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化繭(七)
與之相鄰的紅狸市首當其衝。
新世界的植物入侵,侵蝕種植基地,農民糧地果園全部被毀,脆弱的樹苗被植物畸體纏繞一會兒就會變成枯枝,持畸動裝備的軍隊在城市邊緣集結,剷除瘋狂入侵的植物畸體。
而普通住宅也在頻繁受畸體侵擾,在新世界星環覆蓋下,畸體的活動範圍和破壞力大大增加,小巷中頻頻發現被畸體截殺啃食過的人類軀體,蠕動着求死不能。
許多畸體自帶的特性會對人類世界的材料造成損害,比如晶角石會成群結隊啃食一切玻璃製品,新世界的飛蝗則對燃油石油非常感興趣。
那些貓狗大小的、身上佈滿發光斑點的飛蝗洗劫公路上的汽車,汽車行駛過程中油箱會突然受到猛烈撞擊,各大加油站更是直接淪陷。
飛蝗畸體可不是能用網兜和雞解決的生物,它們強勁的後腿能直接彈碎車輛的擋風玻璃,人類的腦殼也不過一枚紙皮核桃罷了。
自從唯一一隻小貓崽出生,市區內再無任何新生兒出現,同時也不見任何人死亡,傷重至昏迷者填滿了醫院,無人往生,無人新生,人們心中的希望也在這詭異的災難中消磨暗淡。
一時間以恩希市為中心輻射到的周邊城市都深受其害,畸體泛濫的新聞滿天飛,還有經濟條件的市民大量出走內陸城市,剩下的老弱病殘留在殘破的空城中無奈等死。
其他尚未被畸體侵襲的城市也已經亂作一團,市民將超市搶購一空,爭搶之下資源越來越少,大城市的年輕人舉旗遊行,憑藉過度放大的新聞片段胡亂揣測畸體入侵已成定局,高層正在掩人耳目準備獨善其身。
政府早已焦頭爛額,已經派遣特警和軍隊裝備畸動武器盡其所能封閉裂縫。
普通人們流離失所,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而另一方面,畸體獵人正在迎接盛宴和狂歡。
新舊世界相接的裂縫附近,畸體獵人的畸動越野車和帳篷多如牛毛,有裂縫的地方就看得見來自天南海北的畸體獵人和畸核販子。
一個武裝小隊坐在篝火邊,火堆上架着串滿青椒和大塊牛肉的肉串,拿成件的啤酒當凳子,大笑着乾杯,他們沾滿泥土的後備箱裏,非法組裝的畸動獵槍堆放在一起,表面的血肉還沒剝乾淨的畸核裝滿一麻袋。
一夥兒獵人小隊的老大枕手靠在一棵枯死的老樹下,戴着墨鏡,叼着草梗,懶洋洋笑道:“還販什麼毒啊,販畸體就能發財。果然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賺錢的人鼻子靈啊,我一放眼就能看見好幾個從前的同行。”
兩個同隊的獵人背着獵槍從新世界的方向走出來,扛着一頭還在喘息的寶石鹿畸體,這傢伙皮毛雪白柔軟,以新世界的碧磷輝石礦為食,頭頂的鹿角像不規則的藍綠色透晶石,美麗稀少。
隊裏一個獵人少年正抱着手機垂眸打遊戲,聽見抬頭瞥了那雌鹿隆起的腹部一眼,不屑道:“帶崽的也抓?”
