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在黑暗中的男人(3)

第7章 坐在黑暗中的男人(3)

第7章坐在黑暗中的男人(3)

想到這裏,丁冬就再也坐不下去,這不是她的世界,她的世界註定暗無燈光,她在黑暗的生活里苟延殘喘,才能被那細縫間透過的陽光照耀。

這些照片,是她僅有的一點陽光而已。

她驀地站了起來,引來周景宣的注意,他簡直會讀心術,笑着問:“要走了嗎?”

他嘴邊的笑簡直刺眼。

丁冬心裏哆嗦了一下,撒謊道,“去下洗手間。”

她與他擦肩而過,卻被身後的他叫住,“等下。”

她緊張兮兮地轉身,以為他已經發現了什麼,卻見周景宣朝她舉了舉盛着紅酒的酒杯,動作風流倜儻,“我有個預感,我們會再見的。”

電視劇電影裏幾乎每個紈絝花花公子都會對有一面之緣的女孩說:我有個預感,我們會再見的。

可生活到底不是充滿巧遇的電視劇,城市那麼大,他們能相遇的概率微乎其乎,能再見才怪!

丁冬在心裏嗤笑一聲,轉身快步離開。

她匆忙出來,見過道那頭站着幾個人,均是身着西裝領帶,仔細一看,站在中間的竟是秦文桐,他怒氣沖沖地問身邊的人,“那小子人呢?!”

身邊想必是下屬,低頭對他說著什麼,秦文桐更加生氣,眉都擠在一塊。

那邊有人是不能過去了,丁冬決定往相反的方向走,猛一轉身,就與身後過來的女人撞在了一起。

那女人顯然在身材體重上都與她不是一個等級的,明明錯的是丁冬,可她卻被撞得眼淚直流,她揉着酸痛的鼻子抬頭道歉,“對不起……”

話出了口,她就愣住了,她撞到的女人是金瑪麗,秦淵的母親。

“對不起,女士。”

丁冬自覺冒失,又道了一次歉,沒想到對面的金瑪麗張大紅唇,表情像是見了鬼一樣驚恐,捂着豐滿的胸口顫抖地指着她,“你……”

下一秒,她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女士,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丁冬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扶着不省人事的金瑪麗六神無主,而身後一聲驚訝的“太太你怎麼了”,如一盆涼水,將她澆醒。

不,她不能留在這裏,留下來只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秦家人會發現她是偷偷潛入的狗仔,舊賬新帳一併算,她的下場會很慘。

在四面楚歌的那一刻,丁冬選擇了最簡單的處理方式:逃!

慌亂之下,她竟然還理智地沒有回頭,怕對方記住她的臉,然後下一秒,她站起來落荒而逃。

“哎,那位小姐,哎,那位小姐!”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

“老爺你快過來啊!夫人暈過去了!”

“瑪麗!”

丁冬充耳不聞,瘋了一樣地向前跑,身後嘈雜婚禮的聲音漸漸遠去,耳邊能聽到的,只有她自己氣喘吁吁的聲音。

她從沒有這麼跑得這麼瘋狂過,直到身後感覺不到威脅,她才喘着粗氣停下來,一屁股滑倒在地。

她不敢多做停留,摸到了進來時的酒店員工區,找個洗手間換下了衣服,按照來時的路出了酒店,沒有挑海濱大路走,而是東彎西繞走了一條曲折的回城小路,馬不停蹄地回到了雜誌社。

看了她的獨家照片,長年不給她好臉色的總編像換了個人似的,臉上那皺巴巴諂媚的笑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丁冬啊,總編之前看錯你了,總編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裏,你啊,一戰成名了!你是我們雜誌社起死回生的頭等功臣啊!”

“你放心,總編一定好好獎勵你,重重獎勵你!獎勵不說,下個月就加薪!哈哈哈!”

“先去寫稿子,標題一定要能吸引眼球,打電話給印廠,讓他們通宵加班,”總編磨拳搓掌,在辦公室里來來回回走,已經開始做夢,“多少年沒有這樣有價值的獨家了!我們雜誌會一炮而紅的!這次同行們只有在一旁羨慕的份了哈哈哈,出了一口惡氣啊!”

丁冬見總編笑得嘴都要合不攏,猜他心情極好,大着膽子問:“總編,能不能先預知我一些獎金,我急需用錢!”

一提到錢,總編嘴邊的笑就收斂了許多,老生常談道,“丁冬啊,社裏資金運轉困難你也不是不知道,等這期大賣,總編會把你應得的都給你,你放心,放一百個心!別家社對獨家出什麼價錢,總編就給你什麼價錢,我說到做到!”

見總編已經難得許下承諾,丁冬稍稍放心些,剩下就是文字編輯的事了,她趕緊離開雜誌社去幼兒園接麥麥。

接麥麥回來的路上她接到了夏之荷的電話,她也是才看到獨家照片,在電話里激動地大呼小叫:“天啊,艾明媚當著所有人甩了秦淵,還扇了他一巴掌!哦天啊天啊,太勁爆了!明天A城會因為這則消息爆炸的,丁冬,要我說你什麼好?你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誰會知道這麼勁爆的獨家是被你這個無名小記者拍下來的呢?!”

