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林丹汗達延汗確定的蒙古分封舊制所造成的尾大不掉之弊端很快就顯現了。隨着汗與台吉們在達延汗直嫡子孫間繼承次數的增加,草場與人民也是不斷地被細分到各自的子孫,封國愈來愈多,封地則愈來愈小。諸蕞爾封國形成了各自為政的自大局面,貴族間的聯繫不過是一種極其渙散的聯盟而已。北元的晚期,漸漸地要回到從前一盤散沙的游牧狀態了。
1603年,達延汗的五傳繼承人林丹汗,一位未經人間風浪的小男孩繼承了汗位。因此,最初的小林丹汗,一種蕭瑟的秋天的氣息,就構成了他生命中的底色。
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時,明朝的兵部尚書蕭大亨在談起這位確立不久的北元新汗時,曾經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幼憨嗣立,懦弱未威。”那樣的語調,真彷彿在談論着秋天的一片吹落在窗戶上的落葉,憂愁又如何呢?
十年之後,已經長成為一個英武青年的林丹汗,在巴林部的阿巴噶哈喇山修建了一個瓦察爾圖察漢城(又稱白城,即今天內蒙古的赤峰市),作為自己的行政中心。
林丹汗任命永謝布萬戶的卻熱斯塔布囊,提領本部軍隊守在現今的呼和浩特一帶,監管右翼三萬戶的蒙古各部。又以內喀爾喀五部中烏齊葉特部的錫爾呼納克洪台吉監督左翼三萬戶。這樣的影響力其實都是有限的。
最初的林丹汗,只好死死地抓住了左翼三萬戶中的察哈爾八鄂托克,一刻也不能鬆手。內喀爾喀的巴林、扎魯特、巴岳特、烏齊葉特、弘吉剌特等五部有一段時間對於林丹汗也頗樂意效鞍馬之勞。
這個階段,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的傳入卻在深刻地改變着蒙古人的生活。
明萬曆六年(1578年)五月十五日,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的傳人索南嘉措與阿勒坦汗在青海湖畔的察卜恰勒廟前舉行了在藏傳黃教歷史上意義重大的法會。
蒙古族地方豪強與藏僧最高領袖在這裏第一次洽意濃地握手歡。
索南嘉措活佛毫不吝惜地賜予了阿勒坦汗“轉千金輪咱克喇瓦爾第徹辰汗”封號。這是一個與元世祖孛兒只斤·忽必烈大汗同等尊榮的封號。阿勒坦汗則欣然地給索南嘉措活佛敬上了“聖識一切瓦齊爾達喇**喇嘛”尊號。這好像便是黃教中兩大活佛之一**喇嘛(另一為班禪額爾德尼)的最初尊稱。
在索南嘉措**喇嘛(即**三世,前二世是追認的)與政治強人土默特阿勒坦汗的大力鼓吹下,黃教在蒙古高原上的傳遞速度令人驚訝。
為了鞏固黃教在蒙古族地區的傳教成績,1600年,索南嘉措**喇嘛在蒙古哈喇慎部圓寂時,立下遺囑:立土默特阿勒坦汗的曾孫為他的轉世靈童。這就是黃教中唯一一位的蒙古族**喇嘛,四世**喇嘛雲丹嘉措了。
雲丹嘉措身為蒙古黃金家族的成員,而轉世為黃教的兩大活佛之一--**喇嘛,這為黃教後來在全蒙古乃至像滿族這樣的一些其他民族,打開了一道傳教的金光大道。後來,黃教便籠罩了蒙古許多部落的政治、經濟的諸多方面。