沒想到老大抬起手槍,直接點射崩了那母鹿的頭,讓人剝皮挖核,把崽也剖出來看看什麼地方能用,剩下的肉正好趁新鮮烤了吃。
“這些畸體跑出來咬斷我老婆脖子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也有一天被別人宰嗎?”老大抽出剝皮刀親自上手,“我還心慈手軟,那還算個男人嗎。小豆丁,過來幫忙,你玩什麼呢。”
“帶崽的我不宰,這頭鹿賺的錢我也不要。”少年事不關己,繼續打遊戲,“《灰鴉:玩具屋》出手機版了,第二關老過不去,我在查攻略。煤黑黑是高手啊,可惜他不直播了。我所有的零花錢都給他打賞了。”
“你個敗家子兒,錢沒地方花不如買瓶好酒孝敬我。”
“傳聞說煤黑黑是地下鐵公司的內部工作人員,任務結束就不再播了。”
“地下鐵?風水輪流轉,他們公司風評可不如以前嘍。他們緊急秩序組前後換了兩位組長,最可靠也露面最多的就是昭然,可畸體泛濫之後,人們最水深火熱苦不堪言的時候,他人呢?這人跑哪兒去了?貪生怕死之輩而已,還不如老子。”老大沾上鹿血的手從煙盒裏抽了支煙叼在齒間點燃,“呸。”
“現在內部人都在傳昭然是畸體,真的假的?”其他獵人也參與進八卦閑聊里。
“誰知道。哼,管它畸體不畸體,那逃兵叛徒別讓我逮着。”老大叼着煙,手起刀落,剁了鹿畸體的腦袋。
地下鐵總部大樓,高層休息室里。
大老闆的茶桌上投訴信和緊急支援請求堆成了山,坐在茶桌后連視線都被文件擋住了。
他起身站到窗邊,俯視清凈無人的街道,總部大門口聚集着抗議的市民,大字板上白底紅字要求緊急秩序組組長出面解決畸體暴動的問題。
新上任的緊急秩序組長一出面安撫就被他們用爛菜葉子砸了回去,市民們要求大老闆出來給個說法,當初花錢入保險的時候說得好好的,現在出了事卻沒人管了,他們點名要昭然出來解決問題,更有甚者連昭然一起罵,認為他們蛇鼠一窩聯手做戲營銷,騙市民的防護費。
大老闆揉揉發熱的額頭,輕出一口氣,看了眼表。
在世界各個角落裏苦苦等待着昭然蘇醒的何止日御家族。
休息室的門被輕扣了兩下,兩個女兒都在外奔波,安撫市民和調查新世界的情況,不知道這時候誰會過來惹自己心煩,總不會是鬧事的客戶打上來了吧,大老闆自嘲笑笑,做好了一開門就被糊一臉爛菜葉子的心理準備,擰開反鎖的門。
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站在門前,灰白捲髮頭頂蓋着咖啡色的無檐毛呢帽子,四角包覆防撞金屬皮的手提小皮箱規整地放在腳邊,戴天鵝絨手套的雙手指尖相交,儼然一位富有涵養的老淑女。
透過老太太的細框眼鏡,大老闆看到鏡片后明媚的眼睛,嘴唇動了動,苦笑道:“怎麼打扮成這樣?我還以為岳母登門了。”
老太太綳不住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摘掉手套,從脖頸下摳開面具的膚皮,向上連着花白捲髮和髮網一起掀下來。
女人黑茶色的長發垂至肩膀,未施粉黛,雖然時光流轉在臉龐上留下了淺淡的痕迹,但明亮的眸子裏儘是返璞歸真的美好。
大老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轉身去辦公桌抽屜里找剃鬚刀,嘴裏嘟噥着:“你也沒提前說回來,真是添麻煩……”
“聽說你公司出了大事,我特意回來看你的。”喬曉星拎起手提箱,用腳背勾着帶上門跟上去,將手提箱放到茶桌上,小臂疊在上面瞧熱鬧,“孔卻,你怎麼有點不修邊幅,是到年紀了吧。”
“這些天忙而已。我光鮮的時候你不回來一起享福,卻回來看我最落魄狼狽的樣子。”大老闆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繫上復古長衫的盤扣。
“行了,收拾什麼,都看見了。”喬曉星打趣說。
大老闆剛把自己打理出人樣,急慌慌轉身,把女人摟進懷裏,交頸擁抱,大手輕拍妻子脊背。
他忙中出錯,衣袖掛到手提箱的鎖扣上,不慎把小箱子扯到地上去,金屬鎖扣受到撞擊彈開,箱中的畫筆和畫紙灑了一地。
“哎呀。”大老闆只好放開妻子弓身去撿她沾滿顏料的畫筆,將零落的手跡和那些奇妙的畫作一張張捋到一起。
捋到最後一頁,大老闆眼神顫了一下,畫上水彩揮灑出新世界金藍的星環,星環之下,一家四口正沿着長滿植物的小路探索,穿着探險者的服飾。
“隨手畫的,太幼稚了。後面幾張都是我的得意作品。”喬曉星隨性地說。
“畫得好啊。這麼多,我得品一上午。”大老闆怔愣半晌,把畫紙理整齊,用手掌細摸了一遍茶桌上有沒有水才放下,“你寄回來的畫都在收藏室里,我怕日光曬壞了,新世界的材料製作的顏料色彩都有些怕光吧。”
喬曉星蹲在地上,下巴墊在交疊的小臂上看着他樂:“微微寫信告訴我了,說她老爸還給每幅畫寫了品鑒心得,在哪裏啊,給我看看。”
“妮子胡說。我只是興緻來了在收藏室工作,寫點三年規劃罷了。”大老闆一陣語塞。
“你規劃了什麼?”
