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李遲舒的感冒不出所料在第二天有所加重,我送他出門前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燒,估計再過一天就會慢慢康復。
他從敬老院看完外婆回來已近下午,整個人懨懨的,打不起精神,被我催着吃了葯就塞進被子睡了兩個小時,直到我叫他吃飯也還沒醒。
我蹲在床邊拍了他兩下,李遲舒迷迷糊糊睜眼:“幾點了?”
“五點。”我慢慢扶着他起來,“有沒有舒服一點?”
李遲舒說腦子清醒了些,吃飯時隨便糊弄了幾口就放下筷子,獨自杵在椅子上發獃,忽然說:“沈抱山,我想看看你給我拍的照片。”
我拿出手機,李遲舒在我給他拍的兩張照片上來回翻動,略微遺憾地笑笑:“我都沒有你的照片。”
李遲舒人生中擁有的第一張我的照片是畢業時二十一班的集體畢業照。他去辦公室幫全班領照片的那個下午,看到自己班主任對面那張辦公桌上厚厚一沓封好的彩色照片,心思難以抑制地翻滾起來。
“如果大膽一點,我就能拿到第一張屬於你的照片。”李遲舒若干年後說這話時手裏攥着一張彩色的複印紙,“那時我想,這可能是這輩子我唯一一次有機會保留你的東西。”
可是李遲舒生來的教養和道德感制止了他從那一沓照片里偷偷抽走一張的慾望。
“如果我拿走一張,或者用二十五班的照片替換掉你們班其中一張,那你就會有一個同學失去他的畢業照。”李遲舒搖搖頭,“每個人都只有一份,我不能這樣。”
於是他趁那個沒人的下午飛快地從我班主任桌上拿走一張照片后,用自習上課前的最後十分鐘奔跑到教學樓下的打印店,在店主異樣的目光下請求對方給他打印一份彩色的複印件,就用最普通的打印紙,不用塑封,不用洗照片,僅僅彩印一下就可以。
彩印比黑白複印要貴上幾倍,李遲舒在去的路上反覆糾結多次,可因為照片上有沈抱山,他決定把年少時為數不多的花錢機會留一次給這個人。
這樣一張劣質的彩色複印紙,承載了李遲舒無數個夜晚的綺夢和一個笑容模糊的人,被保留了整整十二年。
我拿過手機打開攝像頭:“現在就和你拍一張。”
李遲舒笑着躲開:“現在不要。”
“為什麼?”
“生病,拍出來不好看。”
“胡說,”我伸手去撈他,“小寶怎麼都好看。”
李遲舒還是不肯過來:“下次吧沈抱山,第一張照片要好好拍才行。”
“好吧。”我見他不肯答應只能作罷,“下次……咱們春遊的時候拍,叫蔣馳用相機給咱們拍。”
“好。”李遲舒重新捧起飯碗,有一口沒一口吃着,望着碗裏的米飯驀地開口,“拍完以後打印出來,放進我們以後的家裏。”
我端碗的動作一頓。
李遲舒在和我說以後的家。
“好啊,”我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四平八穩地夾了一塊雞肉到他碗裏,筷子不小心幾次碰到他的碗沿,敲得叮叮響,“放在家裏哪個地方?”
李遲舒抬眼望着窗外思索:“嗯……床頭吧,床頭柜上,或者書桌上。你覺得呢?”
“放,都放。”我說,“再印一張大的貼在牆上。”
李遲舒又笑:“結婚照才那樣的。”
“那以後咱們就去拍結婚照。”
“我們兩個怎麼拍結婚照啊?”
“我們兩個怎麼不能拍啊?你還要拉上蔣馳嗎?”
