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情`欲充斥在房間中久久不散,李決最後乾脆跳過當日的填字遊戲。兩個人分別心不在焉地寫了大半天論文,到了晚餐后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顆心才踏實下來。
茶几上放着李決看的德語材料,應允承有點驚訝李決過於滿的技能點,問他:“你會德語?”
李決平時再是留給眾人冷靜自持的印象,在應允承面前偶爾也由開屏的衝動。他抽過書來隨便找了一段讀。
應允承邊拿着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台:“好啦,打住打住。我們實驗室就只有一個人會德語,所有要用德語溝通的事情都得通過他……”
“那是我高中學弟。”
李決這話插得突兀,應允承一臉疑惑地轉頭看他一邊把節目換回上一個。
電視裏正在重播去年小火過一陣的電視劇,男主角的特寫鏡頭再出現的時候李決說:“高中我們一起上物理競賽班,他比我低一級,很聰明,後來物理說放棄就放棄,去做了演員。”
這男主角應允承都能叫出來大名。去年這部劇熱播的時候,江斯映在英國也天天追,每一集總要截屏幾張發給應允承,後面跟着的文字消息總是以一串感嘆號結尾。應允承也的的確確記得江斯映曾經在那一堆感嘆號中間提到過新任偶像是演藝圈難得有腦子的人,不像同期其他男明星聽說高中物理考不過四十分。
應允承並不覺得明星神秘不可及,小時候參加的某些集會上,也有當時的當紅藝人來作為政商人士的點綴,但以前被江斯映瘋狂讚美過的人突然被李決雲淡風輕提起來,的確很奇妙。
兩個人認真看着電視裏的人,應允承說:“陳琢是江斯映的偶像。”
男女主角對戲的畫面被切走,李決轉過頭笑着看應允承,一副放鬆的神情,“是嗎?我是陳琢的偶像。”
應允承喜歡李決得意的樣子,就像是全家人一起看直播的時候,李決在一堆鼓掌的人里笑着低頭拿燒杯,他總有種輕描淡寫的張狂。
接吻大多是李決主動,節奏也由李決主導。應允承這一次沒獻吻,他側頭稍一抬頭咬住李決的下巴,鬍渣已經長出來一點點。李決幾乎是立刻就雙手環抱住他,使了一點力氣讓應允承跨坐到自己腿上。
應允承的牙齒舌頭沿着李決的下頜線一路向下,側着頭輕吮李決頸側。
李決抱的十分用力,他慢慢倒在沙發上,應允承順着他懷抱躺在他身體上,身體貼緊,下半身的生理反應就很明顯。應允承能夠感受到李決的指腹沿着自己背脊緩緩下移,他呼吸心跳都開始亂,但李決最終還是把手移到前面,握住了應允承早已勃`起的性`器。
應允承做了一個動作。他找到李決正在胡作非為的手,稍稍用了一點力,反手將那隻手再一次帶回了自己身後。
應允承剛剛接受自己喜歡上同性的事實的時候,未雨綢繆擔心過自己或許並不習慣同性之間的性`行為。在英國念男校,難免有場合要看到同班裸露的身體,應允承自認從未產生過任何衝動。就連那時候對李決的感情,也發乎情止乎禮,能夠擁有清早的片刻偶遇,他已經很滿足。
但原來不是。他對李決有欲`望,強烈的欲`望,接吻甚至都解決不了問題。
應允承對上下`體位均無糾結,他願意和李決一起大膽冒險,嘗試一切可能的快樂。
李決的手卻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翻了個身把應允承壓在下面,從一個吻中抽身坐起來,頭髮和衣服都是亂的,但他盡量平穩氣息拿過來放在茶几上的筆記本電腦,網頁加載完畢后他把電腦屏幕轉向還躺在沙發上的應允承:“今早沒做的填字遊戲,你比我先填完,我讓你睡我。”
李決頭一次在情`欲上頭的時候進行這項需要集中注意力思考的活動,因為方才的前戲和應允承赤裸身體而分泌的各種激素令他現在分外興奮,在思考中獲得的快感,猶如回到高中競賽的時候寫完軌道計算的最後一行,如果有背景音樂,恐怕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
