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掌教銅人
“何事?”
空蕩蕩的大殿內,光線幽深。
一尊一人高的青銅人俑立在那台階的盡頭,掌教大位之前。
臉上還帶着傷勢的蕭白石在台階之下,向那銅人不斷叩首,便聽到銅人口中發出冰冷的聲音。
這便是他的師父,太霄宮掌教任觀龍。
掌教抵達粉碎真空之境,見神不壞,已經開闢一處世界,以寄居肉身,這青銅人俑便是他與自己的幾個真傳弟子之間溝通的橋樑。
門下弟子有任何事情,皆可向青銅人俑稟告。
見青銅人俑如師尊親臨,不得有半分怠慢。
蕭白石聽到這金屬似的冰冷音調,心裏卻覺親切無比,眼裏登時滾落出一顆顆淚珠。
青銅人俑‘注視’着底下默默哭泣的蕭白石,好一會兒之後,才幽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白石,與師父說說,遇到了什麼事情?
讓師父看看,在這太霄宮,還有誰敢如此怠慢你。”
外界皆傳聞太霄宮掌教對最小的真傳弟子蕭白石關愛有加,當下看來,外界傳言非虛。
他對蕭白石的態度何止是關愛,簡直就是寵溺,言語之間,彷彿在安慰一個嬰兒一般。
此言一出,蕭白石更加委屈,胸中情緒像是決堤一般傾瀉出來,抽噎着將今天在無憂府遭遇地種種事都說給了掌教銅人。
“林長風貴為本門首座,門下弟子被他教訓幾句也沒什麼大不了,更是應有之義。”掌教銅人平靜道,“但你不同,你是掌教真傳,除了為師之外,誰人能指摘你半句?
白石,放心吧。
此事,為師替你做主了。”
蕭白石臉色驚喜,眼裏光芒閃動:“師父此言當真?”
“師父此言何時做得假過?”掌教銅人那金屬面孔上,竟嘴角勾動,露出個生動的笑容,“為師會讓林長風再也做不了刑堂首座,讓他永絕於人間。
徒兒,你覺得這樣如何?”
“師父還說自己不是在誑我?林長老畢竟刑堂首座,哪能說將他替換便將他替換?”蕭白石覺得師父言語有些離譜,不過心情總算好了許多,還與掌教銅人打趣起來。
掌教銅人與蕭白石又閑聊幾句,他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臨走時已經全然忘記林長風帶給自己的屈辱,笑着與師父道別。
蕭白石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殿內,掌教銅人微微扭頭,注視着蕭白石的背影消失,它的頭顱忽然無聲無息地裂成兩半!
一半保持着原本的樣子,注目蕭白石的背影;一半緩緩融化,塑化成一個滿面皺紋但氣息恐怖的老者。
那老者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陰森:“這孩子養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啊……赤子,赤子之心,讓我補全自身……”
“先不要着急,師祖。”代表掌教的那半邊臉龐上露出個詭異笑容,注視着蕭白石消失的方向,眼睛裏亦被貪婪籠罩,“赤子還未養成,但眼下不能讓他心靈受損。
刑堂首座竟然敢得罪他,不如……”
“吃了他!吃了刑堂首座!”老者的咆哮聲在大殿內傳盪開來。
空幽幽的大殿裏無人回應他的咆哮,唯剩下一串低沉的喘息聲,漸漸消寂。
擎天峰,林長風洞府之內。
掌教派來一隊弟子,正在洞府里小坐,不時抬眼打量林長風的神色,又復低下頭去,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林長風臉色陰沉,看向幾名掌教弟子,他們的笑容叫他心中怒火更熾,冷聲道:“掌教令我過去,莫非是為了昨日蕭白石的事情?”
掌教弟子做足了禮數,畢恭畢敬,但言語上卻毫不透風,只道:“具體是何情形,我等亦不清楚,掌教師父只說讓首座長老您去他那裏一敘,別的一概未告訴我等。”
屁話!
若真未告訴你等,你等在這裏笑什麼?!
林長風心中更加惱火:“僅僅為一個不知禮數、目無長幼尊卑的門下弟子,便要傳令一位首座長老過去見他。
如此溺愛門下弟子,難道不怕他們非但成不了材,反而還成了拖累宗門的累贅,廢物!”
這話卻不是幾個掌教弟子所能接下的了,一個個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默然不語。
他們心裏其實都有數。
若論溺愛,掌教師父雖然確實對蕭白石有所偏愛,但蕭白石天資極高,修行勤奮不說,與人相處亦鮮少紅臉,他們這些師兄雖好捉弄於他,但卻並不是真的討厭這個真傳師弟,反而很是喜歡。
反觀關山月,風流成性,洞府內蓄養美婢,這幾日似乎消停了一些,但從前那可是夜夜尋歡作樂,哪裏有半點修者的樣子?
他都這副樣子,可見林長風有過管教?
還不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對比之下,究竟孰優孰劣,誰更溺愛自己門下弟子一些,豈不一目了然?
林長風亦知自己的言語毫無根據,當時見蕭白石那般‘蠻橫’,他便惱怒非常,出手不免重了一些,而今想來,其實當時若好生勸阻,蕭白石也未必不肯聽。
因此,他只是在洞府里怒斥了幾句,便只能收住心情,對幾個掌教弟子道:“你們自回去吧,我稍後便去見掌教師兄。”
“那便有勞首座長老了。”幾個掌教弟子向林長風齊齊拱手,紛紛離開。
看着幾人離開,林長風目光閃動。
掌教師兄近幾年來深居簡出,只有他門下幾個真傳知道他的動向,像林長風這些師兄弟,除非得了他的傳召,否則休想見到他。
他的行為亦越發詭異起來。
此次前去面見他,說不定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小心為上,得做好萬全準備。
想到此節,他吩咐了雜役幾句,不多時幾個雜役便搬着一個箱子走了過來。
那箱子看着不大,不過兩尺來長,但這些皆有內煉甚至真元境修為的雜役弟子搬動起來,卻頗為費力,一個個累得臉紅脖子粗。
放下箱子,連地面都被砸得彷彿震顫開來。
林長風揮手屏退左右,直至洞府空無一人,才割破指頭,往那不知是何材質的木箱鑰匙孔洞裏滴進去一滴鮮血。
箱子登時寶光瀰漫,被林長風伸手推開。
內中有一隻黑沉沉的鎚子躺在黃綢布間,彷彿能吸取所有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