李遲舒很無奈:“不是……”
我看着他常年因睡眠不好積壓在眼下的一片淺淡的青色,突然問:“李遲舒,下學期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大年初四政教處已經上班了,我陪着李遲舒聯繫學校辦了退宿手續,開學前一天,他帶着極度簡易的行李和繁重的書包踏上了跟我回家的路。
李遲舒答應去我家暫住當然脫不開我的連哄帶騙,首要條件還是未來這半年我爹媽在國外長出差不回家,李遲舒不用應付他最為頭疼的人際關係,其次宿舍和他家實在太冷,李遲舒用了幾年的熱水袋也報廢了,一開學又是幾個月的寒天睡不好。我磨破了嘴皮子在他面前權衡利弊,最後以“去我家住能每天看見土豆”這一大優勢讓他鬆了口。
我和李遲舒走的小區大門車行道,進去有一小段設計好的盤山公路,挨着山壁有一排人工移植的老松。今天沒坐車,才下過雨,小區霧蒙蒙的,他從踏進大門后就顯而易見地緊張起來,愈發地低頭沉默,連下腳都有一種不願意踩錯地板的嚴謹。
“李遲舒,”我叫他,“一會兒到家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嗯……都可以。”他抿了抿嘴,又看一眼我背在肩上的他的書包,“重不重?還是我來背吧。”
“不重。”我別開肩,把他伸過來的手抓在掌心裏,“感冒好點沒有,鼻子都擤破皮了。”
他摸摸自己發紅的人中,看了會兒周邊綠化,土豆從後頭跟上來繞着李遲舒打轉,這讓他稍微放鬆了些。
“你高考,爸爸媽媽都不回來嗎?”他問。
“不回來。”我笑,“他們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兒,儘力就行。”
很多時候自身的壓力都是來自外界的看重。我父母極早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從不在社會層面已經足夠重大的事情上給我施壓。不優秀沒關係,儘力就可以。最後結果如何他們都是欣然接受。
相反,那些我親媽無比看重的東西,比如八歲那年我隨便參加的第一場街舞比賽,第一次單獨出國學習滑雪,十二歲自學剪輯后給她在生日上放的祝賀視頻,鋼琴比賽拿到冠軍,又或是十歲那年第一次在跟朋友街頭賣藝……這些時刻她幾乎都是提前結束工作或者出差而來,從不曾缺席,只是為了給我拍下一張記錄的照片。
家裏那個琴房早已掛滿了我從小到大這些不太重要但偶爾想起來也挺快樂的時光的痕迹。
李遲舒曾經說過我是一個不缺愛的人,他說這話那年還未曾見過我的父母一面。我問他怎麼看得出來,他甚至沒有接觸過任何一個給予我愛的人。
他反問我:“你從到大,有過很緊張的時候嗎?”
我想了很久:“第一次跟你做的時候算嗎?怕我表現不好你不滿意。除此之外好像沒有。”
李遲舒就一直笑。
笑完過後他說:“沈抱山,你是鬆弛的。從不缺乏犯錯底氣的人就是鬆弛的。”
我一生中有用不盡的試錯成本,似乎自小父母就給了我可以失誤的權利——沒關係,失誤了我也是他們最愛的小孩,失誤的結果他們也相當喜歡,失誤過後我依然能得到和成功時一樣的誇讚。
可人的一生被上天分到的好與壞永遠是守恆的,我在溢滿了□□里得到數不清的試錯的權利,所以沒有過愛的李遲舒一次失誤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沒看緊他一次,就永遠失去他了。
接着上天讓我重生,讓我一輩子如履薄冰,讓我捨去我所有的馬虎與鬆弛來看守李遲舒,才肯讓我得到寬恕。上天是公平的。
李遲舒不知道腦迴路又怎麼沒拐過彎,沉默了半天才問我:“是因為……你要出國嗎?”
“什麼?”
他嘴唇動了動,又重複一遍,眼睛低低的:“是因為……你要出國讀大學嗎?所以他們才不看重你的高考。”
“不是——”我哭笑不得,“你一天到晚都在擔心什麼?我要出國不跟你先商量嗎?你願意去的地方我才會去啊。他們就是單純地覺得我考好考壞都沒關係而已。”
李遲舒點點頭:“這樣啊。”
過了入戶車庫,我帶李遲舒上樓,他進電梯時估計是實在忍不住:“你家……都走電梯嗎?”
