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番外2
南大校園裏畢業生都穿着學士服,在各個地方合影留念,人最多的聚集在校門口——為此,學校門口特意換上了當初他們這屆新生入學時候的橫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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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時間是四年前,他們第一次踏進南大的那天。
雲詞這天早上先是去了趟律所,然後才拐去學校。
他匆匆換上學士服,倚着欄杆等人。
畢業這天像開學那天一樣,李言還是遲到了。
李言:[再給我十分鐘。]
李言:[就十分鐘。]
李言:[十分鐘后我一定出現在你面前。]
雲詞回他:[你乾脆向天再借五百年。]
李言:[……]
雲詞一邊等他,一邊去戳虞尋。
他和虞尋今天沒有一起走,畢業典禮最後有家長合影互動環節,所以嚴躍下午也會來。
雖然嚴躍從那通電話后,他就再也沒有正面提及過自己兒子和曾經學生的戀情,兩人之間談話也都圍繞着工作、實習、接下來的考研打算。
虞尋雖然時不時單方面給嚴躍發小作文,但考慮到嚴躍的心情,還是會在見面的時候盡量避開。
yc:[到了么]
虞尋沒說自己到沒到,回的是四個字。
yx:[看見你了。]
yx:[/圖片]
是一張抓拍,拍的是樹下穿着學士服的他。
虞尋鏡頭抓得很好,周圍明明人來人往很多人,但那些身影在他的鏡頭裏似乎都不存在,變成數道虛影。唯有畫面中央的雲詞無比清晰。
陽光灑在他身上,看起來朝氣蓬勃的。
雲詞順着拍照的方向抬眼看出去,沒看見虞尋人。
虞尋彷彿預判了他的動作,下秒,聊天框裏又多兩個字。
yx:[剛走。]
yc:[怎麼不讓我看一眼再走。]
yx:[看什麼]
yx:[學士服昨晚不是看過了。]
虞尋特意強調,[在床上。]
雲詞:“……”
他的耳朵騰地紅了。
昨晚睡前這人纏着他,問他想不想看他穿學士服,結果穿上的目的並不單純,雲詞很快在這人熟練的擺弄下淪陷,喪失意識前,還不忘用最後一絲理智把虞尋那件學士服扔下床,免得等下沾上什麼不知名液體。
…………
聊天間,李言從中央大道那邊一路跑過來。
yx:[嚴老師來了嗎。]
雲詞最後回復他一句:[還沒,他上午有課。]
李言頂着一頭柔順的黑髮,已經不能像高三畢業那會兒倔強且張揚地染一頭黃了:“實在不怪我,兄弟,昨晚加班。”
李言說著扯了下身上的學士服。
雲詞收起手機,說:“走。”
()然而走了兩步,發覺有些不對。
雲詞瞥了他一眼:“你穿增高鞋了?”
“……”李言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藏在長長學士服底下的鞋說,“很明顯?”
雲詞:“和我一樣高,你說明顯么。”
明顯也無所謂了,李言吐露心聲:“最後不是有合影環節,流子說要和我合照。”
“……”
“你現在是在嘲諷我?”李言跳腳,“西高畢業年級大合照的時候,你敢說你沒穿增高鞋——?”
雲詞嘲諷的目光嘲諷不下去了。
因為,那天他也穿了。
當初和虞尋勉強算第一次合影,是在西高畢業那天,哪怕他和虞尋在不同班,一個在一班一個七班,哪怕年級大合照,中間也隔着很遠的距離,根本不會有人跨越幾百號人去注意他和虞尋那點微弱的身高問題。
但他還是掏出了一雙鞋跟最高的,那雙鞋標籤產品寫着“隱形內增高”,主打一個不動聲色。
……
身邊,李言還在暢想:“這波不得打他個措手不及,讓他知道誰才是合影的神。”
雲詞每次看着李言和流子小學雞互啄,都會幻視曾經的自己,並且陷入深深的尷尬和自責中。
當初他就是這麼弱智的么。
李言還在邊上提議:“你真不穿?現在去買鞋墊還來得及。”
雲詞:“?”
李言:“雖然你倆現在談戀愛了,但是不妨礙你們倆之間繼續鬥爭——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要是也墊了,我現在的身高就沒問題了。”
“……”
“墊不了,”雲詞說,“而且,我用不着跟他鬥爭。”
李言一下沒聽懂是什麼意思:“啊?”
