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以血換血
就在沈千尋回到煊親王府的當晚,安容便來了,看到她身旁的凌煜,只是皺了皺眉頭,隨後便將她往裏面推了推,在他的身側躺了下來。
“這幾天去哪裏了?”微闔着雙眸,他淡淡的問了一句。
“你怎麼來了?”沈千尋答非所問的說道。
據她所知,安容已接手整個帝都的城防,在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來這裏?
“我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在你這裏眯一會。”安容喃喃的說道,掉轉個身,竟然真的睡了。
看着他的後背,沈千尋的眉頭又攏了起來。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了一道冷嗖嗖的視線射過來,下意識的轉過頭,就看到凌煜正滿臉陰冷的看着她。
“出來”他沉聲說道,隨後轉身向門外走去。
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已經睡熟的安容,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沈千尋轉身向外走去。
夜涼如水,三月的天氣依然帶着一絲倒春寒,皎潔的月光將整片大地都鍍上了一層銀白的光芒,無數顆星星在天空中調皮的眨着眼睛,一陣風吹來,一院的桃花香。
又是一年桃花盛開時,可是她的心境卻和以往再不相同。
“他是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凌煜沉聲問道。
“安容”看着星空,沈千尋輕聲說道。
“他和你是什麼關係?”凌煜又問了一句,那神情就好像是丈夫抓住了紅杏出牆的妻子一樣。
“沒關係”瞟了他一眼,沈千尋淡淡的說道,“凌煜,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薄唇微抿,凌煜一下子愣住了。
對啊,他到底想問什麼?他又有資格問她什麼?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曾說過對他是特別的。既然如此,這樣的問話多少便帶了一點自取其辱的意思。
“凌煜,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們好到什麼程度,但是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是楚衍的妻子,既然嫁給了他,我從未想過再移情別戀,安容是這樣,別人也是這樣。”看着他,沈千尋輕聲的說著。
垂眸,凌煜沒再說話,只是那唇卻抿的更緊了。
一時間,偌大的院落里突然寂靜無聲,偶有風吹過吹起桃花瓣在空中洋洋洒洒的飄落,宛如下了一場漫天遍地的桃花雨。
半晌,凌煜轉過頭看向她,“沈千尋,你就是一個害人精。”
“呃?”似乎沒有料到他這麼說,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
“如果沒有遇見你,該有多好。”說完,也不等她說話,凌煜轉身向一旁的西暖閣走去。
站在院中央,沈千尋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人生要是有如果就好了,可惜……沒有。
回到屋裏的時候,就看到剛才還在沉睡的安容已然坐了起來,正斜靠在軟榻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墨色的長發凌亂的擋在眼前,也一併遮擋住了裏面所有的情緒。
“你不是睡覺的嗎?怎麼起來了?”看了他一眼,沈千尋漫不經心的問道。
“本來很困,可是突然睡不着了。”安容淡淡的說道,手指不停的揉捏着眉心,臉上難掩倦色。
看着他,沈千尋沒再說話,斜靠在那裏,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楚衍最近怎麼樣?”許久,安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什麼?”像是沒聽清他的話似的,沈千尋又問了一遍。
視線轉向他的時候,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剛才恍惚間好像聽到了楚衍這兩個字。
“你找到楚衍了,不是嗎?”安容很平靜的看着她,語氣雖然是疑問,可是字裏行間卻透着一股堅定。
“嗯”沈千尋微微的點了點頭,“只是情況不容樂觀。”
“蠱毒?”安容輕聲說道。
驀地瞪大眼睛,沈千尋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怎麼知道的?”
“呵呵”安容無聲的笑了笑,抬眸看向她的時候,眸子裏帶了一絲自嘲,“小丫頭,在你的眼裏,我是不是一無是處?”
“不是”想也沒想,沈千尋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她從來都不曾小看過他,試想護國大將軍的獨生兒子又怎麼可能是個軟蛋?每個人的身上都會有一層外衣,誰又知道那玩世不恭不是他的那身外衣?
唇角微勾,安容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這算是對我的誇獎嗎?”