對於伊始走上政壇的林丹汗而,他最初的道路是無可選擇的。林丹汗是一株幼苗般的新主。他必須利用丹朱明黃耀人眼的黃教,來擴大自己作為北元大汗的政治影響力。因此,林丹汗剛上任,為爭取黃教僧侶上層的政治支持,迎接了四世**喇嘛雲丹嘉措所派遣的邁達里呼圖克圖札阿囊昆噶寧波(大慈諾門汗),作為蒙古地區的黃教總代表。四世**喇嘛雲丹嘉措賜予林丹汗“林丹呼圖克圖汗”的封號。
可是不久,林丹汗對於黃教在政治上給自己帶來的巨大衝擊力,有了一種無可釋懷的擔憂。林丹汗對於黃教僧侶上層的不快,仍在於**喇嘛對於散居於全蒙各地的領們封號過於泛濫。
當時,全蒙古大大小小的黃台吉、台吉們,只要向**喇嘛宣誓效忠於黃教,便可從**喇嘛那裏討來一個吉祥的封號。像:喀爾喀蒙古的土謝圖汗、車臣汗、札薩克圖汗、阿魯科爾沁部的車根汗等,都是**喇嘛大方賜予的封號。這是造成林丹汗時代大大小小的汗林立的一個重要原因。林丹汗身為全蒙古的大汗,在**喇嘛手裏討得的不過是“察哈爾汗”的封號而已。
有時,林丹汗傳統左右翼三萬戶的吉台們,到林丹汗的行帳來喝酒,擺龍門陣。有了酒意的吉台領們,擺譜起**喇嘛賜給他們的封號,一個個都大得嚇死人。這就好像林丹汗治下的部落領,有些人在黃教的體系中已經混到了軍長、司令,而林丹汗仍然不過是一個維持地方秩序的小師長而已(當年的阿勒坦汗及後來的衛拉特部落領,均有獲轉輪王的殊榮。林丹汗不過是第二等級的“呼圖克圖汗”)。那些粗魯的部落領們就會頗感怪異地嘎嘎大笑。這自然令林丹汗的心靈很受傷。
這個時候,在藏傳佛教的原地西藏,政治宗教的形勢又有了微妙的改變。噶瑪噶舉紅帽系與噶瑪巴黑帽系的支持者第悉藏巴平措朗傑接管了前後藏的政權。
第一任第悉藏巴平措朗傑執政兩年,第二任第悉藏巴噶瑪·丹迥旺布執政二十二年。第悉藏巴政權從1618年起至1642年,統治了西藏二十四年。這是藏傳佛教中,紅教與黑教的姊妹花開得分外妖嬈的時期。
夏日清晨,池塘蓮花美妙。西藏紅教派遣沙爾巴呼圖克圖來到了蒙古地區,尋求更大的展空間。
“嘛哈噶喇”金佛,可惜是山寨版如此,在1618年一個草木蒼蒼流動着永恆綠色的日子,二十六歲的林丹汗與西藏紅教的沙爾巴呼圖克圖心意相通了。林丹汗在自己的察漢浩特行宮用蒙古人最莊重的禮節迎接了沙爾巴呼圖克圖,併當眾讚頌了他精湛純仁的法術。
林丹汗當即加封沙爾巴呼圖克圖為國師,並接受深奧密宗之灌頂。
林丹汗這時已經決定,憑藉有一定實力的藏傳佛教噶瑪派,藉以緩解黃教對於大元汗權的壓迫。林丹汗與沙爾巴呼圖克圖間的宗法施布合作,進展頗快。沙爾巴呼圖克圖為了宏大北元汗權的崇高性,特意從五台山迎來了元世祖忽必烈時,紅教八思巴喇嘛用千金所鑄嘛哈噶喇金佛。林丹汗則專門修建了一座在白雲紅樹間,呈飛樓穿空姿勢的金頂白廟,供奉金佛。
林丹汗的作風頗是迅捷。他特意召集了包括昆噶敖德斯爾、班第達顧實、阿南達顧實等名家在內的三十三名佛學研究者,着手翻譯佛家經典--一百零八卷的《甘珠爾經》,並用金字抄寫在藍紙上,以表達自己弘揚紅教的決心。
這時期,林丹汗乃將北元的傳國金印、五台山迎回的嘛哈噶喇金佛、金字《甘珠爾經》視為鞏固自己至高無上汗權之三**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