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市長在這屋
整個上午，鄒曉燕除了聽土管局新任局長江濤彙報工作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張衛東談話了。
內容就是為了了解後勤管理中心主任韓星跟韓振邦的關係。
韓振邦是恢復高考後，村裡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
當年韓振邦考上河山一中高中的時候，家裏很窮，既沒錢吃轉糧，也沒東西送乾糧。韓振邦在學校里基本上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韓星比韓振邦小一歲，兩人卻是村裡最好的玩伴。知道韓振邦家裏的情況后，已經輟學的韓星竟主動提出來讓自己媽媽做乾糧，由他騎車一百里地，去河山一中給韓振邦送飯。時為生產隊保管員的韓星父親，竟然也同意了兒子的這個看似荒唐的要求。
在飢餓面前，人哪還顧得上什麼尊嚴，韓振邦就這樣默默的接受了韓星家裏的資助。
就這樣，韓振邦上了三年高中，韓星家人給他做了三年的乾糧，而韓星也給韓振邦送了三年的乾糧。
三年後，韓振邦考上了不但不要學費，還管吃管住的新東師範大學。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韓振邦跪在韓星的父母面前發下毒誓，將來自己若有出頭之日，一定不會忘了他們一家人，韓星就是他的親弟弟，韓星的父母，就是他韓振邦的父母！
那年秋天，已經十八歲的韓星，也在韓振邦的建議下，當了兵。
韓振邦很快就在大學裏嶄露頭角，進了學生會，並依靠同學家長的關係，給當了兩年兵退伍回來的韓星，找了一份給市委書記當司機的差事。
之後，韓星由農民合同工，轉成了正式工，之後又轉成了國家幹部。
韓振邦大學畢業之後，並沒有去當老師，而是毅然決然的走入了仕途。
在這中間，兩人一直沒有間斷過聯繫，甚至韓星的每一次進步，都是韓振邦幫忙活動的結果。
十三年之後，韓振邦直接從團省委書記，殺回了河山，成了河山市委常委副書記。
第二年，韓星也從物管科科長，一躍而成為後勤管理中心主任。
這一干就是七八年。
韓振邦一路高歌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七八年沒動，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他過於強勢，得罪了不少人，二來，他的那位貴人，已經退居二線，很快就在政治後台上銷聲匿跡，再也沒法給他直接的助力了。
“你怎麼對他們的情況這麼了解？”鄒曉燕也是好奇，張衛東一個小輩，居然對韓振邦這個年齡的領導的歷史摸得如此清楚？
“有些是道聽途說的，有些也是韓星自己在某些場合不小心透露出來的。當然，他的目的還不止只為了宣揚韓振邦的知恩圖報，更重要的也是為了拉大旗，做虎皮。因這這個傢伙有錢有勢之後，沒少做惡事，幾次有人要查他，卻最後都是因為韓振邦的保護而不了了之。”
“他都做過哪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以至於有人要查他？”
“他從管食堂開始，就跟外人勾結，中飽私囊，後來當了物管科科長，更是肆無忌憚，甚至還在外麵包養了女人。”
“是不是你們男人有錢有權了，都有這癖好？”鄒曉燕不屑的瞥了張衛東一眼。
“這個傢伙太沒底線了，竟然包養了娘倆兒！女孩現在高中還沒畢業呢。”
“畜生啊！”鄒曉燕也是非常震驚。
而且這種違背人倫道德底線的事，更讓她這個對感情要求特高的人感到不齒。
“還有更畜生的事呢，這傢伙為了給老韓活動關係，竟然跟上面某個領導共用那個女孩，卧槽！”張衛東也是直接爆出了粗口。
“你這都聽誰說的？你可有什麼證據？”
這次張衛東就沒法證明了。
“反正不是我編的。當然韓星包養這娘倆，也不是白嫖，他讓對方開了一家皮包蔬菜公司，咱們食堂里的所有食材，全部從那家皮包公司里進貨！甚至連咱們市府招待用酒水，也都要經過這家皮包公司的賬上加價之後走一趟。”
“真的假的？”
“他都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了，我可以打包票，咱們食堂里的票據都不是正規的！而其他物資的採購，就更不用提了！”
剛開始，聽到張衛東講述韓振邦和韓星之間的故事時，鄒曉燕還覺得挺感動的，而現在聽到這些，鄒曉燕卻已經不能冷靜了。
“張衛東，這些事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關係到一個領導幹部的政治命運和前途，可不能信口雌黃啊？”
雖然兩人已經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但是，在對待工作的態度上，鄒曉燕還是很講原則的。
她決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張衛東，就相信了他所有的話。