牙齒輕咬着下唇,沈千尋沒有回答。
“你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楚衍的消息對嗎?”手托着腮,安容半倚在那裏,看向她的那雙眸子如同一汪深潭讓人移不開半分。
投給他一抹疑問的眼神,沈千尋還是沉默着。
“其實,就在楚衍失蹤不久,皇上曾經收到過一封南蠻王的親筆書信。”垂眸,安容淡聲說道。
“南蠻王的親筆信?”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聯想到之前出現的馥佩公主,似乎一切都慢慢的有了思路,只是……
她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結果。
“嗯,南蠻王在書信中曾經提到過,他可以找到楚衍,只是卻有一個條件。”說到這裏,看了她一眼,安容頓住了。
“什麼條件?”目光一凜,沈千尋沉聲問道。
“一旦找回煊親王,作為交換條件,必須立馥佩公主為王妃。”安容很平靜的說道。
“你說什麼?”饒是已經想過這種可能,可是親耳聽到別人說出來,沈千尋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
蠱毒出自南蠻,南蠻王如此說肯定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既然如此,這本是一場穩操勝算的交易,為什麼……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皇上在這個時候卻被下了蠱毒?”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安容淡淡的問道。
“沒錯”也不加掩飾,沈千尋點了點頭。
因為心中清楚,對安容這樣的人越坦白越好,而且她的直覺也告訴她,安容不會傷害她,更加不會傷害楚衍。
“對於這點我也不知道,或許他們是想讓籌碼加大吧,誰知道呢。”說完,看了她一眼,安容再次躺了下去,“別吵我,我睡一會。”
“好”看着他,沈千尋點了點頭。
拉過毯子蓋在身上,安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卻是真的睡著了。
斜靠在軟榻上,沈千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點睡意都沒有。
如果南蠻王的書信確實是真的,那麼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母蠱一定就在南蠻,或者說就在南蠻王的手裏,而要想知道楚衍的具體位置,那麼尋找的人就必須要帶着母蠱才能找到,那就是說——
母蠱實際上在馥佩公主手上。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細微的聲響,看了一旁沉睡的安容一眼,沈千尋起身走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下,一襲黑影在她出現后閃了出來,“主子,豐城來信,馥佩公主已到達豐城。”
“可有什麼動作?”眉心微攏,沈千尋淡聲問道。
“沒有,這些日子馥佩公主一直在四處遊玩,並不像是找人的樣子。”
“好,知道了,傳信過去,我馬上啟程回豐城。”說完,沈千尋轉過身,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凌煜已經站在了門口,看到她看過來,遂向她走來,“走吧”
“凌煜,你沒必要這麼做的。”牙齒輕咬着下唇,沈千尋輕聲說道。
“讓他活着也是我的責任。”看了她一眼,凌煜率先向門外走去。
無聲的呼出一口氣,沈千尋回了屋子,本想給安容說一聲,可是看他睡得正熟,她就寫了一張紙條,剛想轉身,身後安容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要走了嗎?”
