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章漢代風雲人物第二講晁錯(下)(3)
忠心耿耿又有什麼問題呢?忠心耿耿的人往往會有這麼一個問題,我既然是一心為公的,誰反對我,就是一心為私,我既然是忠臣,誰反對我,那就肯定是奸臣,他就會以自己來劃線了,他就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了。***而一個人不能夠聽取別人不同的意見,他就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兼聽則明嘛。那麼你要兼聽的話,你就不能說我是一心為公的,你們是一心為私的。晁錯就是這樣,這是不是有問題呢?
第三個問題,就是他那個一往無前,一往無前我們以前也認為是一個很高尚的品德,當然我們某些時候是需要一往無前,需要奮不顧身的,也需要執着,需要認死理,但要看什麼人,什麼事兒,什麼況,比方說你做學問,執着是好的,為什麼呢?追求真理,一個學者,一個科學家,一定要執着,一定要認死理,我認準了這個,我就這條道走到黑了,我不碰到南牆,我絕不回頭,也許就在我探索過程中,我還沒有碰到南牆的時候就找到真理了。但是政治家不行,政治家必須是既有原則性,又有靈活性,該堅持的時候堅持,該妥協的時候妥協,該讓步的時候讓步,該迂迴的時候迂迴。而且政治家要考慮的問題,一件事不僅僅是該不該做,而且還要考慮能不能做,現在就做還是將來再做,這是一個政治家所需要的素質,他得看三步。而晁錯是執着,堅持,認死理,只看一步,削藩就是對的,就是要做,能不能做,他不考慮,現在就做還是將來再做也不考慮。
而漢文帝是考慮的,所以他一再向漢文帝上書,漢文帝不採納,後來晁錯給漢文帝上書的時候寫了這樣一句話:“狂夫之,而明主擇焉”,就是說我是一個很狂妄的人,我說了一些狂話,請英明的皇上來做出決策。漢文帝批示是什麼呢?漢文帝批示說:“狂者不狂,而擇者不明,國之大患,莫過於此”。就是一個國家最糟糕的是什麼?是提意見的人其實並不狂,但是做決策的人他糊塗,這就糟糕了。所以漢文帝是政治家,他是清楚的,他很清楚建議歸建議,決策歸決策,建議沒有狂不狂的問題,什麼建議你都可以提,但是決策有英明不英明的問題,決策不能不英明,這個道理文帝懂,景帝不懂,景帝不懂的結果是什麼呢?採納晁錯的削藩策,而且讓晁錯自己來主持這項工作,這一下子麻煩就大了。
畫外音:
晁錯一心為漢室盡忠極力主張削藩,但是到頭來卻成為平息叛亂的犧牲品,自古以來作為一個政治家,應該忠心有道,削藩是一件有關大漢的江山社稷,千秋大業的大事,是一件很難做的事,像晁錯這樣一個書生意氣的政治家來主持削藩是完全不對的。
易中天:
為什麼說晁錯來主持削藩是不對的呢?削藩不是他的政治主張嗎?他提出這個政治主張就讓他來推行不是很合適嗎?我們要看削藩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兒。
畫外音:
對於削藩之事,宋代的文學家蘇東坡曾在《晁錯論》中寫到,“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於不可救,起而強為之,則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意思是說,一個國家,一個王朝最難對付的隱患是表面上看天下太平,實際上潛伏着危機而且難以預測,如果坐觀其變,靜待其時,則恐怕到時候政治已經徹底糜爛,局面已不可收拾,如果強行着手消除隱患,則承平日久,天下無事,誰又相信我們說的危機呢?所以削藩是一件很難做的事。
易中天:
那要怎麼辦呢?只有那些特別的、傑出的、優秀的那樣一些人才,才可以擔當這樣一個重任,而晁錯不是這樣一個人。也就是說削藩其事是其事,晁錯其人非其人,削藩這件事做是該做的,讓晁錯來做是不對的。因為按照蘇東坡的觀點,做這件事要有三個條件:“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第一個條件,知其當然,就是事先把這個事想得清清楚楚,這個事的來龍去脈,厲害關係,我如果做的話可能會怎麼樣,我如果要做的話應該怎麼樣,全部都把它想清楚了。晁錯想清楚了沒有呢?沒有想清楚。我們看到他提出的就是一個口號:“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只有這八個字,沒有看到他做什麼可行性研究,有沒有看見他提出可操作方案,他只是覺得應該這樣做,沒有了,所以不具備第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