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千山萬水
他可以聽到衛兵們扣動扳機的聲音，可以跟上子彈飛躍的速度，可以靈巧的用手抓住每一個子彈原路再丟回去……儘管青陽已經聚集四五十個衛兵在房間裏，但不出五分鐘，他們就都被張克給一一解決。
“你…不可能，這……”事到如今，青陽不得不承認，這一戰是自己失敗了，敗在他太過小看眼前的張克，也太過小看身旁周圍的所有人了。
“你將除了自己以外的存在，都當做是還未進化的、低人一等的黑猩猩，因此你才會輕視我們這些普通人為了未來與人生，所做出的的努力和拼搏，認為我們為今天反攻所準備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小動作。”
張克一步一步的逼近青陽，猶如從天而降的巨大審判者，將青陽的身影和心中的氣焰，壓縮的越來越渺小。
後者試圖拿起激光武器反擊，卻被張克一腳踢飛，肅聲說道：
“原本以你的實力和手段，若是要徹底掐滅我們反攻的火苗，並不是一件難事。你曾經嘲笑上任墟主金倫加感情用事，被主觀情緒沖昏了頭腦，可實際上你自己也不過是一樣的人。權力讓人異化，而凌駕於眾生之上的自我認知，會成為你致命的錯誤。”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比翼峰就是歸墟總基地的？”青陽不甘的嘶聲問道。
“你一直試圖說服我，比翼峰不能被靠近，要接近也必須帶你一起行動，這就說明了你不願我真正到達這個地方。再加上之前我好幾次嘗試，也有別的溯時者試過，也都沒能靠近比翼峰，這就說明這個地方一定有問題。”張克如實答道：
“不過，你居然真的將極度偽裝成了一座山，若不是它之前的地動山搖，我還真的看不出來。”
“可惡——不要阻止我，我這是在進行對全人類救濟的偉業，你們又懂得什麼！如果你那麼想要自己那平凡乏味的人生，我現在放你離開就是，不要再來干擾我的……”
“你只是在逞強而已。”張克忽然將一隻手搭在青陽的頭上，黃色藥劑造成的腦電波擴大效果，此刻增幅到了最強。
“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了，你和特洛伊一樣，因為過早的接受了朊粒改造，從此失去了自我感知的能力。你們沒有活着的實感，只能通過別人的刺激反饋，來得到自己仍舊存在的反應和結論。”
“你，你在說什麼……”青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和……認同。
“但特洛伊接收到了南宮羲和的愛與關懷，並嘗試着去愛別人，所以他沒有像你這般扭曲得如此強烈。可你確實一個孤獨的人，尤其是在一切親密的人都眾叛親離之後，內心的空洞讓你不得不尋找別的東西填補。於是，你只能幻想着所謂通過引領全人類的進化，用自己虛構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來填塞上那心中那空蕩蕩的缺口。”
“你……”
青陽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忽然發現自己置身在了一個舊衚衕里，到處都充滿了老申城風情，四周皆是吳儂軟語，悠閑的晚風吹得人昏昏欲睡。
衚衕口張貼的海報上，寫着“喜迎21世紀——倒數125天”的標語，母親將自己包裹在溫暖的襁褓中，輕輕的搖晃着，一邊唱着古老的兒歌，一邊哄着孩子安然入睡。
那如同春風細雨般的無限溫存與愛意，包裹着自己的身體，讓青陽不禁想要流淚。
“青陽，告訴我，對外界通訊的按鈕在哪裏？”恍惚之中，他聽到母親這樣說著，於是想都不想的伸出手，指了指一個方向。
那裏，是一顆翠綠色的按鈕，張克輕輕按下它，整座基地就開始向外發射廣播信號，不久后，全世界各國的政府，都會收到這條求救信號，知道這座海上孤懸的小島上，存在着一座人造都市，與幾十萬虛構的人生。
“你真是……太狡猾了。”青陽流着淚，從黃色藥劑製造的幻夢中醒來，卻看到張克忽然癱倒在地，五竅都流出鮮血來，眼看就要不省人事。
“這是怎麼回事！”葉素靈撲到張克的面前，焦急的對青陽吼道。
“不要問我，是他自己注射了什麼東西，分量超過身體極限了吧。”青陽疲憊無力的笑道，“就算是以付出自己的意志為代價，也要破壞我的計劃，解放這座城市吧，只可惜，現在我們都是輸家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會怎麼樣？”袁萌萌也着急衝上前，一邊哭一邊問道。
“誰知道呢？他注射的那種藥劑，應該是用朊粒結晶製成的，一旦向體內注入太多，那就會導致神蠱暴走，那種生不如死的痛楚感先不提，恐怕他的大腦也會被啃得千瘡百孔，即便活下來，也是一個傻子了吧？”
“那……那要怎麼阻止？”葉素靈想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辦不到。
“阻止不了的，靈台空明鼎不在這裏，更何況以他現在的情況，大約就算是及時搶救也來不及了吧——不過，如果你給他及時輸血換血，用自己的身體承擔一半朊粒的話，說不定倒有一線生機，我可以給你們叫個幫手過來，就當是……作為他戰勝了我的獎勵吧。”
青陽的語氣聽上去萬念俱灰，卻也隱約帶着一絲放手后的解脫感。
“芙蕾雅，來中央核心室一趟，有人需要你的幫助——”
“小葉子，不要着急，我只是感到很累，想要睡一會兒而已。”
張克感到周圍的世界正化作無數彩色的抽象線條，如同光速一般遠離自己的視野而去，在周遭的一片模糊中，他只能看清楚眼前之人那悲傷的表情。
“不需要給我換血了，你的體質沒有我那麼特殊，扛不住暴走的朊粒。”張克無力的說道。
那些曾經在一起渡過的青春歲月，那些在輪迴中攜手闖過的艱辛難關，都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張克腦海里不斷上演，他輕撫着葉素靈的臉龐，輕輕的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