雲詞秀恩愛於無形,他冷淡地說:“我能讓他發朋友圈說自己一米六每天都活得很自卑,還用增高鞋墊?”
“……”
操。
李言咬牙,心說情侶的世界。
是他冒昧了。
-
南大大禮堂里,烏泱泱坐滿了人。
平時大家有什麼集體活動,都是能溜就溜,回寢睡覺打遊戲,難得把這個地方坐滿。
按照流程,主持人退場后,各專業代表老師上台發言。
雲詞雖然坐在後排,但視力好,遠遠看見高平陽在台側備場。
“班長,”坐在雲詞邊上的同學說,“老高是不是戴假髮了。”
“他這頭髮以前沒這麼茂密啊——”
其他人偷偷議論:“可能是上了點科技,植髮了。”
“然後還順便染了個色?不是我說,這棕黃色太時髦了。”
“而且和邊上的頭髮有色差。”
“那這戴的大概率是假髮片。”
“什麼區別?”
“你不知道假髮的種類?咱們法學生,最好還是了解下。”
“……”
雲詞坐在人群里,抬手,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給老高點面子,安靜。”
他話說完,全班安靜了。
唯有後排穿來一點動靜,等那點動靜消失后,身後的座椅被人拍了一下。
雲詞回過頭。
發現是虞尋特意跟人換了位置,坐在他身後。
“無聊么。”虞尋問他。
“本來有點,”雲詞隔着一個座位,往後靠了下說,“現在沒了。”
因為某個人,漫長的畢業儀式變得沒那麼無聊了。
舞台上。
每個專業的代表老師都上台祝賀學生,最後,整整一排老師齊聲說:“最後,恭喜大家從南大畢業——”
雲詞正打算鼓掌,但就在這時,從座椅間隙伸過來一隻手。
閃爍的燈光照射下,他看見縫隙間遞過來的是一朵紙玫瑰。
“拆開看看。”虞尋鬆開手時說。
雲詞在鼎沸的掌聲中,拆開了那朵玫瑰。
紙張中間寫着四個字:
【畢業快樂。】
-
典禮結束后,進入合影環節。
公園草坪上,學校佈置了很多裝扮架,架子上擺了不少氣球,被學生戲稱很像結婚現場。
出去之後,按班級排位,先拍班級合照。
拍攝現場有點混亂,大家都在找自己的家長:“爸——這邊。”
“媽,我在這!你快站我邊上。”
“……”
雲詞在人群中尋找嚴躍的身影,但掃了好幾眼都沒找到。
他心下納悶,按照嚴躍的習慣,他絕對不會遲到。
甚至很可能會提前踩好點,再跟相關老師確認一遍流程。
太陽曬得很,他抬手把學士帽摘下來,正打算離隊去找人,聽見有人叫他:“雲……”那人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叫全名顯得生分,猶豫了一下,又學着嚴躍和虞尋叫他小名,“小詞。”
虞瑩買了一束花,穿了一條白裙子,站在裝飾架底下。
“阿姨祝你畢業順利,前程似錦。”
她有點緊張,把手裏的花遞給他,並解釋說:“是嚴老師讓我來的。”
雲詞有點懵:“他呢?”
虞瑩伸手去指法學另一個班拍攝的地方:“在那邊,他說有些話想說。”
雲詞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手裏拿着花站在虞尋面前的嚴躍。
這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站得這麼近過了。
虞尋也愣了。
很快,他反應過來,有些手足無措。
等多種情緒翻湧過後,他看似鎮定下來,選擇了一個最適合交流的身份,喊了嚴躍一句:“老師。”
嚴躍今天穿得很正式,大熱天還穿了一套西裝,打着板正的領結。
嚴躍心情也很複雜。
當年在西高,帶虞尋的那三年每天歷歷在目。但
如今現在兩人之間,已經不止是師生關係那麼簡單。
“畢業了,()”嚴躍作為他的高中老師,把花遞給他,恭喜。祝以後工作順利。?()”
虞尋老老實實接過:“謝謝嚴老師。”
嚴躍看着他,攝影師剛好在他們邊上,熱情道:“要給你們倆拍一張嗎?”
虞尋還在踟躇,嚴躍卻說:“麻煩你了。”
說完,嚴躍向他靠近,兩人肩挨肩。
兩人的背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綳得過直。
“喀嚓”。
畫面定格。
拍完照后,在虞尋準備往邊上退一步的同時,嚴躍又說:“以後別給我發了。”
“什麼?”
