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京師保衛戰（十七）
近二十個回合后，沈鑒一聲大喝，使了招力劈華山。狗奴趕忙往左躲閃，卻不料此招乃是虛招。驀然間刀鋒一轉，沈鑒改劈為削，直奔他胸腹而來。
狗奴本欲向後縱躍，然而腳下忽的一軟，竟仰面跌倒。長劍也拿捏不穩，當一聲扔在地下。
沈鑒衝上去，抬腳便將長劍踢飛，用刀尖指着他，眼中怒火燃燒，大喝：“好惡賊，你也有今日！”
狗奴顯得十分慌張，連連搖頭道：“我……我不敢了，求你饒我一命！”
沈鑒怒道：“饒你？到陰曹地府去跟被你害死的人說吧！”
狗奴邊作瑟瑟發抖狀，邊用眼角餘光向山下瞟。驀然間，山路上出現一個身影，邊東躲西藏邊向山頂移動。
狗奴大喜過望，腳下彷彿突然生出兩根彈簧，整個人砰的躍起起，手中掣出把精光燦然的匕首。沈鑒早知道他不會甘心就戮，於是揮刀便砍。
可是，寬厚的刀身擋住了沈鑒的頭面，也在瞬間遮蔽住視線。狗奴趁此機會轉到路口的方向，將後背完全對準小徑。
說時遲那時快，陰影中突然跳出一條大漢。他起個弓步，從背後抄出長矛，奮力擲出。
月光下，那長矛彷彿一條遊動的銀蛇，蜿蜒爬向狗奴後背。可猛然間，狗奴卻回過頭陰側側的一笑。
刺殺者不禁愣了，心中湧起無數疑惑，自問道：“他為什麼要笑？莫非我中了圈套不成？”
原來此人是巴圖魯，關於他如何上山還要從頭說起。
原來巴圖魯苦勸也先無果，只能眼睜睜看着蒙古人和明軍同歸於盡，心中不禁生出無限憤恨，暗道：這一切始作俑者是白烏鴉，他挑動南北兩軍火併，自己卻坐收漁利，天下哪有這等便宜好撿？我一定要殺他為蒙古人除害不可！
他思來想去，認定狗奴是投靠了明廷，便想着混進順天府行刺殺之事。
於是他命人搬來一具明軍屍體，跑到大營外偷偷換上衣甲，然後騎着卯那孩的馬繞路回到前線。
瓦剌人誤以為巴圖魯是敵軍，彎弓便射。而巴圖魯便仗着馬快揮舞大槊撥打鵰翎，縱橫馳騁一陣之後，大模大樣的奔到明軍陣地。
士卒們沒見過此人，大聲質問：“喂，你是誰的部下？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巴圖魯用流利的漢語回答：“我乃于謙於大人麾下把總，奉命伏擊孛羅、卯那孩等人。本已將敵軍擊潰，卻不料這夥人另有埋伏，於是又打到一處。我混戰之際失了隊伍，馬又受驚，便跑到此地。”
一個老兵疑道：“可你騎的分明是蒙古人的馬！”
巴圖魯點頭：“正是如此。馬是搶來的，所以不聽使喚。若是馴熟的坐騎，又豈能亂跑呢？”
眾人方才見他與蒙古人交手半晌，說起話又天衣無縫，所以放下了戒心：“西直門戰事吃緊，你也別回德勝門了，就在此與我們一同抗敵。等打完仗再找人和你一同彙報。”
巴圖魯心中暗喜，當即答應下來。
他翻身下馬，擦了擦臉上血漬問：“咱們這兒誰是管事的？”
方才問話的老兵道：“我是什長，兄弟有話就和我說吧。”
巴圖魯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老哥，是這樣，我媳婦懷有身孕，此刻可能快要生產了，不知你可否行個方便放我回城裏去？”
說罷摸出一錠大銀硬塞到老軍手裏。
可不料那老軍推回銀子，搖了搖頭：“今天已經有好幾個人找我求情，可我一個都沒答應。兄弟，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等打退蒙古人再一家團圓豈不更好？”
巴圖魯急道：“莫非老兄沒有妻子兒女？否則為何如此不近人情？”
老軍道：“非是我不願意，只是上頭嚴令禁止任何人入城。實話告訴你，城門後面埋伏了幾百個刀斧手。只要是活人，走進一步便會被砍成肉泥。除非……”
巴圖魯聽他的意思似乎有轉機，趕忙追問：“除非怎樣？”
老軍嘆了口氣：“除非你是死人！”說罷拍了拍他肩膀：“還是好好打仗吧。”說罷轉身回到陣中去。
巴圖魯卻想道：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南天過海，我為何不化妝成死人潛入城中？
他想罷立即付諸行動，悄悄潛入堆屍的處。那裏每一刻都有重傷不治者或死人被抬過來，沒人注意誰是新面孔，誰是老面孔。巴圖魯幫着眾人忙活一陣，趁他們不備悄悄躺入屍體堆里。
過了許久忽聽有人說道：“剛才那大個子呢，他人哪兒去了？”
另一人回答：“別管旁人了，咱們趕快送遺體回城。”兩人邊說著邊向屍堆走來。巴圖魯偷偷睜眼覷看，見兩雙腳漸近，心臟不禁砰砰跳個不停，手中不由自主捏了把汗。
那名軍士推過一輛板車，把一條條屍體堆上去，當抬到巴圖魯時一人忽然說道：“奇怪，這人怎麼有點眼熟？”
另一人則冷笑：“廢話，這戰死的哪個不是咱們營中戰友？也許方才還和他打招呼來的。沒準兒……沒準兒再過片刻咱倆也躺在裏面了。”說罷長嘆：“這真是生死無常……”
那位戰友似乎也頗為動容，默然片刻道：“算了，接着幹活吧。”
於是兩人一個扯住巴圖魯頭髮，一個搬起他腳踝，用力一悠便將他硬生生抬起。
巴圖魯頭痛欲裂，頭皮幾乎要被掀掉。可緊咬牙關，硬是挨了下來。終於他被順利的扔到車上，片刻後車輪轔轔作響，向城門駛去。
巴圖魯偷眼一望，只見守衛極為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之前老軍所言果然不虛。
等到了門口，守城軍士也只給打開一條小縫，讓一人推車進來，然後咣當合上城門。那軍士推車到城垛邊，只見屍體壘得宛如小丘，甚是觸目驚心。
可的軍士早已見怪不怪，收拾一番后便拉起車走了。
巴圖魯待他走遠后猛然坐起，迅捷無倫的鑽入街邊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