,這才命名為永定河。
何芯聽說永定河要決堤,如果洪水一來,整個洀浠城都可能不保,心頭震駭,潑風般一陣打馬狂奔,穿街直出城東。
雨越下越大,淙淙雨聲中,遠遠便聽見河水令人心悸的咆哮震得大地簌簌顫抖。雨幕中,但見一個個士兵焦急地扛着蒲包草袋,焦急地往堤壩上填。雨水太密,那些士兵的身影隱在雨幕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河道衙門早已在堤上設了氈棚。氈棚內,一眾河道官員圍着蘇衣鳴,一個個擰眉豎眼,焦慮地盯着前方的堤壩。何芯走進去,合上油傘,與一眾“同僚”打招呼。
“這大風大雨的,夫人怎麼來了?”
“這邊危險,夫人還是回去吧!”
“……”
“是啊!這邊有我們在呢!”雖然都是洀韶郡的官員,但何芯畢竟是女流,又沒有論到當值,見她冒雨跑到堤壩上來,一眾官員都覺得意外,紛紛出言勸阻。
雖然是當面說話,但旁邊河水翻湧,大雨如注,大家都必須提高了聲調吼叫着,才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見何芯走進氈棚,蘇衣鳴略顯詫色,卻顯然沒有心思同她寒暄,略略一點頭,眼睛看向了她身後,一個疾步跑來的小兵道:“怎麼速度慢下來了?”語氣里十分不耐。
那小兵臉現驚惶之色,奔到身前道:“大人!草袋快用完了!已經拚命趕工,但編織草袋很花功夫,一時來不及!現在是用草席暫時頂着,很快……”
何芯聽得心頭一陣陣急跳,突然開口道:“用布袋可以吧?”
蘇衣鳴一怔,旁邊的河道官員已經接口道:“布袋自然比草袋好,不過太貴!”
何芯略一沉吟,對蘇衣鳴道:“借大人一匹馬!”回身對程大娘道:“大娘立即趕回去,讓寬寬把我們庫里的布全部起出來,送到堤壩上!我去天織錦找金大奶奶賒布!”說完,不等堤上的人反應過來,已經返身衝進了雨幕中,奔下了大堤。
……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堤壩下,臨時搭起的氈棚內,何芯指揮着彤彤的員工趕布袋,一個個送給裝沙的士兵。水越集越多,何芯早已是渾身濕透,但看着奮鬥在堤壩上的士兵,知道河水正一分一寸地上漲,卻如何敢懈怠。
一批又一批員工輪上、替下……
風雨撕扯着天幕,間或裂開一道閃電,落下一個驚雷,震得人心頭一陣陣發怵。寬寬焦急地喊道:“姐姐你快去歇着,我看着就行了!”河嘯聲太大,人聲在空氣里振蕩,顯得十分蒼白。
“一起動手吧!”程大娘氣鼓鼓地盯着何芯,知道根本拿她沒有辦法,跳下馬背,跨進水中,走到何芯身側,利索地幫忙。
……
“快要頂不住了!老天……”
“哪那麼多廢話,趕緊抗袋子……”
“還是放棄吧!不然大家一起殉葬!”
……
一股風猛灌進來,隱約傳來的人聲彷彿宣示着一種即將來到的厄運,眾人聽得一陣心驚膽寒。
“夫人!會不會、會不會決堤啊?”一個年輕的小員工嚇得簌簌發抖。
何芯轉頭看着大家臉上恐懼的表情,微微一嘆道:“想回去的就回去吧!”
大家相互對望,終於怯怯站起身來,卻遲遲不行動。
“走吧!沒有關係!”何芯微微一笑。
“夫人一起走吧!”一個員工詐着膽子說了一句。
“如果所有人都放棄了,就真的沒有希望了!”何芯溫然一笑,伸手接過一個員工手中未完的活計,自己忙活起來……
棚內一時沉默。
然後,起初提出要走的人忽然坐下,開始拚命扎布袋。
一個、兩個、三個……所有人都回到了崗位上。氈棚外,風雨雷電嘶吼不息;氈棚內,一個女子淡淡微笑着,彷彿撐起了一片明凈的天空……
……
“怎麼樣?現在這速度可以嗎?”何芯跑出氈棚,問管裝沙的隊長。身上早已濕透,索性不再打傘。
“布袋夠用了,就是堤壩太長,來回運送沙袋的距離太遠,時間久了,運沙袋的士兵頂不住!”隊長在大雨里對何芯吼着,臉帶憂容。雨順順着他的臉部嘩嘩流下,把臉部表情沖刷出一種悲涼。
“用工具啊!”
“馬車過不來的!”
“可以用獨輪車啊!”
“什麼是獨輪車?”隊長詫異。
何芯一拍腦袋:“你等着,我去找郡守大人!”這個時空中沒有獨輪車,但是,這種工具並不難做。
……
下一刻,輜重營。
“對!對!快把馬車的輪胎卸下來!”何芯大聲指揮。她是布司官,原本就要負責輜重,倒是輕車熟路就找出來哪裏有木料、哪裏有工具,最麻煩的是,哪裏有輪子?當然是——馬車上有!
“嗯!嗯!快點劈木材。”
“嗯!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拼法,快點、快點……”
……
蘇衣鳴走進了輜重營,看着指揮着士兵趕製獨輪車的何芯,鼻腔有些發酸。
“大人來了?”何芯轉頭看見蘇衣鳴,十分驚喜,招手道:“大人!您看,這些獨輪車用來運沙包,應該就不錯!”
“是很好!”蘇衣鳴說不出其他的話。
“還有,大人!我方才沒來得及說,不應該讓士兵們一趟一趟來回運送沙袋,要結成人梯……”何芯又敘敘叨叨地開口了。
“什麼是人梯……”
“噢!就是……”
……
幾個時辰間,一輛又一輛簡易的獨輪梯開往了堤壩,運輸壓力大大緩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