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不該絕
痛，好痛，痛得想要大叫出來。
可是卻沒有力氣。
張克的視野迅速變黑，原本已經十分晦暗的環境，這一次卻籠罩上了一種不同於黑夜的深邃，那是名為絕望和死亡的漆黑。
胸口的鮮血不斷溢出身體，連帶着殘留的體溫和生命力，也汩汩的流進並消散在了無邊的黑夜裏，在身下匯聚成血紅的池塘。
就像是，那個在房間中死去的女人一樣。
就要這樣不知所謂的死去了么？
張克這樣不甘的想着，竭力不讓殘存的意識，舒舒服服的消散在如同天地般廣闊的黑暗懷抱中。
明明好不容易才從公寓樓里逃出來，又有驚無險的翻過了吉祥小區，即將踏上尋找自我身份之謎，和尋回記憶的旅途了。
可偏偏，偏偏就在這一切都步入正軌的時候，我卻被一個不知長相、來路不明、連目的是什麼都不清楚的殺人魔，隨隨便便、莫名其妙的就解決掉。
怎麼可以？怎麼能夠安心就這樣去死？
他竭力睜開眼睛，張開嘴巴，想要大聲呼救，想要朝着有人的地方爬去。
然而，就在他張開眼睛的剎那，卻看到了一個詭異程度不亞於之前的情景。
之前還不可一世的口罩男殺人魔，此刻竟也和自己一樣，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如說，對方的處境其實比自己更加糟糕，因為他已經完全不再動彈，連胸口的呼吸起伏都停止了，就像是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屍。
這又是怎麼回事？明明自己都不曾像樣的反擊過，周圍也沒有什麼，可以瞬間打暈這頭壯如棕熊男人的事物，更不可能有什麼見義勇為的路過群眾。
那他為何會陡然自行倒地呢？難道是犯了什麼惡疾？
可惡，要死也早點去死啊，拖着我一起下水是怎麼回事——
張克用力支撐起身子，這才猛然發現，自己所受的傷，似乎沒有想像的那麼重。
雖然胸口仍舊痛得像被貫穿了一樣，但他的雙手不知為何，又隨着堅定的意志而慢慢恢復了氣力。
本來覺得已經流逝殆盡的生命力，也在這具受傷的軀體中緩緩復蘇，逐漸的，張克感到自己甚至能夠站立起來。
難道說，對方還沒有捅穿自己的心臟，就已經先暈過去了？
張克難以置信的將手伸向胸前的傷口，然而就在這時，他的後背又陡然汗毛豎立起來。
“啊——”
這一次，他終於徹底失去了意識。
沒有掙扎，沒有堅持，沒有在垂死之際的拼搏，他的自我意識，徹底跌入了虛無的深淵之中。
直到，一聲清脆的自鳴鐘聲，打斷了這深邃無垠的靜謐。
“啊——”
大吼大叫着從無邊的幽暗中醒來，張克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仍舊是那熟悉的景象。
昏暗幽綠的房間光線、兩室一廳的老式居民樓、陳舊破敗的傢具、廉價而又性感的女士內衣、一隻足有七寸多高的血紅色高跟鞋……
當然，還有那具幾乎一模一樣的慘烈屍體。
“我又回來了？”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張克對現在周遭的一切，已經沒有一點驚訝和懼怕了，即便是那充斥着房間的血腥味，也無法讓他再多皺一下眉頭。
但他清楚的記得，上一個輪迴是怎樣結束的。
自己好不容易擺脫了袁萌萌的堵門，與兩個保安的監視，悄悄的溜出了公寓大樓，又翻閱了不算太高的後門鐵門，在眼看就要成功逃脫之際，卻遇到了一個神秘的戴黑色口罩男人。
對方不但身材健壯高大如熊，身體能力更是優秀得近乎詭異，在自己甚至都察覺之際，便被對方從身後追上，高高的舉在半空中，絲毫無法反抗。
而那人最後拔出了一把刀，朝着自己的胸口捅來，雖說用手腕和手錶抵擋了一下，但仍舊還是不可避免的被刺中了。
想到這裏，張克立刻掀起了身上帶血的襯衫，用手掌撫摸着那還留存在記憶中的，胸口被洞穿的傷口。
“好像有一丁點疤痕……？”
張克感到指尖拂過的胸口不再光滑平坦，而是有一條長長的些微起伏，就像是傷口結痂后，留下的輕微瘢痕。
他很確定，這裏就是在上個輪迴的末尾，自己被匕首捅進去的位置。
想到這裏，他忽然又抬起左手，這才發現手腕處也有一道細細長長的紅痕，中間缺了一段，像是之前被利刃迅速劃開了一道極長又很淺的傷口，如今只剩下依稀難辨的痕迹，大約沒幾天就會消退。
張克默不作聲的站起身子，但他的內心，並不像他的外表一般平靜。
他的腦海中，又泛出了一個新的結論。
從目前的現象來看，似乎每一次輪迴中，對自己身體造成的損傷，會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在下個輪迴之中。
儘管之前沒有刻意留心過自己的手臂和胸口，但這兩道疤痕的方位，恰好都位於自己被匕首砍到的部位，只是巧合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不過，之前明明是將自己捅出血來的，在重新蘇醒后，卻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不知這是因為輪迴會賦予自己修復身體的能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除此之外，張克還有一件很關心的事，那就是觸發輪迴的機制。
自己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被神秘男子刺穿之後的片刻，而那時距離他逃出公寓樓，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
也就是說，自己在第三次輪迴中，只呆了半個小時左右，便跳躍到了現在的第四次輪迴中。
這樣來看，恐怕失去意識，無論睡眠、昏迷甚至是死亡，才是觸發輪迴跳躍的關鍵么？
若真是這樣，自己現在這條命，的確是靠着這份奇迹的恩惠撿回來的。
在醒來的當下，張克已經大約想明白，自己為何會在僻靜無人的半夜後門，遇到那個手懷兇器的神秘男人了。
他還記得在第二個輪迴，自己被一群警察制服撲倒在地時，那兩個幸災樂禍的保安對自己指指點點，還說自己是什麼“最近的連環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