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番外:明珠(中)
索敬大人在(殿diàn)中等着司徒九月。
司徒九月走了過去。
其實她的姓氏,並非是姓司徒,不過是當年為了躲避追殺,行走江湖,隱姓埋名之下所用的姓氏。可時間久了,陪伴過去,連名字也成了習慣。如今她成了“九月公主”,可有時候,卻會想起在燕京城中,有人喚她“司徒大夫”的時光來。
索敬同她行禮:“臣索敬見過公主(殿diàn)下。”
“坐。”司徒九月道。
她神(情qíng)漠然,索敬看着心中也唏噓。這公主(殿diàn)下生的動人,可(性xìng)(情qíng)實在不招人喜歡。難怪就連百姓也心生懼怕,他謝過司徒九月的賜座,坐下(身shēn)道:“(殿diàn)下……大典的事宜,已經準備妥當了。”
皇族中,如今只有司徒九月一個人了,背後又有燕國皇帝撐腰,這天下,自然也該是司徒九月的。便是王女的冊封大典,(日rì)后漠蘭城的王主,就是司徒九月。
索敬不是新王留下來的人,相反,還一直被新王打壓,司徒九月回宮后,就將索敬提拔上來。索敬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便得牢牢地抓住司徒九月這根救命稻草。於是這些(日rì)子,索敬倒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司徒九月奔走。
“好。”司徒九月回答。
“這幾(日rì),宗大人與臣提起一件事……便是(殿diàn)下的擇夫之事。”
話音剛落,司徒九月便冷冰冰的看了索敬一眼,索敬被她的眼神嚇到噤聲,不敢再繼續說。
司徒九月是王女,王女冊封大典之時,應當冊封王夫。可司徒九月到現在仍未婚配,所以底下的臣子便開始催促。畢竟司徒九月是女子,漠蘭過去的歷史上,其實是沒有女子做王主的。縱然有燕國皇帝在背後撐腰,可金吾軍又不會一輩子都留在漠蘭,到最後,總歸是司徒九月自己處理接下來的麻煩事。
而所有的麻煩事裏,這一件又是完全迴避不了的。即使索敬現在不說,(日rì)后也會有其他人說。如果司徒九月一直不選擇王夫,生下自己的子嗣,那麼這個王位,可能要另擇他人。
這就是漠蘭歷來的規矩,司徒九月也得按照規矩辦事。
見司徒九月沉默不語,索敬大着膽子問道:“(殿diàn)下,倘若(殿diàn)下遲遲不做決議,只怕要外宮院要採選了。”
漠蘭的採選,也就跟北燕的選秀女一般。不過選男子為王夫,大約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漠蘭皇室之中,公主王子的親事定的都很很早,司徒九月年幼的時候突逢變故,後來又一直顛沛流離,所以才未曾定下親事。
“實在不行,就採選吧。”最後,司徒九月道。
索敬愣了一下,不由得看向司徒九月,卻見這神(情qíng)冰冷的少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她道:“所謂王夫,也只是個傀儡而已,既然都要選,到最後不如選個聽話好擺佈的。這些瑣事就不必告訴我了,你來((操cāo)cāo)辦吧,索大人。”
她說“索大人”三個字,着實令索敬心中一個激靈。
索敬摸不清楚司徒九月心中究竟在想什麼,這到底是司徒九月的終(身shēn)大事,她何以這般不在乎?尋常女兒家,對於陪伴終生的枕邊人到底還是存着期待的吧。可聽聽司徒九月剛才說的什麼,傀儡?聽話好擺佈的?這要是傳到漠蘭子民耳中,不知道這位公主(殿diàn)下又要遭受多少攻譎。
索敬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
在籌備大典的忙碌中,(日rì)子一天天的過去,海棠發現,司徒九月越發的冷然了。
雖然司徒九月從前在國公府的時候,也並不是什麼天真爛漫的(性xìng)子,但對於薛家的事(情qíng),司徒九月能幫則幫,薛昭也曾說過,司徒九月是個外冷內(熱rè)的人。但如今回到了漠蘭,像是把她最後一絲(熱rè)氣兒也給蒸發了似的。她從裏到外,是真的變成了一個絕(情qíng)的人。
而為司徒九月特意舉行的採選,也逐漸開始了。漠蘭臣子中,除了索敬以外,其餘臣子迫於洪孝帝的威勢不得已選擇支持司徒九月,內心卻並不如何服氣。索敬一個人難以抗衡其他臣子的勢力。不過採選這件事本(身shēn),也漸漸出現了一些問題。
司徒九月容貌美麗,可惜手段狠毒,善於下毒,雖然是王女,可縱然被選為王夫,也不見得能有多大的權力,只怕還會被司徒九月控制,指不定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惹惱了司徒九月,連小命都要玩完。
因此,那些臣子家但凡名聲好些的,不錯的公子少爺,也提早得知了採選的事。和司徒九月年紀相仿的貴族子弟,也就早就訂了親,沒定親的,這兩(日rì)也立刻被家裏給定了下來。
於是到最後剩下來才採選的,要麼是家中已經被寵的頑劣不堪,又沒有什麼本事,為人花心風流的紈絝子弟,要麼就是家道已經不如從前,指望找個王女來混吃混喝,接濟一家老小想佔便宜的破落戶。
總而言之,一眼望過去,全都是歪瓜裂棗。便是真的有如司徒九月告訴索敬需要的那種聽話的好擺佈的,本(身shēn)也極為懦弱,別說能夠承擔什麼責任,看起來簡直像是多了一個僕人,還是最卑微的那種僕人。倘若司徒九月真選了這樣的人當做自己的王夫,只怕要滑天下大稽,成為漠蘭歷史上最可笑的王女。
索敬也無可奈何,好些的子弟人家一聽到是司徒九月,躲還來不及,怎麼會主動來提名採選。說起來還真是覺得不可思議,司徒九月生的也不差啊,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好人家無人肯娶的地步呢?