“有樓梯的。”我說,“但是想着你不舒服,早點休息,就電梯上二樓好了。以後咱們的家也安電梯。”
“以後我們的家……”他從負二樓的電梯按鈕往上數,“也要住五層樓的房子嗎?”
他頓了頓:“如果你想住的話,我們可能要遲一點買。我應該要多存幾年錢……”
我捏捏鼻樑,無奈地打斷他這些擔憂:“一層樓的房子也可以電梯入戶的,李遲舒。”
他太不自在了。
我捏捏他的肩:“慢慢了解嘛,反正這個房子,以後幾十年逢年過節都要回來的。”
李遲舒:“啊?”
我把頭別開笑了笑,考慮到他臉皮子薄,沒有接著說下去-
開學過後李遲舒的感冒算是徹底痊癒,只是還在正月,最冷的時節,天黑得早又亮得晚,我和李遲舒每個早晨坐車出門時路燈都還開着,馬路上一片漆黑。
我經年有晨跑的習慣,每個周一三五,一直到三十歲也幾乎保持着,加之那些年李遲舒身體不好,在床上稍微有點動靜我都會醒來看看他有沒有不舒服,所以早上五點起床對我而言不算難事。
但現在的李遲舒就不太行。假期因為天冷,他偶爾賴床到七八點,習慣了一兩個周,如今開學又要回到原本的生物鐘竟成了難事。
因為了解他的口味,李遲舒從住進來以後就變成了我早起去廚房給他做早飯,家裏請的阿姨也可以多睡一會兒。有幾次我煎好三明治還沒等到人下樓,上去一看,李遲舒困得睜不開眼睛,後來我就乾脆把早飯端去房間叫他起床。
那天早上我照例端着牛奶和麵條回到房間,看到很滑稽的一幕:李遲舒起床了,大概是被鬧鐘吵醒的。窗帘外烏壓壓的天,他坐在床上,被子還沒掀開,一看就是剛剛離開枕頭,羽絨服也只穿了一半,才套上兩隻袖子,還沒來得及穿好,掛在小臂,像企鵝的兩根翅膀——李遲舒就這麼坐着又睡著了。
他歪着腦袋,額頭一下一下地往前點,這讓我想起他曾經告訴我,說他小時候上幼兒園的冬天,被媽媽叫起床以後自己穿好衣服,等媽媽做早飯的間隙就這麼在床上偷偷打瞌睡。
“衣服又厚又重,我那時候三歲多,穿上連手都彎不了,搭在被子上,像只企鵝。”他說。
等他媽媽做完早飯回來,就回卡着他腋下把他抱進懷裏,一邊抱着過去吃飯,一邊哐哄她的小寶醒覺。
我把牛奶和碗放在桌上,坐到床邊,穿過李遲舒的胳膊抱住他。
他的頭枕在我肩上,我拍着他的背輕輕喊:“小寶……起床咯。”
他發出了模糊的囈語。
我側耳過去,手仍慢慢拍打着:“小寶說什麼?”