“等這陣風波危機過去,辦個畫展。”大老闆站起身,拍平衣擺上的褶皺,“再插隊一個新規劃,去新世界實地考察一番,帶上倆妮子一起。”
*
“拖住。”
繭內激戰正酣。
聽郁岸這麼說,小二會意,點點頭,勾手叫小岸到身邊來,附耳交代戰術。
扭蛋機運行的噪音響起,白骨怪物聽覺靈敏,從幾十米遠處識別到機器在運轉,立刻回頭奔襲。
它已經明白扭蛋機是敵人的核心裝備,每一次聽到同樣的噪音響動,很快對方就會掌握嶄新的技能,讓它吃一次大虧。
這一次它決不會讓郁岸得逞。
長骨手拍地向前爬行,手掌落地震出一圈金色漣漪,漣漪擴散到一定程度後向上炸起金光,小岸全力保護郁岸和嗡鳴的扭蛋機,在爆炸的金環間飛身穿梭,伺機偷襲。
白骨怪物現在最怕這個穿純黑兜帽舉着萬聖節塗裝球棒的熊孩子,他每次都能莫名其妙精準打擊到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因此一看見小岸就毫不猶豫用出時鐘失常,金環選中小岸,將他倒逆回五秒外。
自從高傲球棒達成共鳴條件【熊孩子的噩夢】后,增加了一項共鳴效果,那就是疊加恐懼,輕微瓦解鬥志,總共能疊滿十層。
白骨怪物身上已經貼滿紫橙相間的膠帶標記,面對小岸只能不停拉扯,隨時保持距離,不讓他沾到自己一點,因為這熊孩子傷害實在太高了。
白骨怪物的注意力也同時被剛剛操控光線的小二吸引過去,骨手蓄力,做了一個沖向扭蛋機的假動作。
小岸自然也朝同一個方向去攔截。
卻不料它竟然半路突然拐彎,目標直指小二。
小岸和郁岸都不在身邊,小二完全沒有任何戰鬥力,怪物也觀察到了這一點,面對三合一的強敵,尋找薄弱點逐個擊破才是正確的策略。
白骨怪物急轉一個彎,整個身軀直接將小二鎖死在繭殼夾角中無路可逃,高舉骨手向下拍擊。
人類的身體在這重擊之下恐怕要骨肉離斷,被拍成一張肉片。
“別急,來看個魔術。”小二不急不躁摘下魔術師禮帽,帽口朝上,右手掏進黑洞洞的帽口裏,抓出一把什麼東西往白骨怪物臉上用力一拋。
那些散碎的小東西一濺落到白骨怪物臉上便亮起藍色電光,閃電藍火蟲混亂撲飛,噼里啪啦的電光晃得白骨怪物眼前一黑。
小岸正趕去營救小二,看見漫天飛散起的一團藍火蟲驚訝道:“什麼東西?”
