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情(2)

我有一段情(2)

老馬的臉唰地紅了,難堪地擺弄着眼鏡:“也不、不能這麼說,”他辯解,“如果奉天的消息屬實,我考慮,以你的條件……和陳醉,比較好接近。”

還是這個意思嘛!錢文正沮喪地低下頭,怪不得路口告示板上突然出現接頭暗號,怪不得組織忽然有這麼重要的任務派下來,原來並不是看好他,只是看他長得可以。

“男人和男人,也談不上什麼色情……”老馬艱難地措辭,“總比女同志要好,我們黨一貫是不搞色誘這一套的。”

“怎麼不搞,”錢文正小聲說,“我在北邊的時候,蘇聯共產黨就沒少搞,女的叫燕子,男的叫烏鴉,”他抬起頭,臉紅得像熟透了的果子,“跟人睡覺換情報!”

老馬可能是第一次聽說,也可能早就知道,從他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至少年紀輕輕的錢文正看不出來:“他要是……要是想那個,我怎麼辦?”

老馬有些凝重,拿長衫袖子擦起鏡片:“他到底會怎麼樣,除了你去試,沒人知道,”說著,他從燭火那頭看過來,“你和他的關係,要靠你自己去定,近點兒,還是遠點兒,做什麼,或不做什麼,被他馴服,還是馴服他。”

錢文正愣了,“馴服”,他意外老馬用了這個詞,這就是他未來和陳醉的關係,一個局裏的兩頭野獸。

“我重複一遍任務,”老馬擦亮眼鏡,重新戴起來,“你的代號是紅線,隨機應變,盡一切可能保護頂針的安全,”想了想,他加上一句,“如果有可能,通過陳醉,獲得頂針的真實身份。”

錢文正有剎那茫然,儘管他覺得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儘管他對男人和男人睡覺到底意味着什麼還不甚清楚,卻逞着強,點了頭。

第二章

陳醉的公館在高級官署區,緊挨着日本人聚居區,這一帶規劃得非常好,到處能看見筆直的電線杆和埋在地下的水道網。

一棟二層紅磚小樓,院兒不大,只有一個姓吳的老媽子,錢文正就是她“介紹”來的,樓里樓外幹些粗活兒。吳媽從來不出聲,有事靠比劃,像個啞子,但錢文正知道,她就是老馬嘴裏的“老同志”。

陳醉的卧室在二樓,人不在的時候,門從來是鎖死的,卧室右手依次是書房、浴室、小客廳,左手有遊樂間和吸煙室。傭人房在一樓,吳媽住,錢文正則在廚房背後的夾壁里暫時安身,那是個船艙般的小房間,雖然小,四壁卻鑲滿了實木,每條木板都像有生命似的,泛着油潤的光。

錢文正來了兩天,沒見過陳醉,不是錯過了,而是陳醉壓根沒回來,這在偽滿漢奸中很常見,醒着目視歸路,還不如兩眼一閉醉生夢死。

第三天晚上,準確地說是後半夜,街上有車隊開過來,錢文正是被照進通風口的車燈晃醒的,接着是推鐵門的聲音,他翻身下床,披着外衣走向門廊,剛拉開門,院子裏就砰砰兩聲槍響,他沒有準備嚇了一跳,獃獃杵在那兒。

是憲兵隊,兩個軍官模樣的人,從萊姆小轎車上攙下來一個穿貂皮大衣的男人,一絲不苟的頭髮,冷光中瘦削的臉頰,錢文正震驚地盯着看,是照片上那個人,只是更陰鬱,更靡麗,因為那張臉有半張都被血糊了,襯着蒼白的皮膚,艷鬼一樣,在毛茸茸的裘皮領子後頭笑得張狂。

他們剛剛殺了人,從正往槍套中收槍的軍官話里知道,是幾個反滿抗日分子,而那兩聲槍響,只是少壯派囂張的慶功方式。

陳醉直直朝錢文正走來,邊走邊把血污了的手套摘掉,隨地一扔,錢文正傻擋着門,被他當胸推了一把,後背撞到牆上,然後是黑暗中輕蔑的一眼,狠狠的,從臉上剜過去。

第三章

院兒里的日本人像一隻只躁動的狗,扳着槍栓,聲嘶力竭的,用敬語向陳醉告別,看他懶懶地擺了手,才三三兩兩上車離開。

錢文正連忙把門關上,發著懵,回頭看陳醉上樓了,裘皮大衣、槍套、子彈夾,亂糟糟扔了一地,他小聲罵著,追着屁股去撿。

吳媽從傭人房裏露出半張臉,挺害怕的樣子,錢文正不得不佩服她,明明是同志,但因為不是一條線上的,她從不做多餘的交流,甚至像現在,她也不忘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睡吧,吳媽,我收拾。”

她點點頭,縮回房裏去了。

錢文正抱着陳醉那堆東西,自己的外衣顧不上拽,從肩上滑下去,掛在樓梯扶手上,他光着膀子往上走,陳醉脫得很徹底,西裝、領帶、白襯衫,還有眼下時興的尼龍內褲,一件一件,撿到二樓一抬頭,看那傢伙伸着懶腰站在浴室里,赤條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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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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