李遲舒靠着我半夢半醒:“……媽媽。”
我手上動作一頓,李遲舒也在這時清醒過來,身體微微一僵,在我懷裏咳了一聲,慢慢退了出來。
他揉揉眼睛,看看窗外,頗為掩飾性地自言自語地嘀咕:“是不是要遲到了。”
“還早呢。”我低頭偷偷笑了一下,幫他把衣服穿好,“起來洗臉吃飯,然後咱們上學。”-
李遲舒去洗手間的當兒我順手幫他把被子疊了,無意間掀開枕頭,發現枕下安安靜靜躺着一個筆記本。這個筆記本跟李遲舒其他的本子沒有不一樣,看得出來經常翻弄,但是十分整潔乾淨,只是卷邊得厲害。
我起初以為是他很重要的錯題本或者某個科目的筆記本,打算看看是哪一科方便幫他放回包里——李遲舒的東西從來都很規整,一個科目所有的試卷和筆記本都放在專門的文件夾里,再跟別的科目一起放回書包。
可等我翻了幾頁就察覺了它的異樣。
這不是筆記本,這是他的日記本。
這本子不算很厚,可從開始記錄的日期來看李遲舒已經用了四五年。
原因只是他的日記內容單薄得可憐——日期和天氣一排,一整天的生活寥寥幾個字只用一排。一頁雙面的紙就是他大半個月生活的縮影:吃飯,做題,今天又花了多少錢。
隨便一排幾個字,那不是他的一天,是我看見他孤苦獨行的十幾年。
直到兩年前的某一天開始,他的日記里出現了沈抱山,這時一排文字偶爾會變成兩三排,基本都是李遲舒平實地記錄著與我的偶遇,我當時的穿着,加上他落筆時簡短的對我行動去向的猜測:沈抱山可能去打籃球了、沈抱山可能去吃飯了、沈抱山好像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沈抱山應該不認識我。
他的文字像沒有氣味的苦果,即便在這片他最私密的世界裏也不摻雜任何感情,只是單純地記錄著,記錄他被沉默與自卑放逐到不見天光的一生。
“騙子……”我往後翻,終於與翻到五個月前我與他兩世重逢的那天,日期下的文字陡然增多成一片一片,我的雙目也漸漸模糊,“李遲舒,你這個騙子……”
和他同居那些年我曾問過他有沒有寫日記的習慣,那時我和他坐在家裏看電影,電影裏女主角患上了每天醒來都會失去記憶的疾病,當她兩鬢星星時,她同樣蒼老的愛人就每天過來拿着一個筆記本用朋友的口吻向她敘述他們相愛的一生。
李遲舒看完這個電影時跟我說:“要是我也能得這個病就好了。我可以忘掉一切,只需要你告訴我關於你的故事,這樣我每天的記憶里都只有你。我想我會快樂很多。”
我說:“好啊,以後你要是生病了,我就拿着筆記本每天早上去勾搭你。”
我問他:“李遲舒,你以前有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李遲舒說:“沒有。”
我問:“為什麼沒有?”
“沒什麼好寫的。”
他那段時間一直嫌醫院給他開的阿普唑侖不管用,十二點吃了三點都睡不着,後來就換了一種強力的安眠藥。李遲舒看電影時吃了半片,跟我聊天那會兒逐漸昏昏欲睡:“我以前每天都過得一樣,要寫日記的話,寫一天就把十年的內容都寫完了。每天寫那不叫寫日記,那叫罰抄。”
我被他逗笑了,而李遲舒仰靠在我懷裏閉上了眼。
我垂眼看着他沒什麼血色的臉,突發奇想地問:“要是能回到十年前,你會幹什麼?”
李遲舒許久不吭聲,我以為他睡著了。
結果他睫毛又動了動,說:“先去找十八歲的李遲舒,讓他現在就去找沈抱山,告訴他別怕,沈抱山很好接近的。”
“然後呢?”我問。
又過了很久。
“然後……”李遲舒說話已近乎睡夢中的呢喃般,“跟他道歉吧。對不起十八歲……那麼努力活下去的他。”-
李遲舒從洗手間出來時我剛好把日記本放回原地,他坐下跟我一起吃了會兒早飯,突然抬眼打量我半天。
“做什麼?”我一副不明就裏的模樣問。
他挑了口面又放回碗裏:“你眼睛……怎麼有點紅啊?”
我聞言揉了揉眼角:“還紅嗎?剛剛掉了根睫毛進去,難受死我了。”
李遲舒湊近:“弄出來了嗎?現在還難受嗎?”