“嗯”轉眸看向他,沈千尋低低的應了一聲。
“走吧”眼睛也沒睜,安容說了這麼一句,掉轉個身,將背對着她再次睡了過去。
垂眸,沈千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就在她離開不久,安容從軟榻上坐了起來,“來人,派人保護她。”
“是,主子。”話音剛落,便聽到幾道人影破空而去的聲音。
坐在那裏,安容的神情怔怔的,用力的嗅了嗅鼻子,空氣里依稀還有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氣,端過她剛剛喝茶的杯子將裏面的茶水一飲而盡,又拉過她剛才蓋在身上的毯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這一次,卻是真真正正的睡著了。
晝夜兼程,在路上都沒有消息片刻,終於,在第四日清晨,他們趕到了豐城。此時,城門依然緊閉,看着那高高的城牆,沈千尋停了下來。
“怎麼了?”側頭看了她一眼,凌煜淡聲問道。
這一路,她就像是瘋了一樣的趕路,除了換馬的時間,她幾乎全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冷冽的風早已將她的皮膚吹的粗糙,可是這樣看過去的時候依然無損她的美貌,反而更增添了一抹讓人移不開眼的神韻。
她美,他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卻從不曾像現在這樣讓他折服。
“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眉心微攏,沈千尋喃聲說道。
“什麼?”凌煜的眉頭也是一皺,不解的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很奇怪的感覺。”用力的晃了晃頭,將早已準備好的通關文書拿出來,沈千尋策馬向城門奔去。
豐城的清晨很安靜,偶爾有小販穿梭在街頭也是安安靜靜的,可就是這份安靜卻讓人心生不安。
“有沒有覺得不對勁?”環顧四周,沈千尋輕聲問道。
“嗯,太安靜了。”微眯着雙眸,凌煜抬頭看向前方,“來人了。”
“什麼?”沈千尋一愣,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登時,便看到在他們前方不遠處一抹纖細的身影悄然立在那裏,看那衣裝像是南蠻人。
垂眸,沈千尋一把勒住了韁繩。
她想她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找你的”側頭看向她,凌煜漫不經心的說道。
“或許是”看着那個背影,沈千尋應了一聲,就在他們說話的空檔,那個纖細的身影緩緩地轉了過來。
只一眼,沈千尋便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滯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美,好像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彙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種讓天地山河都黯然失色的美,只看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失了心魂。
“你就是沈千尋”來人開口了,聲音如黃鶯啼叫婉轉動聽。
“小心,她用的是媚術。”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細微的聲音。
心頭一震,沈千尋暗暗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遂目光平靜的看向她,“沒錯,我是沈千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馥佩公主了。”
“嗯,我是。我等了你好幾天,沒想到你現在才來。”唇角微勾,馥佩公主微微的笑了起來,那一笑當真是讓春花失色,秋月感傷。
唇微微的抿起,沈千尋並沒有說話。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嗎?”將垂落在額際的發輕輕地攏到耳後,馥佩公主柔聲說道。
“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沈千尋的臉上也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
“我喜歡和痛快人說話。”說完,馥佩公主轉身向前走去,楊柳細腰,隨着她的每一步搖曳生姿。
女人中的女人!
不知道為何,沈千尋的腦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詞。
“看見她腰間的那個小袋子了嗎?”就在這時,凌煜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收斂心神,沈千尋定睛看去,就看見在馥佩公主的腰間果然有一個綉工別緻的小袋子,裏面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蠕動着。
“嗯,怎麼了?”看了他一眼,沈千尋一臉不解的問道。
畢竟,女人家喜歡在腰間掛個香囊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南蠻通常只有最珍貴的蠱物才會放在那樣的袋子裏。”凌煜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
“你是說那裏面可能是母蠱?”沈千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有那種可能”凌煜低聲說道。
“我覺得不是,在我們沒有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前,她不會那麼做的,就算那真是母蠱,我們也肯定拿不到。”沈千尋淡淡的說道。
