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十八章
葛小眉下了樓，一路追隨張明劍而去。
張明劍繞進工廠後面的倉庫，利用對地形熟悉的優勢，甩開葛小眉一段距離。
葛小眉進入倉庫的時候，於海早沒有了身影。
倉庫很大，是天海化工儲存化學原料的地方。上面是懸挂着兩排機械吊臂，下面堆滿了一列列排列整齊的鐵皮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化工味道。
“張明劍，你跑不掉了，快點出來。”
葛小眉循着張明劍的腳步聲在倉庫左拐右拐，她很快走進一片四通發達的貨箱區。
這個時候，她停下了腳步，周圍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只剩下了呼吸聲和風聲。
整個倉庫靜悄悄的。
“咯吱——咯吱——”
她回顧四周，捕捉到一陣鼓輪滑動的聲音。
聲音很細，一會從左邊傳來，一會從右邊傳來，判斷不出聲音的來源，也看不到張明劍躲在哪裏。
“頭頂！”
門口傳來俞哲的聲音。
葛小眉一驚，抬頭看見一個巨大的貨箱朝自己砸來。她向右一滾，躲開了箱子。箱子濺起的木屑打在臉上，她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砰——
頭頂的機械吊臂向右一擺，撞倒一片堆積的鐵桶。
一排堆積的鐵桶緊接着咣咣落下。
突髮狀況，葛小眉完全沒想到張明劍會突然發難。愣了一下，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時間。
當——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影擋在了前方，俞哲沖了過來。
俞哲用身體撞開了砸向葛小眉的鐵桶，拖着葛小眉的肩膀向牆邊撤去。
“你太冒失了，這裏是他的地盤，跟進來做什麼？在門口守着多好。”
“可我擔心倉庫還有其他出口……你的額頭受傷了。”
“沒事，只是劃破了皮。”
兩人退到角落裏，俞哲忽整個人坐在了地上，汗水打濕了衣領。一夜顛簸加上沒有吃早飯，他體力下降得很厲害。更關鍵的是他傷勢未愈，頭部又遭到了撞擊，後腦開始隱隱作痛，甚至眼前出現一片一片暈眩。
“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有些疲憊，這裏設施複雜，必須趕快出去。”
兩人剛要起身，兩道明亮的光線打在兩人身上。
轟隆隆——
過道上出現了一輛巨型的起重車，翻滾的輪胎約有一個成人那麼高。駕駛室里，趙明劍露出了陰森的笑容。
下一刻，起重車橫衝直撞過來，如同打保齡球一樣將一排排堆砌的鐵桶撞到。
葛小眉扶着臉色煞白的俞哲起身，俞哲的腳步這個時候已經不太聽使喚。
兩人移動速度很慢，頃刻便被起重車攆上。
“分頭跑！”
俞哲大喊一聲，推開了葛小眉，自己卻摔倒在地。
“一起跑！”
葛小眉轉身又拉起了地上的俞哲。
咣咣咣——
滾落的鐵桶到處都是，一時之間擋住了兩人前方的去路。
兩人只能往倉庫斜後方撤退。
張明劍駕駛着起重機如同一隻發瘋的野牛，見什麼撞什麼，很快將兩人堵在了死角。
“葛警官，我跑不動了，這樣下去我是累贅，你先走。”俞哲用力分開着葛小眉搭在胳膊上的手臂，但葛小眉牢牢不鬆手。
“一起走！”葛小眉一咬牙後背貼在了牆角，退無可退，“說累贅的話，是我連累了你。你這樣的狀態理應不該讓你插手這起案子的。上次也是你來救的我，我都沒有正式謝過你。”
“不，應該是我說謝謝，是你給我了重新認識自己的機會。”
“你……”
翁——
一聲發動機的轟鳴打斷了兩人短暫的交流。
十五米外，起重車加速沖了過來。
無路可退的兩人似乎都有話要說卻都沒有開口，默契地相望一眼，都笑了。
笑容中有無奈也有自嘲，均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個結局。
就在這個時候，倉庫門外光線一閃。
百米外，一道身影出現在倉庫門口。
葛小眉只覺着人影有些似曾相識。
說時遲那時快，她注意到門口人影的時候，那人已然掏出了手槍。
呯——
一聲槍響。
緊接着，起重車滑向一側，撞在了兩人幾米之外的牆上。
葛小眉回神的時候，張明劍已然頭部中槍倒在了方向盤上。子彈穿過玻璃，不偏不差擊中了張明劍的頭部。
好厲害的槍法。
葛小眉轉過頭，門口的那個人正舉着槍晃着慢悠悠的腳步一步一步走來。
臃腫的身材，凸起的腹部，中等的身材，彌勒佛般的笑容，竟然是田胖。
“隊……隊長。”葛小眉驚訝地嘴唇一陣打哆嗦，回想起了警局中人口流傳、只有她不相信的槍神傳說。
田通掃了眼張明劍的屍體似乎並不在意，然後掏出一塊深色絨布小心翼翼擦拭起手中槍托斑駁的手槍。
葛小眉卻盯着田通身上的綠色防彈馬甲，有些淚目。
這種老式的防彈馬甲，她小時候也穿過。
還有剛才那個背影，不會錯的，她永遠無法忘記。與小時候憑藉一己之力將她從綁匪手中解救的那個人民警察的背影一模一樣。那個人竟然是田胖，與她天天共事的隊長。
“隊隊……長……”葛小眉激動得組織不起語言，咽了咽喉嚨又重新開口，“隊長，你過去有沒有單槍匹馬救出過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田通收起手槍，摸摸肚皮，衝著葛小眉一笑，“當然有啊，她不正站在我的面前嗎？”
“什麼……隊長……你一直知道我……我的身份……”葛小眉驚訝得全身一顫。
“很奇怪嗎，葛輕眉同志，你以為花點錢就可以隨便改個名字瞞天過海嗎？”田通的聲音忽嚴厲起來。
“隊長，我……”
“算了，看在你一直表現不錯的情況下算了，世界以後總歸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田通音色一頓又恢復了平時樂呵呵的表情，“不過霉霉，下次可不能一個人私自行動了。要不是這次我查到天海化工表面賬務虧損但三個月前王海和張明劍的私人賬戶都有大筆資金轉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那是，還是隊長厲害。”這句恭維的話，葛小眉原先跟着麗麗也說過，但從來沒有如此心悅誠服過。
“葛警官……”肩膀上打來一隻手，俞哲的聲音很虛弱，“下次別任性了。”
“那……下次下次，你得記得提醒我，喂，俞哲，俞哲！”
俞哲的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然後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