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八章心理厭倦(2)

58.第八章心理厭倦(2)

狄德羅的道理淺顯明白,令人信服。***一般說來,藝術家是為了避免觀眾厭倦才採用複雜化節的,但恰恰正是複雜化節,導致了第二次觀看的厭倦。

二對比性心理程序

一出能夠經得起重複觀看的戲應該是這樣的:它的節並不複雜,卻包藏着簸蕩的心理軌跡,觀眾每看一次都要經受一次很強的心理體驗。這就要求一齣戲在簡潔單純之中包含一些互有差距和抵牾的心理機制,使得觀眾每次都要在心理上攀援一番,既不是彎彎曲曲的盤陀路,也不是一覽無餘的陽關道。

這樣的作品中,包含着一種足以抗擊觀眾心理厭倦的“免疫力”,那就是對比性的心理程序。為了清楚地闡釋對比性心理程序,我們可以看看法國作家夏多布里昂對於這方面的高手莎士比亞的分析。夏多布里昂說:

一般人大概都能看出,莎士比亞大量地運用了對比。他喜歡把歡樂同憂傷並列,喜歡把娛樂和歡呼同出葬和哀號交織在一起。被請來參加朱麗葉婚禮的樂師正好趕來伴送她的靈柩;他們對這家人的喪事毫不在乎,竟開起很不得體的玩笑,談些跟這場災難最格格不入的事;有誰能不從這裏看出整個人生呢?有誰能不體會出這場景的全部痛苦呢?又有誰不曾見過類似的場面呢?(夏多布里昂:《論莎士比亞》。)

要從對比性心理程序上說明問題,最好的例子莫過於英國作家德·昆西論述過的《麥克白》一劇中的敲門聲了。麥克白和他的夫人謀殺鄧肯王之後,突然傳來的敲門聲為什麼會使觀眾一次次地感到莊嚴和畏懼?這就是對比性的心理程序在起作用。這敲門聲與他們的謀殺沒有直接關係,也構不成對他們的直接威脅,因為並不是在敲他們所在屋子的門,但給予觀眾的心理效果卻極為強烈。德·昆西思索了許多年之後得出了自己的結論,認為殺人這場戲原是讓觀眾真切地感受人類魔性的,莎士比亞成功地向觀眾展示了一個與正常理性、日常世界相隔絕的心理天地,觀眾看這場戲的時候,所受到的是單向的魔性的心理感受;敲門聲傳來,使觀眾猛然意識到日常生活的存在,正常理性的存在,因而陡然產生了人性體驗和魔性體驗的強烈對比。德·昆西在他那篇著名論文《論〈麥克白〉劇中的敲門聲》中,詳細地分析了觀眾在觀看這場戲時曲折的心理歷程,還以自己的切身經驗說明,對這種對比性心理程序的領受和體驗,觀眾即便是一次次、一年年地重複觀看,也是不會產生厭倦的。

雨果把莎士比亞劇作中的這種對比性心理程序闡釋得非常透徹。他說:“整體由對立面構成。莎士比亞傾其力於對偶之中。”在莎士比亞的劇作中,有“明暗交織的光輝”,“喜劇在眼淚中光,嗚咽從笑聲里產生”。“莎士比亞的對稱,是一種普遍的對稱;無時不有,無處不有;這是一種普遍存在的對照,生與死、冷與熱、公正與偏倚、天使與魔鬼、天與地、花與雷電、音樂與和聲、靈與肉、偉大與渺小、大洋與狹隘、浪花與涎沫、風暴與口哨、自我與非我、客觀與主觀、怪事與奇迹、典型與怪物、靈魂與陰影。正是以這種現存的不明顯的衝突、這種永無止境的反覆、這種永遠存在的正反、這種最為基本的對照、這種永恆而普遍的矛盾,倫勃朗構成他的明暗、比拉奈斯構成他的曲線。”(雨果:《莎士比亞論》。)這種對比性組合,都會變成對比性的心理程序,效果與《麥克白》中的敲門聲相類似。

瑞士劇作家迪倫馬特在安排對比性的心理程序方面又達到了一個新的水平。他常常運用與現實的正常軌道相脫離、相逆轉的辦法,“在佯謬中再現現實”。(參見葉廷芳:《西方現代藝術的探險者》。)

觀眾在觀看他的《羅慕路斯大帝》時,既感受到羅馬帝國被日耳曼人不斷攻陷的岌岌危境,又感受到應該心急如焚的羅馬皇帝羅慕路斯那種出奇反常的悠閑和無聊。這種矛盾和荒謬,足以讓任何觀眾心神一振。當騎兵隊長在敵人密集的箭矢中九死一生縱馬前來報告險的時候,皇帝竟然在平靜地養雞;當家屬在逃離皇宮前怒不可遏地舉起匕叱罵他的無恥時,他不慌不忙地上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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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心理學(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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