她雖然不知道馥佩公主為什麼會在這裏等着她,可是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上,她應該不會做那樣的事才對。因為養蠱之人自幼以自己的鮮血餵養,所以蠱物也只聽養蠱人一人的話,尤其是母蠱,更是這樣。
“嗯”似是贊同她的話,凌煜點了點頭。
依舊是十里香的客棧,當踏進去的那一刻,沈千尋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她隨後走了進去。
“我只和你談”走到房門前,看了一眼一旁的凌煜,馥佩公主漫不經心的說道。
“好”點點頭,沈千尋轉頭看向了凌煜,“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吧。”
“嗯”凌煜鮮少的配合她。
看到馥佩公主推開房門,沈千尋隨後也跟了進去。
“坐吧”仰頭示意了一下對面的椅子,馥佩公主一臉慵懶的說道,捂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隨後靠在了軟榻上,“明人不說暗話,我要嫁給楚衍。”
“楚衍?”看了她一眼,沈千尋不由得笑了起來,“馥佩公主難道不知道嗎?楚衍已經失蹤很久了。”
“失蹤?”垂眸,馥佩公主笑了,端起一旁的杯子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小口,“看來沈小姐的誠意不夠啊,我說了明人不說暗話。”
“我不明白”沈千尋直言不諱的說道。
“只要沈小姐答應我嫁給他,我保證治好他的病,沈小姐覺得我的誠意足嗎?”馥佩公主笑着說道。
“你想嫁的人是他,馥佩公主不覺得這個問題問我有點太牽強了嗎?”沈千尋一臉嘲諷的說道。
既然彼此都自詡是聰明人,那也就沒有繞彎子的必要了。
“牽強不牽強沈小姐心裏自然是清楚的,而本公主一向不打沒把握的仗,沈小姐可以自己好好想想。”馥佩公主漫不經心的說著,自始至終對她的稱呼都是沈小姐,而不是煊親王妃。
“如果我拒絕呢?”看着她,沈千尋涼涼的說道,她一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的威脅。
“如果沈小姐想一輩子守着一具屍體過日子,本公主也沒意見。”眉尖微挑,馥佩公主垂下了眸,也一併遮擋住了眸中那複雜的情緒。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想我們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馥佩公主要是有本事就自己爭取,至於我是不是會守着一具屍體過一輩子,那也不是馥佩公主能說的算的。”
說完,沈千尋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緩緩地轉過了身,“算命的說,我的命硬,什麼牛鬼蛇神的都能擋在外面,算命的還說,我這一生福壽綿長,兒孫滿堂。”
抬眸看向她,馥佩公主臉上的笑微微一僵,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再次笑了起來,“沈小姐的命果然是好。”
“嗯,我覺得也是。”說完這句話,沈千尋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談的怎麼樣?”見她出來,凌煜輕聲問道,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神情若有所思。
“和一個瘋女人有什麼好談的,我們走。”說完,沈千尋走也不回的向樓下走去。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風颺這幾天也該到了,如今之計,先讓風颺看過再說,至於馥佩公主,在沒達成所願之前,她不會離開的。
她沒有直接去後山,而是來到了上次沈輕揚帶她去的那個院子,他們到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沈輕揚呵欠連天的從屋裏走出來,看到他們的那一刻,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還用力的揉了揉。
“你們怎麼回來了?”他一臉不解的問道,看那迷糊的模樣很顯然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想你了所以就回來了”捂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沈千尋一步三晃的向屋裏走去,在經過他身側的時候一把勾住了他的胳膊,“二哥,我餓了。”
“哦”應了一聲,沈輕揚向一旁的凌煜一瞪,“聽見了嗎?我妹妹餓了。”
“干我屁事”說完,凌煜扭頭就走。
“哦,不關你的事啊,那算了,小丫頭,這裏還有昨晚的剩飯你吃嗎?就是有點涼了。”低頭看着那昏昏欲睡的小女人,沈輕揚輕聲問道。
“哦”摸摸癟癟的肚子,沈千尋點了點頭。
走到門口的凌煜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后硬生生的止住了步子,轉過頭咬牙切齒的看着他們,半晌,丟下了這三個字,“算你狠。”說完,轉身向一旁的廚房走去。
“我就說嘛,他怎麼捨得看你挨餓?”在他的身後,沈輕揚很得意的說道。
“二哥,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沈千尋一本正經的說道。
“嗯,是不對,可是總比吃剩飯要強吧。”沈輕揚的表情也認真起來。
“那倒也是,對了,這府里的其他人呢?”環顧四周,沈千尋一臉狐疑的問道,這個時間府里安靜的出奇了。
“抓蟲子去了”沈輕揚隨口說了一句。
“抓蟲子?”沈千尋一愣,“什麼蟲子?”
“風颺和馥佩公主鬥法,這幾天好像全天下的蟲子都跑到這裏來了。”用手輕輕地拍打着額頭,沈輕揚頗為無奈的說道。這幾天他可謂是聞蟲色變。
“風颺來了?”心頭一喜,沈千尋連忙問道。
“嗯,兩天前到的。”沈輕揚點了點頭,要不是風颺在那裏,他怎麼能有空回來睡個大頭覺啊。
聽到他的話,沈千尋轉身便向門外衝去,卻被沈輕揚給一把拉住了,“小姑奶奶,你這風風火火的是想幹嘛去啊?”