“離開極地冰海的時候抓了一把三哥揣兜了。”
繭殼識別到畸體入侵,立即精準定位,細密的繭絲包裹住飛舞的藍火蟲,幾道鋒利金光收攏,將藍火蟲屠殺殆盡,殘翅死屍墜落滿地,一隻都逃不掉。
然而等藍火蟲的閃電弧光徹底消失,白骨怪物已經找不到小二的蹤影。
怪物的直覺使他感到一陣陰風從背後吹過,它仰望繭殼穹頂,小二左手攥着蝴蝶飛行器懸在它頭頂,手一松,頭朝下墜了下來,左手緊緊攀抓住怪物的肋骨,右手反握破甲錐向下猛刺藏在肋骨之中的薄膜心臟。
滾燙熱血濺落在殺瘋的小二臉頰一側,那沁入棺木香的血液,讓他的心臟一起沸騰。
怪物怎會任他宰割,仰天怒吼,一股劇烈的震顫波動從體內爆發,將小二從身上掀翻,緊接着腳下旋開太陽光紋,六位騎士靈魂從它周身六角浮現。
弓箭手、矛斧騎士遠程牽制小岸,隔絕他近身的可能,教皇十字劍騎士、輕甲忍者、鐵鏈錘騎士、重劍騎士從四面將小二圍住,他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突圍,四位騎士靈魂的武器同時刺向小二胸膛和后心。
金光箭雨蕭蕭而下,小岸躲得捉襟見肘,矛斧比球棒長得多,矛斧和弓箭能打得到他,他卻碰不到對面,被架在幾米之外無法支援。
混亂中,小岸好像聽見身後持續嗡鳴機器噪音停了,耳邊的聲音在這一刻一起停滯,他側身躲避一支金色光箭,側目餘光瞥見一道黑影從身邊掠過,漫長又短暫地與自己擦肩而過,他恍惚看見了郁岸的臉,左眼嵌着一枚金核。
“別上啊!”小岸眼睜睜看着郁岸一頭扎進四位騎士靈魂的包圍中,而四道金光炫目的利器正向中央刺去,現在最好的選擇只有犧牲掉小二,趁四位騎士靈魂無法及時回援、而戰神旗幟使用期間白骨怪物又無法使用其他能力,郁岸應該幫自己一起突圍,兩人一起衝到白骨怪物臉上狠狠打它一套才對。
郁岸這莽撞冒險的一舉有可能直接連自己一起折損,導致剛剛建立起的優勢毀於一旦。
幾滴滾燙鮮血濺落到小岸手背上,他的腦子也跟着一起陷入空白。
直到小二被那衝進包圍的黑影狠狠撞出包圍圈外,郁岸身形驟縮,竟散成一群血紅的蝙蝠,四道利器同時戳刺進蝙蝠群中,幾隻血蝠被捅穿翅膀化為飛灰,向外濺落鮮血。
血紅蝙蝠群怪叫着亂飛,環繞在騎士靈魂身旁噬咬,被剷除一隻,還有其他的前赴後繼啃食上來。
大約三秒后,血紅蝙蝠從騎士靈魂周圍散開,在小二身邊匯聚成人形,郁岸一把抓起小二的上臂,拖着小二逃離。
此時,郁岸頭頂只剩一格的血條補充到了二分之一處。
名稱:怪態核-吸血蝙蝠
來源:扭蛋機合成(雙向治療+拳皇附體+猛鬼蝙蝠)
種類:普通種
等級判定:一級金(蛋殼金)
基礎能力:怪化為吸血蝙蝠群,攻擊力極強,怪化第1秒為無敵幀,免疫一切傷害,后3秒免傷失效,但怪化狀態不會解除。蝙蝠狀態下一切攻擊附帶吸血效果,治療自身。
使用限制:每次怪化時間最多四秒,怪化結束則進入冷卻,10秒后刷新。
簡介:痛苦,是惡魔在啃食你的靈魂。
郁岸就是掐着這一秒的怪化無敵幀硬扛了四位騎士靈魂的合力一擊。
“哇,一級金核?我就說我前半輩子開汽水瓶蓋怎麼全是謝謝惠顧,就是在給這一招攢運氣吧。”小二被郁岸拖着走,“倒是沒算到你會來救我,我以為我的任務完成了,吸引火力。你這番決策有什麼依據呢?”
“別拖後腿。”郁岸瞥他一眼,“那不是最穩的打法,我不想出任何紕漏。”
小二用手肘輕撞他:“看到道具說明立刻就能反應過來怎麼利用還真是天賦哈,煤黑黑。”
他無所不知。郁岸聽見紀年在耳機里提醒自己:“提防小二。”
小岸也已經甩開兩位騎士靈魂,與另外兩人對白骨怪物形成圍攻站位。
可小岸的進攻太直白,對上擁有邏輯思維和模仿能力的怪物還是太嫩了。
小二看出這一點,對郁岸說:“進斜塔后你應該見過一位引路女孩的雕像吧,叫她出來。”
那雕像名為《走夜路的少女》,十三四歲年紀,死於強j犯之手,舉着手電筒在斜塔入口處給來往行人照明,只要為來訪者舉燈照明滿100個小時,作為交換,那個罪犯就會受到最殘酷的懲罰。
郁岸本心不想叫她。
小二翹起唇角:“你的感情真豐沛,不像我,眼裏只有昭然。死物又不會死,為你工作還能賺工時呢,他們樂意得很。”
“……”郁岸掀起魔王獵裝的斗篷,衣擺燃起鬼火,鬼咒逐字浮現,一縷邪風從斗篷里飛出,那被霧瘴侵蝕掉皮的白石雕像被召喚出來。
石雕少女膽怯地站在地面上,緊張地捧着自己的手電筒左右張望,仰起頭,面前竟有座高聳入雲的巨型骨架怪獸,受驚的小女孩用唯一的武器手電筒照向白骨怪物,光線亂晃。
能穿透斜塔屍瘴,為來訪者照亮鬼路,這件斜塔裝備也同樣能在繭殼裏照明。
小二踢了附近的晶螺殼一腳,螺殼傾斜,扭轉的角度剛好將手電筒的光線反射向白骨怪物脊骨前端。
強光刺激下,白骨怪物本能改變進攻方向躲避光線,就這一側身的破綻直接被小岸抓住:“跟我——!”