應允承也坐起身來填字,他連衣服都懶得理,被李決拉上去的衣擺依然皺着,露出半截小腹,他做的位置比李決靠後,眼神餘光能夠瞄準李決的進度。
應允承還剩下一個詞的時候,李決還在解決最後兩個。應允承仍然假裝在敲擊鍵盤試詞語對錯,其實已經在瀏覽器打開了一個新的標籤頁看NASA的推特。
一分鐘不到,李決把自己的電腦屏幕轉嚮應允承,應允承迅速關掉瀏覽器新開的窗口,也把電腦屏幕轉向他。
李決笑了,那笑比平時要不正經幾分,“下次加油,我等你來睡我”,過一會兒又說:“去卧室。”
潤滑和安全措施都是應允承搬進來大採購那時就準備好的。床到底是性`愛活動的專業場所,應允承躺在床上已經足夠李決立刻找回剛才的感覺。這一次他不再克制,一隻手撐住應允承的後腦勺把應允承剛剛的動作回敬給他,從下巴一直吻到喉結,甚至他更過分,另一隻手在應允承胸前作亂。在兩個人的情動中他慢慢分開應允承的兩腿,幫助他做好容納自己的準備。
進入的一刻他能感覺到應允承吃痛。
應允承幾乎是無意識地閉上眼睛,痛感令他側頭蹭了蹭枕頭。李決把動作放緩,但並沒有停下來,他順勢貼上應允承露出來的那隻耳朵。
“好好。”
李決重複了好幾遍,應允承才確認這並不是無意義喘氣的聲音。李決也許是從他和家裏人的某通電話里知道了這個小名,但之前從來沒提過,他在性`器徹底進入應允承身體的時候在他耳邊用情`色的、呵氣般的節奏叫出這兩個字。
應允承睜開眼睛,帶一點兒水汽樣的,神色裏帶着一點恐怕自己都沒察覺的誘人。
李決在應允承的眼睛裏看到自己,小小的倒映着,初中物理就能講清楚的小孔成像,他看到應允承的眼睛,盛着愛意,愛意里是他。
李決還想叫應允承寶貝,但李決叫不出口。
消耗掉第二個安全套的時候,應允承已經有點困。他問李決的問題也不經大腦的赤裸坦白:“以後每次上床都要先做填字遊戲嗎?”
李決想笑,應允承的問題讓他想到念書的時候常常苦惱於考數學之前為什麼非得考語文。
“李決。”
“嗯?”
應允承說:“我今天開始永久棄賽,你可以終身衛冕了。”
等應允承睡熟了,李決才起身去陽台上抽煙。這座城市並沒有什麼夜景,路燈的光看起來也黯淡伶仃。
換季的時候晝夜溫差已經拉大,窗外吹進來的涼風令李決愈發清醒。躺在應允承身旁什麼也不去想地感受着兩個人的呼吸節奏固然安穩放鬆,但此刻風中的涼意也是真的。
李決無端想起來上次送蘇煦去機場,到了航站樓他沒下車,蘇煦走了又折返過來打開車門跟他說:“我也想像你一樣,想起大學裏那段戀愛從來感覺不到痛癢,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可能不信,但我比誰都希望我能放下。”
蘇煦的話並不太準確。李決不回頭,但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他持續地承受着那段失敗感情帶來的後遺症。
比如眼下,他和應允承的戀情稱得上新鮮熱烈,兩個人剛剛第一次徹頭徹尾探索完對方身體,但他一顆心被涼風吹透,最最動情的時候也有根弦緊繃:應允承也許遲早也會走。
兩隻煙抽完,李決給徐晉洋發了一封郵件,詢問工作日是否有時間進行簡單談話。
周一下午李決站在徐晉洋辦公室提出想申請下一年度的出國訪問名額時,徐晉洋心中頓生一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
徐晉洋的確是出國訪問選拔的考核委員會成員,李決剛來的第二年他就跟李決提過出國的事情,順帶着跟他分析了這個香餑餑項目背後每年選人時的各種利益博弈,言下之意是只要李決願意他願意為李決背書,但李決回絕的快而不留情面。但現在李決終於因為一種徐晉洋暫時還揣測不到的原因想通了,徐晉洋簡直希望能播放李決當面回絕他時講的那番話的錄音。
他努力剋制着“你也有今天”類的感慨,不咸不淡讓李決按照申請政策按時提交相應材料,話頭一轉:“對了,你才最近誰回來了?”