“我去找他”沈千尋急聲說道。
“他就在那裏又跑不了,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啊,再說了——”一邊說著,沈輕揚向廚房的方向努了努嘴,“等他出來發現你不在,你就不怕他掐死你。”
聞言,沈千尋的脖子下意識的一縮,牙齒輕咬着下唇,半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那好吧”
“走,先進屋洗個澡去,瞧瞧你,渾身臭烘烘的,你還是女人嗎?真難為他一路能受得了你。”捏着鼻子,沈輕揚一臉嫌棄的說道。
抬起袖子,沈千尋輕輕的嗅了嗅,果不其然一股濃濃的汗臭味就這麼傳了過來,下一刻,那眉頭便皺了起來。
想到凌煜的潔癖,她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二哥,我和凌煜是怎麼認識的?”
側着頭看了她半晌,沈輕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雙手捧着她的臉認真的端詳着,“小丫頭,你告訴二哥,你還記得什麼啊?”
撇撇嘴,沈千尋搖了搖頭。
雖說這具身體的主人也曾經留下一些模糊的記憶,可是也幾乎沒有,為了避免自己會穿幫,她一直都在暗中搜羅着,可顯然成效不大。
“哎……”又是一聲長嘆,沈輕揚放開了手,“你還是先去洗個澡,熏死我了。”
“哼”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千尋轉身向她上次住的廂房走去。
沐浴出來后,桌子上已經擺了幾道精緻的小菜,沈輕揚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並沒有看到凌煜的身影,不用問也知道肯定去洗澡去了。
“二哥,你慢點吃,凌煜也沒吃飯呢。”看着沈輕揚那仿若餓死鬼附身的吃法,沈千尋輕聲的說了一句。
“吆,心疼他了?”斜睨了她一眼,沈輕揚一臉戲謔的說道,又是一塊紅燒肉進了嘴裏,“嗯,這用內力做出來的飯菜就是格外的香。”
“什麼?內力?”沈千尋的眼睛驀地瞪大了。
天吶,那個男人到底有多厲害啊?用內力做飯?
“你不知道嗎?就他那乾淨的跟個蘿蔔皮似的,你以為他會拿着柴草給你燒飯啊。”一邊吃着,沈輕揚丟給她一記看白痴的眼神。
“呃?”沈千尋愣住了,這個問題倒是真的沒想過。
“小丫頭,快來快來,嘗嘗這紅燒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這樣的口感全天下也就只有那小子能做出來,知道嗎?”說著,沈輕揚叉起一塊紅燒肉送到了她的唇邊,同樣賊兮兮的看着她,“不如……將他收了給我做妹夫如何?”
“二哥”眉頭緊鎖,沈千尋的臉登時沉了下來。
“好好好,二哥錯了,以後二哥再也不說了。”見狀,沈輕揚連忙說道。
垂眸,沈千尋在他的身側坐下了,“二哥,凌煜是個好人,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對待,我不想他有什麼誤會。”
“更好的姑娘?”沈輕揚撇了撇嘴,“在他的心中,你就是最好的那一個,否則的話,去年老家主讓他成親他也不會以死相逼了,那可是漠北公認的第一大美人。”
“凌煜要成親?”沈千尋又吃了一驚。
“去年的事情了,他沒答應,聽說為這事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說到這裏,沈輕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伸出油花花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小丫頭,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嗎?幸虧我抽身及時,否則……哎……”又是一聲長嘆。
“什麼意思?”沈千尋的眉頭攏的更緊了,為什麼她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呢?
