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信抬頭看
“雖然我們原定計劃也是對付楊曜,但是你要很快解決他,恐怕不行。”老鷹盯着電腦上關於楊曜的資料,“他的檔案我之前也發送過給你了,楊家根底多深,你比我更清楚。他是楊家年輕輩頗受器重的一個,跟我們又在不同的城市,涉足的行業也不是我們熟悉的。而且你們兩個爭鬥,還會牽涉到其他勢力。”
陸永豐聳聳肩,“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當初周重行家裏那些破事,他和周重行都蟄伏了好幾年才能收網,楊曜只會難搞幾十倍。
“不過,我的座右銘從來都是,”陸永豐淡淡地說道:“世上無難事……”
“只怕有心人?”老鷹忍不住嘲笑,“陸永豐,你竟然有心了?”
陸永豐握着拳頭高高舉起:“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老鷹:“……”
周重行冷漠道:“我就知道。”
陸永豐在他們的白眼注視下,一臉高深莫測地搖搖食指:“如果你覺得做某件事情很難,這時候你就應該放棄——放棄固有的思維模式和常規做法,逼迫自己去另闢蹊徑,找出讓事情變得簡單的新解法。”
周重行從小看他裝逼后一秒翻車的樣子已經看透了,非常氣定神閑:“繼續說。”
陸永豐便放下了手,垂頭靜下來了。
等周重行和老鷹都覺得他黔驢技窮,正準備不寄希望於他時,他才開了口。
“在商場上堂堂正正打敗他本來就是我想玩困難模式才會選擇的。他怎麼也是楊家的人,有錢就會有權,有權就會有錢,無窮無盡。站在同一個維度上去打金錢的仗,是沒有結果的。”
“能讓有錢人完蛋的,只有比錢更高維度的東西。”陸永豐微微一笑,平時看上去總是沒睡醒似的眼睛此刻露出了平靜水域下的暗礁與漩渦。
“比如,站錯隊伍。”
陸永豐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像夜裏的白霜一樣難覓蹤跡,卻比霜降還要讓人不寒而慄。
向來臉上風雨不驚的兩人也被他這話說得變了顏色。
周重行聲音有些顫:“你瘋了。”
老鷹的聲音則是不可置信,一句一句話像子彈一樣從嘴裏冒出來:“那小孩是很可憐,但就為了替他出一口氣,有必要嗎?你要攀到那個高度上去設計楊曜,那真的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了!你是個瘋子!”
陸永豐一雙鳳眼沉默地看着他們,然後……很快服了軟:
“嗐,不要反應過度嘛,我就說說,口嗨,口嗨行不行?”
他嘿嘿笑了起來,大力一拍周重行和老鷹的肩膀,“行了,今天也晚了,我們明天把Carl叫上再從長計議吧,說不定他有什麼突破口呢!”
老鷹長長吁了口氣,抹了抹額上的冷汗,罵罵咧咧地出門了:“開玩笑也得有個分寸,”
周重行也跟着老鷹出門,陸永豐送他們到門口,老鷹先下樓了,周重行卻停在門旁,一雙沉靜睿智的眼看着他。
“陸永豐,從我五歲起,我們認識二十六年了。”他說道,“其實我不敢說我完全了解你,但根據經驗,每次你說得越信誓旦旦的話就越不會兌現,每次你好像開玩笑一樣說出來的荒誕事情,最後你每一件都做了。”
陸永豐歪頭打量着眼前的清瘦青年,突然笑了笑。
“阿行,”他拍了拍周重行的肩膀,笑得很溫柔:“不知不覺你也長這麼大了,身邊也有人照顧你了,哥哥很放心。”
周重行卻從他這牛頭不搭馬嘴的話里聽出了弦外之音,他向來雲淡風輕的聲音終於有些急了:“你真的要跟楊曜分個你死我活,為什麼?你喜歡汪明?”
陸永豐好像終於被問住了,他想了半晌,才搖搖頭:“也許只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瘋子。”
他像汪明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都陷在了為什麼要活着這個問題上。他佔着別人得不到的東西,卻又只會浪費,沒有目標,沒有喜好,也沒有夢想。
陸永豐對周重行解釋道:“你看汪明,他是多麼鮮活的一條生命啊,有愛有恨,有慾望與追求。我很羨慕他,雖然我沒法成為這樣感情濃烈的人,但我也想這樣的人能夠活着。但楊曜不處理掉,他就不能自由地活着。所謂的生死博弈在我這裏只是追求刺激的一個遊戲而已,他這麼美好的一個人一條命,難道不比其他東西重要嗎?”