“你那作文。”
“……”
虞尋一時間拿捏不住這個別發了的意思,但看嚴躍說話的語氣,似乎又不是討厭。
嚴躍表情一言難盡:“你們高中那點雞毛蒜皮到底要寫多少篇。”
連小賣部的雞腿都要單獨寫一篇給他,那天的標題就叫“憶西高雞腿”。
他實在是不想再看了。
“作文寫得那麼爛,”嚴躍終於找到機會說,“就別發了。”
虞尋斟酌着問:“那您看,我應該發點什麼。”
“或者畫畫,”他又說,“寫詩我也可以。”
嚴躍:“……”
“什麼都不用。”
嚴躍走前,最後說:“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
傍晚,KTV里。
畢業儀式結束后,流子他們組了個局,說是大家畢業前最後聚一次,唱個歌。
包廂來了很多人。
李言和流子喝得滿臉通紅,互相搶麥:“這句我來——”
“你一邊去,我唱這種高音更合適。”
“你高音能有我高音厲害?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高音。”
“……”
兩人爭着,聲音通過麥克風放大後傳出來,最後變成一陣刺耳的電流聲:“滋啦滋啦——”
“別唱了,”雲詞冷聲打斷他們,“出門左轉,下樓。”
但沒有用。
勝負未分誰說話都不好使。
雲詞作為曾經的一員,很懂他們現在這種狀態。
於是他換了一種說辭:“讓他先唱。”
聞言,李言坐下了:“行,那就讓他先獻醜,這首歌他唱完我再點一遍,這樣實力的高下才能體現得更淋漓盡致。”
李言說完,又問:“是這個意思吧。我懂的。”
“……”
雲詞不說話了,當自己沒有這個丟人現眼的兄弟,收回眼發現虞尋一直沒參與話題,於是側了下頭去看他。
這家KTV是當初彭意遠帶他們來過的那家,雲詞看着灑落在虞尋眉眼處的絢光,想到遙遠的某一天。
雲詞:“怎麼不說話。”
()虞尋還在反覆回想嚴躍走前那句話,生怕自己會錯意:“嚴老師……這是答應了?”
雲詞雖然不知道嚴躍私下和他說了什麼,但是畢業典禮結束后,他收到了嚴躍發來的消息。
他手還被虞尋牽着,略微掙了下,找出手機給他看微信。
-畢業了,以後的考試,沒有監考官,也沒有閱卷人了,如果有的話,也只是你自己了。
-這兩年,我也想了很多,包括你和虞尋的關係。
最後一句。
-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度過這一生吧,家永遠是你的港灣。
流子和李言的切磋正好結束,後面一首歌不知道是誰點的,是一首很出名的情歌。
話筒輪了一圈沒人拿。
虞尋垂着眼看了手機屏幕上那幾行字很久,然後等話筒輪到他這的時候,他接過了,再抬眼,眉眼松下來,一手搭在雲詞肩上,大大方方地說:“這首我來。”
接着,虞尋就着前奏,清唱了一句:“經常偷偷看你。”
他聲線斂去幾分散漫,尾音悄然拖長:
“太過喜歡/不敢私藏”。
……
唱歌時,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雲詞身上。
-
這場聚會鬧到很晚,凌晨兩三點,才陸陸續續散場。
流子喝多了,李言暴躁地扛着他,跟在隊伍後面:“——他說他千杯不醉,就這?”
“……”
聲音吵吵鬧鬧地,沿着長廊擴散出去。
雲詞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身側,有扇透着縫隙的熟悉的窗,風從縫隙間吹進來。
這是當初,虞尋喝多,被他意外發現手機相冊的那個走廊。
虞尋走在前面,習慣性向後伸手,手停在半空,等着雲詞牽上來。遲遲沒等到,他的手還在空氣里晃了下,提醒他:“手。”
雲詞卻沒立刻牽上去。
他忽然叫住他:“虞尋。”
虞尋回頭。
縫隙間的風還在吹着。
雲詞看着他說:“我也喜歡你。”
虞尋愣了很久,然後他餘光瞥了一下邊上,也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地方了。他故意問:“什麼?”
雲詞又重複一遍:“我說喜歡你。”
虞尋笑了,眼裏漫上細碎的光,欠揍似的語氣說:“其實我聽見了,就是想再聽一遍。”然後他又接著說,“我愛你,小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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