海棠也心急如焚。
司徒九月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那些歪瓜裂棗她也看過了,居然也不生氣,反而像是早就猜到會這樣一樣,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qíng)。
如果要在冊封大典之前擇好王夫,那麼就是這段(日rì)子,司徒九月就得做下決定了。可一個靠譜的人也沒有,索敬看着那些人都忍不下心來,旁敲側擊的打聽了一下,問司徒九月覺得哪個可還行,司徒九月斟酌了半晌,指着一個文臣家的少爺道:“那個還不錯。”
索敬一看,差點暈倒,那個……的確看上去還不錯,至少出(身shēn)不好也不壞,也沒有什麼惡劣的習慣,但就是太平平無奇了。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亦或是本(身shēn)的才華或是脾(性xìng),把他扔進人群里就找不見,這樣的人,未來就是漠蘭王女的王夫?索敬難以接受。
“看起來很乖巧,膽子也小,應該做不出什麼殺妻的事。”司徒九月道。
殺妻?索敬心中一凜,什麼呀,公主(殿diàn)下對於挑王夫的要求,已經僅僅是“只要對自己沒有殺心”就好了嗎?再者,誰會莫名其妙的就殺妻啊。
司徒九月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她知道索敬在奇怪什麼,可殺妻一事很奇怪么?至少她認識的薛家,薛昭的姐姐薛芳菲,可不就是死在自己夫君之手,至親至疏夫妻,能夠攜手白頭的夫婦太少見,大多數的人,都成為了怨偶。她不願意成為怨偶,也不奢求能白頭,那麼做一對相敬如冰的陌生人,也沒什麼不好,至少相安無事,(身shēn)心平安。
索敬還想說什麼,但見司徒九月不(欲yù)多談的模樣,便也只得作罷。正說著,忽然外面有宮人前來稟報,說是宮外的侍衛抓了個刺客,可這刺客口口聲聲卻說要見王女。
“這宮裏倒是不缺刺客。”索敬沒好氣的道,光是他知道的,這三天兩頭都沒少過。還好這位王女本(身shēn)是個厲害的,否則也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不見,殺了吧。”司徒九月輕描淡寫道。
那宮人卻有些猶豫,道:“王女,這位刺客……說與您是在北燕認識的,雖說不知道是什麼人,但卻是個瘸子,侍衛們檢查過了,不是假的。倘若真是刺客……一個瘸子……似乎也沒什麼威脅,是不是弄錯了?”
聞言,海棠和司徒九月齊齊一愣,海棠激動地道:“少爺,一定是少爺來了!”
司徒九月厲聲問道:“他在什麼地方?”
索敬還從來沒看過司徒九月這般模樣,宮人也嚇了一跳,急急地回道:“正在司音(殿diàn)前的花園裏,侍衛將他拿住了。”
司徒九月轉(身shēn)就走,海棠連忙跟上。宮人不知所措的看向索敬,索敬亦是一臉茫然,海棠稱呼那人為少爺?原是個男人?可是司徒九月的反應怎麼會如此之大?看樣子這人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索敬打定主意,決計上去瞧一瞧,去看看這位能牽動公主(殿diàn)下(情qíng)緒的人,到底是何妨神聖。
……
司徒九月來到了司音(殿diàn)前的花園裏,地上,正被兩個侍衛的劍尖抵着,坐在地上的少年,可不正是薛昭。
海棠叫了一聲:“少爺!”
薛昭循聲望來,看見司徒九月和海棠,立刻露出笑容,他道:“九月姑娘,海棠。”
周圍的侍衛和跟在後面而來的索敬都大吃一驚,這少年竟然喚公主“九月姑娘”。若說公主(殿diàn)下之前在北燕行走,隱瞞自己的(身shēn)份,到了現在這個份上,他只要不是個傻子,都曉得公主的真實(身shēn)份了,怎麼還如此喚公主?
司徒九月對侍衛怒道:“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放開他!”
侍衛連忙收起劍俯(身shēn)請罪,海棠跑過去將薛昭扶了起來,他的輪椅就丟在一邊,傾倒在地,海棠將他安頓在輪椅之上,道:“少爺,您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您怎麼會到漠蘭來了?”
分別之時,薛昭還在燕京。漠蘭和燕京之間相隔可不近,他這是……孤(身shēn)一人?
索敬本來看這少年生的一表人才,氣度不俗,正想起些心思,就看見薛昭的輪椅,頓生惋惜之(情qíng),果真是個瘸子,還是連路都不能走的那種,可惜了,可惜。
司徒九月道:“進來說罷。”她對索敬道:“你先退下,有什麼事,我再召見你。”
索敬退下。
司徒九月帶着薛昭來到自己的宮(殿diàn),支開所有人後,海棠去端茶,司徒九月坐在桌前,問薛昭,“你怎麼會來?其他人呢?”
“我一個人來的,沒有其他人。”薛昭笑着回答。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疏朗,有他在,彷彿這些(日rì)子的(陰yīn)霾,在剎那間都散去不少。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半晌后,司徒九月才道:“你太冒險了,薛昭。”
少年微愣,隨即輕輕搖了搖頭,正色道:“我是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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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表示很欣慰:家裏養的豬終於學會拱白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