“只是這樣?只是因為對這條命的憐惜?”
“你想說什麼?”
“陸永豐,”周重行淡淡地抬眼看着他,“聽說你沒喜歡過人,所以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只看到這是一條美好的生命所以你要救他,那你有沒有想過,世界瀕死的痛苦的人千千萬,什麼你只在意這個跟你毫無關係的人呢?世界上漂亮的愛恨分明的人千千萬,為什麼你唯獨覺得他美好呢?”
於是,周重行便看見自己那個總是巧舌如簧、總是好整以暇的發小,史無前例地怔愣在場。
半晌,陸永豐才撓撓頭,勇於承認地說道:“老弟,你又把我給問住了。”
周重行冰霜般的臉上現出點點細微的笑意,“你不回答我沒關係,但你得回答自己。”
“哎,咱們阿行果然幹什麼都是天賦異稟。”陸永豐長吁短嘆起來,“當了這麼久老處男,結果一談戀愛,分分鐘後來居上把我反殺。我看你在家肯定也把陸晦那小子吃得死死的吧?”
周重行被他說得臉熱,悶聲說道:“我可壓制不住那個人。”
陸永豐擠眉弄眼地撞了撞他肩膀,“別那麼沒自信嘛,他雖然一臉日天日地的狂樣,但我看,你只要對着他喊一聲老公,他准乖乖聽你差遣。
周重行耳朵都聽紅了,不自覺就被陸永豐轉移了注意力,低聲斥道:“胡說八道。”
陸永豐嘻嘻笑道:“要不要跟哥賭一賭?”
周重行還沒回答,就聽見電梯處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陸永豐抬頭往外看,唷嗬,電梯裏那個身材高大臉蛋俊美的男人不正是自己的便宜弟弟么。
周重行轉過頭也看見陸晦了,他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
陸晦腿長,幾步就走了過來,肌肉結實有力的手臂抓住周重行的腰往自己身上拉,語氣不善:“你們說話有必要靠這麼近?”
“哇,好酸的醋。”陸永豐陰陽怪氣地故意吸了吸鼻子。
周重行被陸晦強勢地拉了過去,一下撞在他懷裏,被陸永豐八卦的雙眼看得窘迫不已。他正被陸晦這幼稚的佔有欲弄得惱羞成怒,打算瞪人的時候,就看見陸晦低下頭,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
“晚上風大,怕你回去着涼,給你拿衣服過來。”他悶悶地在周重行耳邊說話。
周重行接過衣服,也不好發作了,反倒是陸晦強勢地摟住他的腰不讓他掙開,倒像是生悶氣似的。
周重行臉皮薄,微翹的眼角因為羞惱都染上了一抹紅意,看上去好像被陸晦欺負了一般。他低聲在陸晦身邊斥道:“快放開,別人都看着了!”
陸永豐看不下去了:“別在我這眉來眼去的,明天見明天見,拜拜好走不送。”
他風流了三十四年,竟然在剛剛被塞了狗糧,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翌日,汪明剛從夢裏驚醒,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一個男人的輪廓,那人悄無聲息地坐在自己病房內。
他頓時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定神細看,於是便看到了翹着腿在沙發上精緻品茶的陸永豐。他今天穿了一套修身考究的西裝三件套,外面還慵懶地披了一件暗灰色的長款風衣,領帶、袖扣以及口袋裏的方巾都搭配得舒心悅目。向來散亂不羈的頭髮今天也被梳得整齊帥氣,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熠熠發光。
……活脫脫像一隻開屏的公孔雀,渾身都散發著求偶的氣息。
陸永豐偏頭看他,角度像是精準計算過一般,用最迷人的側臉對着汪明,嘴巴勾起讓人心蕩神搖的弧度,聲音刻意壓低成了磁性低音:“嗨,你醒了?”
汪明:“……”
“怎麼了?”陸永豐看着他,撩了撩頭髮,露出風度翩翩的笑。
汪明撇撇嘴,恨恨道:“你又看上醫院哪個小護士了?”
陸永豐:“?”
“我還是個傷員,不要給你打助攻。”汪明哼了一聲,重新躺回床上。
陸永豐無語了:“不是,那什麼,我帶了早飯。”
“賄賂我也沒用。”
“……”
他,陸永豐,萬花叢中過,一雙電眼攻無不克,千種套路戰無不勝……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