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池隋]番外純真不渝(1)
作者有話說:番外來遲了,正文裏沒細寫的內容想補充一下,其實對於池隋這對,我還是唏噓惋惜的。
火車啟動的瞬間,雨勢稍懈,時間有須臾靜止的幻覺。
隋弘坐在窗邊,窗外的建築與樹木反應遲鈍,在車輪與軌道摩擦的巨大聲響里遲疑地後退,片刻之後,才以浪潮之勢從眼前涌過。隋弘無心觀賞窗外風景,脫下身上厚重的大衣,又從衣兜里摸出一瓶枇杷膏來。
垂着悲傷的眼睛,他長久地看着這隻褐色小瓶。
池晉出事前給他寄了一個包裹,裏頭是整箱的枇杷膏。直到徹底剿滅穆昆的販毒集團,藍狐的隋隊長才有時間回家一趟,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他無意間發現,其中一瓶枇杷膏似被人開封過,他在瓶蓋裏頭發現一張藏匿着小紙條,上頭寫着一個地址。
火車的目的地就是這個地址。
漢南省的邊境地區,那裏有個叫人記不住名字的村莊,只聽說枇杷花開的漫山遍野。
將少年池晉從大火中救出的時候,年僅二十五歲的隋弘還在市公安局的特警大隊。那陣子剛開完黨代會,全市公安都被號召着學習響應黨的精神,人人沒事都琢磨着怎麼幫貧扶困送溫暖,唯獨對於一線緝毒警,沒有這方面的硬性要求。
然而隋弘莫名就對這個家貧卻倔強的少年充滿好感,救了人之後,也樂得時常帶點東西去看看他。
有時看他父母疏於照顧兒子,居住條件又實在太差,有時隋弘也會請少年到自己家來小住一陣子,好讓他安心備考。
一個男人,一個男孩,這同吃同住的日子過得相當鬆快愜意,經常一起打一場籃球或者看一下午軍事節目。池晉到底年紀小,身板薄,有時打球累了,電視看着看着就腦袋一歪,枕靠在隋弘的肩膀上。睡相人畜無害,一點沒有平時給人的那副齜牙咧嘴小老虎樣。隋弘扭頭看他,越看越覺得這睡相有意思,忍不住就伸出手,性質惡劣地在那張熟睡的臉上擰了一把,池晉皺眉卻不睜眼,忽地腦袋一動,一頭就扎進他的懷裏了。
隋弘本來還想繼續逗弄池晉,但又不舍把這天天熬夜複習的傢伙弄醒,便也仰頭后靠,慢慢閉上了眼睛。
六月天熱,潔白的雲氣在藍天上款款浮升,男孩枕在男人的膝蓋上,他們都安心地睡著了。
一晃幾年過去,隋宏屢立大功,已是歷屆藍狐最年輕的隊長。公安事業如火如荼,個人問題卻懸而不絕,三十歲一過,家裏人就為他的婚姻大事急赤白臉起來。爹媽等着含飴弄孫,卻見兒子那邊一點動靜沒有,似也沒這方面的心思,於是四處託人給他介紹對象,逼迫着他去見一見。
隋弘是個孝順兒子,實在拗不過爹媽的急脾氣,也就順着他們的心意去見了那姑娘。
相親對象姓米,單名一個麥字,人如其名,樸實大方,美得自然。
總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幾乎是對俊朗儒雅的藍狐隊長一見傾心,隋弘對她的印象也還不賴。
這個良好的開端原本是可能發展下去、順利開花結果的,糟就糟在他跟那少年講了這件事情。
純是玩笑口吻,可當時剛升入高三的池晉霎變臉色,斬釘截鐵地說,不行,不準再見那姑娘了。
“為什麼不行?”隋弘詫異。
“總之就是不行,你要再去見她,我、我……”少年結巴一下,理直氣壯地喊出來,“我就不高考了。”
“你這可太不講理了。那姑娘人不錯,挺熱情,也聰明,還有一雙合我心意的丹鳳眼。”隋弘存心逗他,故作嚴肅地說,“人活這世上,總歸是要有人陪、有個家的。”
池晉一聽這話,臉上立馬掛上了厚厚一層寒霜,感覺心都塌了半邊,他皺眉苦臉地思索半晌,忽地手摁心窩上,如立誓般地剖白道:“我陪你。”
隋弘微微一愣,不作聲地望着眼前少年。
“再等我幾年好不好,五年,五年興許就夠了。”也不知哪兒看來的這些顛三倒四酸溜溜的話,少年人一手摁於胸口,一手做出了拉鉤的手勢,目光灼灼如火,語氣溫柔又鏗鏘。
等等我,等到我可以戰鬥,他跪在他的身前,仰着臉對他說,為家為國為你。
隋弘被這灼灼明亮的眼睛望得心軟,終於鬆了口風:“真的……不高考了?”
池晉靦腆一垂眸:“考總是要考的,我立過誓要考警察學院,要當跟你一樣的特警……”
隋弘盯着少年的臉,微微皺眉,似在思索特別緊要的問題。好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之後,他才微笑着開口:“好吧,不去見她了。”
池晉滿眼驚喜:“真的?”
“真的,但我們得打個賭。”隋弘面上笑意加深,伸手捏了捏池晉的胳膊,“這胳膊細得剔不出二兩肉,特警可沒你這麼弱不禁風的。”
池晉跟屁股下安了個彈簧式的,一下跳了起來:“我這就去負重跑步!”
池晉在他身後笑着喊:“別落下你的文化課!”
老實說,這少年底子確實不咋樣,一脫衣服,胸口肋排根根分明,瘦得雞仔似的。然而隋弘發現,池晉似乎真把這賭約當了回事兒,這天之後飯量水漲船高,吃得多,練得也勤,每天都負重跑一萬米,還不算別的項目。
人是漸漸壯了起來,可練得實在太苦了,家裏人看見了心疼,沒少怪隋弘這榜樣豎歪了,可卻拗不過兒子一定要當特警的決心。到高三下半學期,池晉索性就不回家,直接住進了隋弘的家裏。
也虧得隋弘是公安隊伍里罕見的全日制碩士,高學歷高智商,白天能幫池晉鍛煉體能,晚上也能陪他一起複習。
有一回,隋弘看見這大男孩偷摸鬼祟地藏東西,被他在背後出聲一嚇就露了餡,原來是一罐不知什麼牌子的蛋白粉。
隋弘好氣又好笑,一把就揪住了池晉的耳朵:“你才多大啊,犯得上吃這個?”
跟被當場拿贓的賊似的,少年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耳朵燒得都燙了手。他支支吾吾、結結巴巴:“班上一個打健美的跟我說,這、這東西可管用了……”
“你又不打健美,再說這雜牌的東西成分不明,吃了可能傷身體,”隋弘鬆了手,將那罐蛋白粉拿在手裏,扭頭就走,“沒收!”
“哎哎?好貴的!我翹課打工才買——”池晉追在後頭,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說了。
“好啊,高三了還敢翹課打工?”隋弘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池晉。
少年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束手束腳僵在原地,唯有一雙漂亮眼睛不安分,像是幼鹿般可憐巴巴地盯着你,可眼珠靈動地瞥乎着,分明就沒服氣。
隋弘被這雙眼睛望得沒了脾氣,輕聲一嘆:“好了,答應我以後不翹課,今晚上就給你做牛排……”
“我保證!我發誓!”少年一掃頹唐,歡呼着摟上來,信誓旦旦地保證着。
隋弘被這小子徹底逗笑了。
這本是他獨居的兩居室,好像因為這個少年的到來變得不再冷清,變得像極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