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狠人程仲德
成功剿滅了張邈和張超之後,兗州已然大定,但這份平靜,卻也只是水面上的平靜,郭嘉和荀攸都是潁川人士,熟悉兗州的內部詳情,他們擔心王景誤判局勢,因此一同提醒說道:“主公,兗州雖定,卻也還有暗流潛伏。”
其實不用郭嘉的提醒,王景也是心中有數。
兗州為上古九州之一,乃華夏文明的正統發源地,不僅歷史悠久,還因為地處中原腹心之地的原故,境內傳承無數。
從春秋戰國時代起,兗州本地的望族大姓便遠超邊遠州郡,這也是為何當初王翦分別去了并州和青州,相繼建立太原王氏與琅琊王氏的緣故,實在是兗州、豫州和冀州的競爭過於激烈。
荀攸此時也向王景提了一個建議:“主公,張邈、張超已死,泰山已平,剩下的濟北之地,傳檄可定。但想要真正掌控兗州,卻並不容易。”
“二位可有良策?”
王景看向荀攸和郭嘉,對於兗州的內部情況,他所知不多,自然只能依靠麾下的謀士來獲取情報。
“本地豪族勢大,但若請一人出山,可為主公守住兗州。”
荀攸和郭嘉,竟異口同聲,為王景推薦了一個人。
“哦?是誰?”
王景也很好奇,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程昱程仲德。”
“原來是他。”
程昱的大名,王景自然是聽說過的。
在三國里,他可是一位猛人啊,提筆能治民,拔劍能殺敵,是曹操麾下五大謀士中,唯一一位文武全才型的名將。
而且更難得的是,程昱做事比賈詡更沒有道德底線,曾經為了給曹操籌集軍費,大掠自己的家鄉,糧食不足,就用人肉充做軍糧。
從道德的角度出發,毫無疑問程昱絕非好人,更不是什麼好官,比之敲骨吸髓的酷吏亦不遑多讓。
但是從上位者的角度來看,屬官無好壞,端看怎麼去任用。
程昱這樣的能人,是極有才幹,屬於那種敢作敢為的狠角色,用他來推行兗州的改革,毫無疑問最合適不過。
而荀攸和郭嘉也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給自己推薦了這樣一位天選之人。
見王景願意去請程昱出山,荀攸十分高興,便笑道:“主公,我與仲德兄曾有數面之緣,不如就讓屬下前去邀請。”
王景擺手:“不,程仲德有驚世之才,我當親自去請,方顯誠意。”
東郡,東阿。
已經五十餘歲的程昱依舊每日在家中安靜的讀書,彷彿對天下大勢漠不關心。
“父親!”
大兒子程武,心急火燎地從外面回來,一進門就高聲叫喊。
程昱眉頭一皺,呵斥道:“這麼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程武頓時恭謹受教,不敢反駁:“父親,泰山之戰已經結束,祁侯大軍返回昌邑。”
“哦?詳情細節如何,快與我說說。”
程昱放下書本,顯然對泰山之戰的具體情況很感興趣,很顯然,他並非真的對天下的風雲變化漠不關心。
而程家雖非郡望大族,但也算名門之後,有自己的信息收集渠道,能讓程昱足不出戶便知曉天下大事。
如今的炎漢帝朝大廈將傾,各州戰事頻頻,最為牽動天下的,自然是北方袁紹的冀州內戰,以及祁侯王景最近所牽扯到的兗州之亂。
三國歷史上曾經繼承父親爵位,差點在諸葛亮初次北伐一戰中生擒老年趙雲的程武,此時還很年輕,二十來歲,英姿勃發。
只見程武在程昱面前,將泰山之戰的細節娓娓道來,最後語氣激蕩說道:“父親,果然被你料中了,祁侯抵達戰場之後,並不急於進攻,反而圍城數日,最後兵不血刃便拿下奉高,還處死張邈。”
程武非常興奮,同時也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
一直以來,程昱對天下大勢,都有自己的獨特見解,而且每每都能料中結果,這讓程武對他非常崇拜。
但與此同時,程武也非常不解:“以父親的才學,為何不肯出仕劉刺史?”
程武口中的劉刺史,自然便是已經死去的劉岱。
說到此事,程武就不免惋惜:“若有父親襄助,刺史又豈會死於區區叛軍之手,以至兗州易主?”
程昱聞言卻是一嘆,隨即搖頭說道:“劉公山為人雖孝悌仁恕,卻非亂世明主,此人性格迂腐,毫無雄心壯志,我若前去投靠,非但不能功成名就,恐怕還要受他拖累,死無葬身之地。”
當初劉岱與袁紹交好,就曾派人來請程昱出山。
可偏偏程昱並不看好劉岱,最後只是給他出了幾個主意,便以身體不適為理由,拒絕出仕任職。
為了這件事,程武還在家中惋惜了好長一段時間,畢竟有程昱若是做了官,無論是對東阿程氏還是對他本人而言,都有莫大的好處。
眼見天下大亂,諸侯逐鹿中原,程昱卻還整天坐在家中讀書,這讓程武難以理解,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天下間,在父親眼中,還有誰可稱得上是明主?”