“你一說又有點兒。”我抽了兩張紙抵在眼角,緩了口氣,催促他,“快吃面。”
一直到進電梯李遲舒還探頭探腦看我的眼睛,我岔開話題指了指指示屏:“現在到樓下有五秒時間,你要是還困的話可以抱住我再睡三秒。”
“還有兩秒呢?”李遲舒問。
“還有兩秒拿來親我。”
說完我飛快彎腰過去親了他一口,離開李遲舒時電梯門剛好打開。
我拉着他走出去:“你看,是不是剛好合適。”-
高三的時間過得很快,開春來得也很快,李遲舒向來厭惡寒冷的天氣,身上衣服一件一件減下去以後他也很明顯地輕快起來。
春遊過後就是百日誓師,我跟他提前把我們的合照打印出來放在了床頭,一張我們和土豆一家三口的,一張我和他單獨的,還有一張我親他時抓拍的,李遲舒死活不答應我打印,只能先暫時擱置在我的手機里。
阿姨開始每天上街或者在家裏的花園挑選最新盛開的時令鮮花插在家裏各處的花瓶,我等着天氣逐漸炎熱,拜託她今年幫我在園子裏種些梔子。
畢業那天李遲舒從考場出來,在教學樓外等了我十分鐘。
烈陽高照,盛夏長明,我飛快跑去校門口拿了一早藏在自行車後座的大把梔子花反向奔走在人群,穿過喧嘩終於找到了站在樹蔭下的李遲舒。
我背着他喜歡的那個斜挎包,把花從身後遞到他眼前,有幾滴朝露從花瓣彈到了他的衣領上。
我說:“李遲舒,夏天到了,和沈抱山熱戀吧。”
很多年後李遲舒跟我去新西蘭度假,一個清爽的雨天他坐在落地窗前看書,我那時才把心裏擱置了數載的話再度提出來:“李遲舒?”
“嗯?”他視線定在書里,只輕輕回應我一個鼻音。
我慢吞吞轉到他身邊,面對瀟瀟暮雨,問:“你有沒有寫過日記啊?”
李遲舒說:“寫啊。一直在寫。”
他說完抬頭,看了我兩秒:“你要看嗎?”
“你想給我看嗎?”
“嗯……”李遲舒沉思了半晌,“我的日記本很無聊,你確定想看嗎?”
我挨着他的榻榻米坐下:“那你給我講吧。挑那裏邊有意思的跟我講。”
“有意思的?”
他合上書,想了又想:“最有意思的,就是高三有一個上午,我站在乒乓台旁邊背單詞,你突然扔了一個籃球在我腳下,跟我說:‘你好啊,李遲舒’。我覺得這是我一輩子最有意思的一天。”
他說起這個便望向我:“沈抱山,你那天為什麼突然就來找我了?”
為什麼?該怎麼告訴李遲舒我與他相愛數年卻天人永隔的那次結局?怎麼告訴他我一次次拼盡全力卻依舊只能眼睜睜看他走向隕落的無力?
“我只是在上課前做了一個夢。”我說,“我想是你媽媽託夢給我了。”
時至一生終止,我都沒有分清兩輩子究竟孰是夢境。如果今時今日的一切是夢,那是很好的夢,我百年至死都未曾醒來。
可我更願意相信三十歲就老去的那場人生更像一場夢,一場李遲舒遠在天國的母親給我的託付和叮囑,讓我醍醐灌頂早點去找回我遺失的使命。她不忍她的小寶受苦,於是挑選了我來替她守護。
“媽媽?”李遲舒問,“你夢見我媽媽了?”
“不是。”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珠里是我的倒影,十年如一日的我的倒影。
我說:“我夢見……和你的一生。”-
6月9日,晴
畢業了。
洛可送了我一束新鮮的梔子花,雖然班上的同學她每個人都送了,但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梔子花真的很香。謝謝洛可,我很喜歡,我會一直喜歡。
沈抱山,我是不是再也沒機會見到你了。
6月9日,晴。
夏天開始,和沈抱山正式在一起了-
正文完。
自愛方能不息,願每個人都能成為自己的沈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