“是真是假，你讓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嗎？而且我敢相信，韓星的那些賬目，就沒有一樣能經得起查的！”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這麼多年，卻沒有人動他，難道就是因為老韓？”
“可不是嗎？老韓作為副書記，一直以市委書記的得力助手自居，而且時時處處都為一把手着想，即使換了現在的常書記，他也從來沒有與對方發生過實質性的衝突，甚至許多情況下，一把手剛剛想到的事情，他就替對方完成了！也正是藉著這樣的機會，他便把本來是一把手的勢力，幾乎全部發展成了自己的勢力。你想想，這樣一個存在給韓星當靠山，誰會去惹那一屁股的騷？”
“讓你這麼一說，那咱們市委市府，豈不成了他韓星家的自留地了嗎？”
“也可以說是人家的責任田。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韓星的賬戶上，已經躺着至少一千萬的資產了！”
“一個後勤管理中心的主任而已，有這麼誇張嗎？”經濟學博士都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
“這還是被他揮霍了之後的數目。你想想，在沒有人監督，也沒有人查賬的情況下，誰能收得住手？人的慾望是會膨脹的！”
“那你說，後勤管理中心該怎麼整治才行？”其實昨晚張衛東提到，後勤管理中心主任姓韓時，鄒曉燕就已經動了這樣的心思。
只是她暫時還不知道從哪裏入手才好。
“像這樣的人渣，直接換啊？還留着過年嗎？”“像這樣的人渣，直接換啊？還留着過年嗎？”
“那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就把人家拿下吧？你總得找個理由吧？而且還得找一個讓眾人心服口服的理由。”
“其實常書記也早就看不下去了，他也擔心，這麼長期下去，早晚也會牽連到他的。所以，撤下韓星，肯定也會得到常書記的支持。不過，動不動就去向常書記申請的話，肯定是不行，不如，下午咱們去一趟後勤管理中心，跟他談談食堂改革的事？”
張衛東不懷好意的笑問道。
意圖很明顯，就是去找茬。
後勤管理中心，在市委大院西南角一座四層的舊樓上。
雖然是座舊樓，但是自從韓星當上了後勤管理中心主任之後，整座大樓又進行了新一輪的裝修，裏面的設施以及佈置，很是豪華。
下午上班之後，鄒曉燕就帶着張衛東直接來到了韓星的辦公室。
但是裏面卻是空無一人。
鄒曉燕跟張衛東又來到了管理中心辦公室主任的屋裏。辦公室主任一見市長帶着秘書親自過來，立即起身接待。
“你們韓主任呢？”鄒曉燕問。
“可能，聯繫業務去了吧？”在鄒曉燕的面前，辦公室主任梁正支支吾吾的說道，“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不用了，我自己打吧。”
鄒曉燕當即制止了這位辦公室主任通風報信，並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韓星的手機。
響了兩聲之後，韓星就接了起來。
“鄒市長，您好，我是韓星。”
“韓主任，在辦公室嗎？”
鄒曉燕平靜的問道。
“是的，是的，鄒市長，您有什麼吩咐？”韓星的語氣很是恭敬。
一聽到這話，梁正的臉當即就成了苦瓜。
他是在替韓星叫苦。
可他卻一聲都不敢吭，只能任自己的老大繼續出洋相。
“一會兒我想去你那兒，跟你商量個事兒。”
“市長，還是我去您那兒彙報吧。”
“還是我去你那兒吧。就這麼定了，大約十五分鐘之後我過去。”
“好的好的，一會兒我就……市長不好意思，我先收拾一下衛生。”
“那就這樣。”說完，鄒曉燕掛斷了電話。
梁正苦瓜着臉給鄒曉燕和張衛東泡茶。
雖然不是他的錯，可他也知道，傾巢之下，安有完卵！老大惹了禍，自己肯定也會跟着沾光的。
此時的梁正再也沒有機會給老大通風報信，只能陪着鄒曉燕在這裏傻等。
梁正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度秒如年！
而鄒曉燕則是非常平靜的坐在那兒等待着，似乎並沒有因為韓星的撒謊而生氣。
但是，梁正卻不傻，在他看來，今天鄒曉燕突然殺過來，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等待着韓星的，必將是一場摧枯拉朽的風暴。
梁正暗暗祈禱，但願這場風暴不要太嚴重的衝擊到他的身上！
大約十三分鐘之後，一輛轎車，吱的一聲剎停在了後勤管理中心樓前。
聽着那刺耳的剎車聲，梁正不由的閉起了眼睛，那樣子像是在為韓星默哀。
“咚！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這些年來，韓星體重急劇增加，他的身體，都成了他的嚴重負擔。
因為沒有電梯，憑他的體格，慢走到三樓都要費勁，更何況他的辦公室卻偏偏放在了四樓。
只因為他迷信，一定要將辦公室放在最高層，以免被別人壓住了他的財運。
當他拖着笨重的身體，終於爬到了四樓，一看自己的辦公室里並沒有市長的影子時，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而就在這時，梁正卻是從自己的辦公室里走出來。
“韓主任，市長在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