“沒意思,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說完,沈輕揚的筷子直接戳向了最近的一盤菜。
坐在那裏,沈千尋沉默着,牙齒輕咬着下唇,就在視線不經意的迴轉間,一抹挺拔的身影正倚靠在牆上,看那樣子似乎已經站了很久。
心頭一顫,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不說,凌煜也不說話,就那麼深深的看着她,眸色如潭。
半晌,沈千尋站起來逕自走到了他身旁,“來了怎麼不進去吃飯?你要是再不吃可就全讓我二哥給吃光了。”她笑着說道,雖然說那笑看起來有點彆扭。
“我是不是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着她,凌煜輕聲問道,那語氣很輕很淡,可是她依然從中聽到了那股如水般的憂傷和落寞。
這個男人是狂野的,桀驁不馴的,可是卻總是在她面前輕而易舉的便低下了他高貴的頭。
聽到他的話,沈千尋臉上的笑僵住了,牙齒輕輕的咬着下唇慢慢的垂下了頭,“凌煜,人只有一顆心,我的那顆心早在不知不覺間便給了別人了。”
“所以呢?放不下我了,是嗎?”凌煜一臉嘲諷的說道。
抿了抿唇,沈千尋沒再說話。
有些話一旦說的太白,便是傷害。她想她的意思他明白。
“沈千尋,你的心果然夠狠。”說完這句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凌煜轉身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千尋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喊他嗎?喊了之後呢?
有些事情總是需要時間來慢慢平復的。
“行了,別再看了,看到眼裏拔不出來,想通了他自然會回來的。”屋子裏,沈輕揚的聲音就這麼傳了出來。
用力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沈千尋無聲的呼出了一口氣,轉身走進了屋子裏。
飯罷,他們啟程去後山,沿途果然見到了許多蟲子的屍體,地上的野草也被蟲子啃得七零八落,因為臨近春耕,漫天遍野隨處可見捉蟲子的農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強忍住那種作嘔的感覺,沈千尋沉聲說道,小臉一陣陣的泛白。
沒辦法,她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不停的動來動去的小東西了。
“就是你看到的,馥佩公主在用這種方式逼我們自己交出楚衍。”沈輕揚漫不經心的說道。
聞言,沈千尋不再說話了,半晌,她抬起頭呼出了一口氣,“其實,到達豐城的時候我已經見過馥佩公主了。”
“哦?”眉尖微挑,沈輕揚懶洋洋的問道,“聽說那可是一個人間絕色,和漠北第一大美人並稱南北雙嬌。”
“嗯,的確是個美人,那一身的媚術差點讓我也栽進去了。”唇角微勾,沈千尋不由得笑了起來。
很奇怪的感覺,她並不是那麼的討厭馥佩公主。
“還有這事,看來找個時間真要好好會一會。”摸摸下巴,沈輕揚賊兮兮的笑了。
“你現在就去吧”聞言,沈千尋一臉諂媚的笑了。
“為什麼?”瞟了她一眼,沈輕揚反問了一句,為什麼在她的小眼神下,他覺得心裏直發毛呢。
“馥佩公主揚言要嫁給楚衍,如果你出馬能把她搞定做了我的嫂嫂,這一切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你抱得美人歸,楚衍安然無事。”沈千尋實事求是的說道,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很有可行性。
咂巴着嘴看着她,沈輕揚的雙眸微微的眯了起來,“嗯,聽起來是挺誘人的。”
“那當然,你是我親哥哥,我還能害了你不成?”衝著他擠擠眼睛,沈千尋連忙說道。
“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冷不丁的,沈輕揚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呃?”一愣,沈千尋不解的看向他,“這是雙贏好不好?怎麼叫你幫了我?你要真娶了她,你可就是南蠻的駙馬了,多好啊,再說了,那麼大一個美人連我看了都心動,你敢說你就不想得到她?”
“想,估計全天下的男人都有這個想法。”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話似的,沈輕揚還用力的點了點頭,“好,就這麼辦了。”話音剛落,他已經從車窗飛身而出,隨風傳來的是他得意洋洋的聲音——
“妹妹,你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手不停的撫摸着額頭,沈千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果然,男人的色心一起,天下無敵。
再次來到山洞,和上一次的陌生感覺不同,這一次明顯的熟門熟路起來。沿途經過,見到的人都畢恭畢敬的向她問好,臉上難掩喜悅,而她也是微笑以對。
來到最後面的石室,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摁下牆上的開關后,她直接走進了密室。
那裏依舊是寒氣逼人,在團團白霧之中,那一抹妖嬈的紅色宛如暖陽破雲而出,一時間便攫取了她所有的視線。
不過幾日未見,她竟然瘋狂的想他。
“別動”就在她剛想邁腳向前跑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冷冷的呵斥聲。
腳步硬生生的定住,直到現在,她才看到隱身在角落裏一身黑色的風颺,“風颺”
看了她一眼,風颺緩步走了過來,視線一直停留在不遠處的楚衍身上,“我在嘗試着能不能將子蠱逼出來。”
“呃?”沈千尋一下子愣住了,“不是說必須得到母蠱才能做嗎?”