純黑兜帽的拉鏈發出一聲喵叫,小岸直接從正面殺了上去,雙手握球棒,從下向上捶在白骨怪物肋骨上,第二棒從左向右揮擊它的右骨手關節,六棒連招毫無停頓,每一棒都捶在打過標記最薄弱處,捶得白骨怪物節節敗退,身上白骨碎開無數裂紋。
高傲球棒的恐懼層數直接被疊滿十層,白骨怪物顯然無法再冷靜思考,陷入煩躁和混亂的狂暴之中。
一旦智慧被狂躁取代,破綻只會暴露得越來越多,白骨怪物直接發動輪盤賭,追蹤金環追擊小岸,但小岸的敏捷遠超想像,向斜後方一個刁鑽的角度一滾,直接滾到石雕少女身後。
追蹤金環向上鎖定石雕少女,指針旋轉。
那不正常的勝率竟讓怪物再一次轉到了贏面,石雕少女驚恐地看着腳下的金環化為深淵,鬼手向上穿出,流淌着紫黑色暗物質的五指瞬間收攏,將石雕少女攥成碎塊。
白色的碎石從鬼手指間掉落,匯聚成一道漆黑邪氣,收回魔王獵裝的斗篷里。
“這麼厲害。好能打。”小二嘖嘖感嘆。
“知道厲害就去給我們打輔助,指揮什麼。”郁岸抓住他的肩膀。
“怎麼輔助?”
“去吃技能。”郁岸雙手一推,用力把小二朝白骨怪物丟過去。
白骨怪物被小岸揍得已經有點懵了,乍一看又一顆煤球朝自己砸過來,根本顧不上分辨來的是哪一個,想也不想就放出輪盤賭,金環鎖定小二。
它的勝率簡直令人匪夷所思,指針毫無懸念轉到明亮扇形處,金環化為紫黑深淵,流淌的暗物質沒過小二的膝蓋。
“他肯定開掛了。”小二站在怪物的大招里摸着下巴抱怨,“修改器,絕對有修改器。”
深淵鬼手向上掏出的同時,郁岸的手按在小二背上向前猛推,小二也完全明白他要幹什麼,掐着鬼手捅出來的剎那摔出去,郁岸取代他的位置站在金環中,身體爆成一團吸血蝙蝠。
鬼手向上抓握的瞬間,正好被吸血蝙蝠怪化的一秒無敵幀免疫。
鬼手消失,郁岸毫髮無損。
可以說這枚核能絕對克制一擊必殺的輪盤賭。
但郁岸也是第一次鑲嵌一級金核,雖然沒有受到鬼手的傷害,可金核本身的能量溢出就已經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這種感覺就像血管已經滿了,卻仍在毫無節制地輸液,渾身脹痛不已。
小二看向郁岸的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的行為,不在自己計算之內。
小岸總是能抓住一丁點破綻,趁輪盤賭發動,他已經衝到怪物臉上,狠揮一棒,重擊在怪物已經裂開的右臂上,那手臂咔嚓折斷,怪物的叫聲幾近瘋狂,不顧一切再次釋放輪盤賭。
金環鎖定在小岸腳下。
郁岸擋住一招后思路仍舊清晰,直接向小岸的位置靠,保證能在深淵鬼手向上捅出的一瞬用無敵幀擋住。
金色輪盤的指針飛速旋轉,轉過每一個明亮的扇形,最終停在六分之一的暗格上。
暗格。
白骨怪物身下陷入紫黑深淵,流淌的暗物質吞沒它支撐地面的骨手,深淵鬼手拔地而起,將怪物巨大的身軀握於掌心,五指收攏,白骨鏗鏗破碎。
它也該輸一次了。
鬼手消失,白骨怪物的身軀已經四分五裂,體型縮小,變成粉紅骷髏,長發飛舞,衣衫殘破,彷彿一朵嬌艷的花打着轉凋零在地上。
粉紅骷髏頹然跪坐在繭殼中央,頭頂的血條只剩一絲血皮。