程昱背負雙手,凝眉沉思,嘆了口氣說道:“當今天下,能夠稱得上是明主的人,我只見過兩個。”
“兩個,是誰?”
“其中之一便是奮武將軍曹操,他文韜武略,皆屬當世一流,若說誰能終結亂世,平定天下,他能成事的可能性最大。假如沒有那個人出現的話……”
“那個人?父親說的,可是祁侯?”
程武越聽越是好奇,畢竟他見過曹操,確實稱得上是世間少有的英雄人物,無論氣魄還是膽識,智謀還是韜略,曹操自有一種讓人心折的人格魅力。
“祁侯王景,他也是我要說的第二個能稱得上是明主的人。”
程昱的雙眼,目光悠然:“王景此人,雖出身名門,卻不過家中次子,偏偏以弱冠之齡,成此蓋世功業,就連為父,每每思量他所作所為,都覺得不可思議。”
程武對於王景顯然也極為崇拜:“父親每每料事如神,可在祁侯身上,卻多有不中,看來他是您老人家的剋星啊。”
程昱聞言,麵皮抽搐:“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說完熟練地拿起身邊的藤條,準備教育教育自己的兒子,什麼叫做說錯話的代價。
看到父親揚起手指粗的藤條,程武登時求饒:“父親別動手,孩兒知道錯了!”
“不急,等為父打完,你再認錯也不遲。”
程昱目光兇狠,眼前這臭小子越來越膨脹了,現在居然連自己這個老爹都敢調侃了,再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就不知道這個家是誰做主。
眼看着程武又要吃一頓藤條燜豬肉,幸好弟弟程延及時來救場:“父親,門外有客人求見。”
“誰?”
“他……他說他姓王,單名一個景字。”
程延似乎因為心情太過激動,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程昱也是一臉震驚,連打兒子的事都給忘了,將手裏的藤條一丟,頓時吩咐道:“如此貴客,快隨我出門迎接。”
程昱有自己的驕傲,但不代表他是一個性格桀驁的人。
劉岱這樣的廢材,程昱固然可以看不上眼不假辭色,甚至連對方請他去做官他都懶得去做。
但王景卻不一樣!
在程昱眼中,王景是比曹操更有實力,也更有可能一統天下的雄主!
因此一聽小兒子程延說王景親臨,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親自出門迎接。
程家大宅,大門豁然而開。
程昱親自出迎,直接躬身行了一個大禮:“草民程昱,見過祁侯。”
王景帶着荀攸,亦上前見禮,一臉溫和的笑容,讓人彷彿有如沐春風之感:“今日冒昧前來拜訪先生,實在是叨擾了。”
言談間,程昱暗中觀察,發現王景與他印象中的形象,有些許不同。
容貌英俊不失銳利,身材昂藏卻不臃腫,神色和煦面帶微笑,但舉手抬足之間,隱隱散發出一股通天徹地的霸氣。
一雙劍眉下,是睥睨宇內的目光,修為更是給人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程昱本身也習有武藝在身,雖然只是初入武道四境的程度,但他的煉神修為已是儒門宗師之境,比之當初的王允亦不遑多讓。
甚至若非王允此時有三公之位傍身,真要比拼思能之力,恐怕還不是程昱的對手。
正因為煉神已有宗師境界,程昱才能從王景身上感受到如江河大海般洶湧澎湃的力量,是如此狂暴,其強悍程度簡直非人。
單憑這一點,程昱就能確定,眼前之人,絕對是王景本人,而非是誰假冒的西貝貨。
程昱很是客氣地將王景和荀攸請入家中,同時也讓人備好了茶水和糕點。
茶是炒制的清茶,用山泉水煮沸之後,盛於陶杯之中。
王景看了,頓時笑道:“程先生有心了。”
這時候的人,飲茶的主流方式還是大雜燴一樣的茶湯,清茶的風氣還是王景在洛陽時帶起來的,不過他沒想到,這種飲用清茶的風氣居然已經傳至兗州。
而程昱想必是知道自己喜歡喝清茶,所以才如此準備。
由此可見,對方也是一個有心人。
王景細細品着杯中的香茗,沁人心脾的茶香,讓他心情大好,同時也覺得此行的目的,估計十拿九穩了。
三人喝着茶,縱論天下大事,各自闡述自己的觀點和見解。
尤其是王景的改革,程昱顯然很感興趣,問得最多,其中更問起王景對世家的態度:“敢問祁侯,你眼中的天下世家豪族,當真都是毒瘤不成?”