“所以說我在嘗試”瞟了她一眼,風颺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不過好像沒什麼效果。”末了,他又說了這麼一句。
“哦”應了一聲,沈千尋轉頭看向他,“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拿到那個母蠱?”她輕聲問道,因為風颺對於蠱毒的研究比她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再加上他能潛下心來,所以這些年可謂是大有所成。
“母蠱已經不在了”風颺淡聲說道。
“你說什麼?”一瞬間就看到沈千尋瞪大了眼睛,“怎麼會不在的?那楚衍豈不是……”說到這裏,視線轉向寒冰床上的楚衍,她突然不敢說下去了。
“放心吧,他暫時沒事,只是這蠱毒怕是要伴他一生了,除非……”薄唇緊抿,他側頭看了她一眼,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
“除非什麼啊?你快說啊。”沈千尋覺得自己真要瘋了,有時候真是恨透了風颺這種說半截話的性子。
“除非將蠱毒轉移”半晌,風颺說了這麼一句。
“怎麼轉?”沈千尋沉聲說道。
“以血換血,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蠱毒。”說完,風颺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以血換血?”一聽這話,沈千尋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風颺淡聲說道,“你在這裏吧,切記不要動他。”
“好”點點頭,沈千尋靜靜的看着他,“師兄”
“嗯”沒有回頭,風颺淡淡的應了一聲,每次她喊師兄的時候就代表她有事求他。
“用我的血給他換,可以嗎?”沈千尋輕聲說道。
背部一僵,風颺沒有說話,而是轉身走了出去
站在那裏,沈千尋的神情怔怔的,半晌,才緩緩地走向楚衍。
寒冰床上的他依然面若冠玉,就像是沉沉的睡著了,而她的臉上則是難掩失落,本以為只要找到了母蠱,那麼一切的難題便都迎刃而解,可是現在,母蠱沒了。
當所有的選擇只剩下一個選擇的時候,她……還有選擇嗎?
“楚衍,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她喃聲問道,連日來的無力和徹骨的疲憊幾欲將她擊垮了。
沒有人回答,那個總是笑得溫潤如玉的男子只是靜靜的躺在那裏,無法再給他一點回應。
身子無力的滑坐下來,貼在寒冰床上,她就這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以血換血……
以血換血……
以血換血……
她的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這個詞,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她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半晌,她直起了身子,再一次看了一眼那沉睡的容顏轉身走了出去。
石室里依然如她來時那般空無一人,短暫的停留後,她逕自走了出去。
後山的最高峰上,一抹黑色的身影仰首駐足,長身玉立,呼嘯的山風吹動了他的衣擺,也吹動他的髮絲隨風搖擺。
看着他,沈千尋慢慢的走了過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看着群山間那忙忙碌碌的身影。不過幾日的功夫,山上的樹葉已然斑駁。
“師兄,母蠱怎麼會沒有呢?”側頭看了他一眼,沈千尋輕聲問道。
“自爆了,在自爆之前沒有找到新的宿主。”看着遠方,風颺的臉上有着一抹微不可見的凝重。
“那這是……”看着突然間出現的那麼多蟲子,沈千尋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那是母蠱自爆時散發出的氣味引去的。”說完,風颺慢慢的垂下了頭。
“哦”沈千尋瞭然的點了點頭。
“這樣做值得嗎?”半晌,風颺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了過來。
“什麼?”一時沒聽清,沈千尋又問了一遍。
“這樣做值得嗎?你應該知道那樣的風險很大,一旦弄不好,不但他的命沒有了,你的命也會保不住的。”這一次,風颺說的多了一些。
聞言,沈千尋不由得笑了起來,看向遠處的那雙眸子有着一抹濃的化不開的甜蜜,“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傻男人給我說,不曾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說這樣的要求我怎麼能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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