郁岸的體力早已耗盡,一隻手扶着繭殼,另一隻手拖着鳳戲的黑刀,一步一晃地向昭然面前挪。
小二側身貼近他耳邊,手心掂着破甲錐,輕聲笑道:“我們都有太陽印記,公平競爭怎麼樣?誰刺中最後一擊,昭然就和誰契定。”
他說罷,悠閑邁步向粉紅骷髏走去。
郁岸的呼吸陡然急促,匆忙向空中一躍,身軀怪化為吸血蝙蝠,尖嘯着從小二身側穿行而過,搶先一步趕到粉紅骷髏面前,一刀捅穿怪物的心臟。
刀刃刺穿薄膜,當的一聲,似乎被一道堅不可摧的牆擋住了,再刺不進一寸。
郁岸怔然抬眼,粉紅骷髏頭頂的血條上覆著一層鎖血護盾,怪物身下金色的永恆之輪緩緩旋轉。
他被小二激昏了頭腦,竟忘了昭然還能鎖血。
小二捂住嘴:“呃,我開玩笑的。”
新世界的星環在為鎖血狀態的粉紅骷髏回血,吸血蝙蝠進入冷卻時間無法使用,郁岸也沒有任何能拉開距離的手段了。
要拚命了。怪物睜開眼的瞬間鎖血護盾就會消失,他們距離夠近,怪物再逆流五秒時間也無法讓自己退回遠處。
拚命而已。只要身體被撕碎前捅穿他的心臟,郁岸可以做到。
他全神貫注,握住刀柄,等待鎖血護盾消失。
“啊啊啊啊!!!”等在監控電腦前的紀年崩潰大叫,砸爛雍鄭的鍵盤,雍鄭目瞪口呆,絕望地捂住眼睛。
天邊襲來一陣滾滾雷鳴,閃電從雲層中跳躍。
聚集在繭殼外持槍的士兵們向電閃雷鳴處眺望,望見中心公園中殘破生苔的人魚雕像。
一位士兵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鐘意深從晶坑邊緣一骨碌爬起來,驚詫地向雕像處眺望,雙手合十,嘴裏虔誠默念。
人魚雕像石刻的右臂緩緩抬起,碎裂的雕刻石向下掉落,入侵城市邊界的新世界風景被一道無形的邊界阻攔,一如薔薇輝母推門入境、拜倒在雕像下訴說慘痛,神撤銷攔截決定放行的那一天。
神聖的人魚雕像將三叉戟高舉過頭頂,海藍寶石鑲嵌的雙眼淌過洋流的光紋。恩希市的海岸線掀起萬丈驚濤駭浪,洶湧海流拍擊着海灘。
攔截新世界的邊界線轟然前進,將新世界奇異的風景植物向後驅退三百米——
天空中白日曙光降臨,向前覆蓋新世界旋轉的碎片星環。
繭殼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嵌插在殼壁上的晶螺殼將明亮炫目的日光投映進繭里。
昏暗的繭殼如同重見天日,被晶螺殼折射的日光匯聚到粉紅骷髏身體上。
長發褪去顏色,臉孔變得蒼白,粉紅骷髏頭頂血條不再回血,鎖血護盾慢慢消退。
郁岸手腕發力,黑刀捅進粉紅骷髏心臟,從後背穿出半片血刃。
他手指摸到粉紅骷髏右側胸骨之下肋骨之間,剖出一枚佛光璀璨的金核,輪盤賭。
再摸到胯骨縫隙,剖出另一枚,戰神旗幟。
繭殼內靜得出奇,郁岸佇立了很久,才攤開手心,兩枚血淋淋的核還黏連着斷裂的筋脈,血液沿着指縫滴落。
當他回過神再看粉紅骷髏,那怪物已經恢復成昭然平時的模樣,閉着眼睛,淺淡睫毛低垂,在日光下遮擋出一小片陰影。
昭然身體傾斜,倒在地上,長發散亂。
砰。
郁岸喘着氣,黑刀倒插進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