李決懷疑自己提前看了標準答案,他略遲疑地搖搖頭。
徐晉洋十分情願地解密:“小應!應允承!”
李決於是配合著這語氣露出一個“沒料到”的神情。
徐晉洋順着李決的表情講:“沒料到吧,我也沒料到,而且是參加4號實驗室跟國空大的一個項目,學術含金量其實不太好說。小孩兒之前看着聰明得很,又有抱負,不知道為什麼想不開要來參加這個項目。”
徐晉洋一向惜人才,李決也能感覺到他語氣里是真的覺得可惜,徐晉洋最後說:“希望他自己覺得值得吧。”
離開徐晉洋辦公室,李決在走廊上看了看空空蕩蕩的籃球場,場邊幾棵樹的樹葉逐漸在開始變黃。他又回到徐晉洋辦公室,敲了門甚至沒等到徐晉洋喊“請進”,他站到徐晉洋麵前只說了一句話:“徐所,明年的美國訪問項目,我一定得去,請您幫我。”
他沒有辦法再放任應允承浪費時間和前途。
李決晚上回家的時候發現應允承今天難得先到。應允承坐在陽台上他的專屬位置里敲鍵盤,見了李決回來十分驕傲地彙報:“在我的建議下我們的例會改成了每月一次,平時大家每天離開實驗室用郵件跟項目組彙報自己負責條線的進度。”
李決聽明白了,應允承並沒有在胡亂對待做出的選擇,哪怕選的路不是最優解,但應允承也在付出全部努力去獲得成長。
李決晚上沒有工作,乾脆搬了把椅子坐在陽台陪讀。兩個人對話零零散散,偶爾應允承會遞過來小段高亮的德語文獻讓李決口譯,李決十分配合,予取予求。
徵得應允承同意之後李決點了只煙,穿插在學術探討中問出來一個也許更早的時候就該問的問題:“你為什麼喜歡我?”
為什麼呢?應允承其實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李決這個人明明從性別開始就不對。應允承轉過頭看着李決,回答這個有些不合時宜的問題:“大概是因為你酷。”
應允承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那種酷不是應允承自己初三叛逆期硬要組樂隊剃寸頭玩架子鼓的那種酷,李決這個人是漫不經心的,他做要求細緻精密的工作,業務上遊刃有餘從來不出錯,但所有人都覺得他心思不在這裏,永遠不會百分百專心。
“就是好像什麼你都不牽挂,我知道很多人會說自己無欲無求,但越是這麼說的人其實越有想要的東西,只不過裝作不想,但你是什麼都不說,卻也是什麼都真的無所謂。”
像是李決笑盈盈在晚會哄鬧中講二十年後可以去北歐自殺,這樣的時候,應允承會想,這個人放在心上的人和事都那樣少那樣輕,如果能成為他在地球上所惦記的,應該很幸運。
一開始他只是覺得獲得這份惦記的人幸運,後來他就貪心了,他想成為這份惦記。
李決低着頭把手裏還剩了三分之一的煙抽完,最後一截煙灰掉下去的時候,他說,“什麼都無所謂啊——現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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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愉快,年後再見。
應允承玩填字遊戲心得:“自問我可以贏你但喜歡輸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