亂世之中,君臣互擇。
王景想要考較程昱的才華,而程昱自然也要試探王景的心胸和氣度。
關於看待世家的態度,程昱不是第一個問的,而王景的回答,卻是始終如一:“不肯改變的冥頑之輩,自然便是毒瘤,吾必揮刀斬之。但只要願意接受我的規矩,接受新政,我也不是什麼獨夫,該給予的利益,我也絕不吝嗇。”
程昱見王景語氣真摯,目光誠懇,便也心中有數,心悅誠服:“如此,昱便拜見主公。”
收服這樣一位文武兼備的名將,王景心中大喜,當即將程昱從地上扶起:“仲德,我任命你為任城太守,還請替我守住兗州門戶。”
一來就當太守,而且還是任城這種戰略要地,這絕對算是信任和重用了,因此程昱表情嚴肅:“願為主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戲志才坐鎮東平,又有程昱出仕任城,兗州門戶有這兩位智謀之士鎮守,又有徐晃、典韋和等兩大猛將,可以稱得上是固若金湯了。
只要四人配合默契,北軍留在兗州的兵力便足以應對來自北海孔融和徐州陶謙這兩方勢力的威脅。
而程昱也沒讓王景失望,剛一上任,立刻就在當地展開屯田,展現出了極其強硬的政治手腕,那些敢暗中阻撓的世家和豪強,都被程昱帶着剛剛招降的青州兵狠狠炮製了一遍,殺得人頭滾滾,最後一個個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程昱大力推行屯田,為此不惜侵犯世家豪族的利益。
一時間,任城的豪族怨聲載道,但貧苦百姓卻是拍手叫好。
而招降的幾十萬青州兵,也被程昱安置得妥妥噹噹,不服者殺之,順從者撫之,手段可謂是剛柔並濟,恩威並施,很快便做出了一番政績。
消息傳回昌邑,王景讀完暗衛發來的線報,頓時覺得程昱這個人才,能力確實很強。關鍵是他敢打敢拼,執行命令十分堅決,不怕得罪人。
相比起來,賈詡雖然有毒士之稱,禍國之計也沒少出,但往往都是為了自保才不得已而為之。
平日裏,賈詡可謂是深諳苟道,能不出力就不出力,很少主動去幹得罪人的事情,說他是好好先生也不為過。
反而是程昱這種平日裏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人才是真正的狠人,他一旦動起手來,往往不留絲毫情面。
不過兗州這個地方,世家豪族扎堆,又是四戰之地,想要推行王景的改革和新政,還真需要一個像程昱這樣的強人才行。
郭嘉見王景心情大好,便也笑道:“看來程仲德此人,確實很有能力。”
王景對於程昱的辦事能力也是極為欣賞:“幸得奉孝你與公達為我舉薦人才,否則我哪能尋得如此大才。”
等程昱安置好任城的幾十萬青州兵,並且在當地推行王景的土地政策,建立起府兵體系,王景就給他升職加薪,讓他登上更大的舞台,從而獲得一展所長的機會。
而在此時,因為程昱在任城推行屯田政策的緣故,兗州內部,一些潛伏的勢力,也開始暗中匯流。
昌邑城,別駕府。
王彧一臉陰鬱的表情,劇中而坐。
客席上,許汜和王楷、王肱丶徐翕丶毛暉等人,也是不發一語,神情嚴肅。
等了半天,沒人說話,王彧不得不先開口:“沉默解決不了問題,任城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說說吧,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徐翕作為武將,脾氣最爆:“除了殺人,還能怎麼辦?”
他們以前都是劉岱的手下,本來覺得劉岱這個廢物難以成事,所以就暗中與陳宮合謀,打算迎曹操入主兗州。
奈何陰差陽錯之下,曹操來了又走,而入主兗州的人卻成了王景這個瘟神。
別看程昱在任城搞屯田搞得有聲有色,可當地的農田早已被瓜分殆盡,這田地又是從何處而來?
自然只能從世家豪族那裏拿,反正理由也是現成的,世家豪族哪家不瞞報土地?不偷稅漏稅?
甚至還有不少巧取豪奪而來的田產,往往經不起查驗。
程昱也不含糊,查到一個就沒收一個,誰不服就派兵剿滅,抄家滅族,一來二去便把當地的世家豪族折騰了個欲仙欲死。
對世家豪族來說,動他們的田產,那就是在他們身上割肉啊。
因此徐翕想要殺人,這一點也不奇怪。
王彧聽了這個建議,卻是直接搖頭:“殺人解決不了問題。”
徐翕頓時不滿:“難不成都這時候了,你還念着那點舊情?”
王彧與程昱私交不錯,當初向劉岱推薦程昱出仕的人就是他。
但交情哪裏比得上家族利益重要,如今程昱一意孤行,推行王景的新政,兩人早就反目成仇。
王彧看傻子一樣看着徐翕:“你說殺人,你拿什麼去殺?程昱在任城有三十萬青州兵,你有什麼?你連腦子都沒有!”
“你說什麼?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徐翕氣得想要拔劍,然後在腰間摸了半天才發現自己進來的時候沒帶兵刃。
眼見問題還沒解決,內部就先鬧起來了,許汜不得不出面調停:“行了,都是自己人,爭來吵去的是想要讓人看笑話嗎?”
見許汜出面,徐翕雖然還是有些不爽,但罵罵咧咧兩句之後,卻也重新坐下。
論及智謀,在座之人以許汜第一。
因此現在這種時候,大家也願意聽從他的意見,紛紛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可有應對之策?若是不加以制止,恐怕要不了多久,新政便會從任城擴散到兗州全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