電話這頭的丁冬卻十分平靜,過程實在驚心動魄,一時半會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夏之荷說起,這一天她實在疲憊,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這一晚丁冬失眠了,腦海里反反覆復都是下午的那些畫面,還有那些人,冷酷卻又讓人摸不透的秦淵,痛哭而去的艾明媚,熱情到令人不安的周景宣,還有見到她猝然暈倒的金瑪麗。

這個寧靜的夜晚,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

第二天,整個城市因為一本雜誌的獨家披露,全城沸騰。

丁冬在送麥麥去幼兒園回來的路上,經過了一個報攤,發現圍滿了人,大多數是年輕女孩子,她們人手一本《每日星娛樂》,一個個均是驚訝的表情。

一個女孩子正睜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出新聞標題,“豪門婚禮驚變!豪門貴公子秦淵婚禮當天被新娘掌摑悔婚!”

“天哪,秦淵被甩?簡直是豪門醜聞!”她的同伴,另一個女孩子大呼小叫。

“是啊,秦家這次丟人丟大了,會成為笑柄哦。”

“那個艾明媚,她瞎了嗎?還是腦子壞掉?秦淵哎,本市第一鑽石王老五,多少女孩子的白馬王子,她居然不要?!不想跟他結婚為什麼不早說清楚?偏要等結婚那天給他難堪,要我說,她根本不愛他,說不定更多的是恨,沒有人會對自己心愛的男人做出這麼絕事。”

說這番話的女孩子比較理智,引得另外兩個女孩子點頭附和,“對,太絕了,這個女人夠狠的。”

丁冬沉默地插着兜站在她們旁邊,心裏百感交集,那個女孩有一部分說對了,艾明媚確實狠。

只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她是深愛着秦淵的,愛到深處即是恨,十年的愛戀卻挽不回他的心,於是她用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表達她的出離憤怒。

這一天的天氣一如傷心人的心情,灰暗陰沉,丁冬的心情沒有想像般激動亢奮,反而有淡淡的憂傷。

這個世界上得不到幸福的女人,又何止她丁冬一個。

她為了避風頭並沒有回雜誌社,剛到家門口就接到了總編的電話。

“小丁啊,你這回可是我們雜誌的大功臣啊!這期十萬冊全部一搶而空了,我們雜誌社這回長臉了,就連娛樂日報的同行都在跟我打聽這個署名“佟婷”的作者是誰,哈哈哈,小丁啊,用什麼假名呢?這次是你出名大好機會,總編替你感到可惜啊。”

老傢伙扯了半天,就是隻字不提酬金的事,丁冬略為不悅,說道,“總編,我這次搶到獨家了,我急需用錢,能不能……”

“啊,小丁啊,我有電話進來,獎金的事情我們下次再談。”

電話“嘟”一聲掛了,丁冬皺着眉,有些擔心總編不能兌現當初的承諾。

她自認自己不是精明人,不像其他記者那般,通常能把自己的照片賣個好價錢,總編昨天承諾的獎金除了能把匡哥贖出來,還能留下來一些,所以她也就沒有再獅子大開口。

她決定明天就去找總編要錢,這期獨家新聞,雜誌社肯定賺得盆滿缽滿,她豁出命搶到的獨家,理應得到這筆錢。

晚上丁冬正要睡下,床邊的手機鈴聲大響,她怔了一下,竟然不敢接,仔細一看是夏之荷打來的,鬆了口氣,接了起來。

“喂,之荷,還沒睡?”她笑着用輕鬆的口氣問。

電話那邊的夏之荷對丁冬大喊大叫,“丁冬,快離開你家!快,帶麥麥離開!秦淵找人抓你!現在全城都在找你!”

夏之荷在那頭情緒激動,顯然受了很大的刺激,“雜誌社已經被砸得稀巴爛了,總編被黑道帶走了,所有我們加印的雜誌都被燒了!丁冬,我們完了,我們惹到閻王了,秦淵成了上流社會的笑話,他只能把氣撒在我們身上,他玩我們雜誌社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但他真正的目標是你,是你啊丁冬!他饒不了你的!”

“他們在去你家的路上了,快逃吧丁冬!越遠越好!”

手機從丁冬的手裏無力滑下,摔到了地上,而夏之荷的“快逃”,還在一遍遍地從聽筒里瘋狂湧出來,轟炸着她的聽覺。

丁冬呆了數秒,窗外的汽車喇叭將她驚醒,她彷徨地左看右看,突然快步沖向麥麥的房間。

她的嘴唇不自覺地發抖,使勁搖着熟睡的小孩子,“麥麥!麥麥!乖麥麥,快起床,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被吵醒的小男孩睡眼惺忪,顯然很不高興,推開丁冬的手翻了個身嘟囔:“冬冬你幹什麼啦,我要睡覺!不要吵我!”

“麥麥不要睡!我們今天晚上不能留在家裏!”丁冬一發狠,把熟睡的小孩子一把拽起來,麥麥睜着無辜的眼睛,生氣地哭了起來。

“冬冬我討厭你,我要跟爸爸說,你都不給我睡覺嗚嗚嗚!”

不聽話的小孩揉着眼淚,哭得丁冬腦瓜一陣陣抽疼,她一下子癱坐在床邊怔怔看着哭泣的小孩,眼神空洞,全身的力氣都被剛才那通電話給抽走了。

麥麥哭了一陣,敏感地察覺到丁冬的異樣,終於怕了,小手試探地碰了碰一動不動的丁冬,“冬冬你怎麼了?你說話啊。”

“記住,如果有下一次,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你。”

秦淵警告的聲音猶在耳邊纏繞,丁冬全身打了個寒戰,突然醒了過來。不,她不能再落到秦淵手裏,她令他顏面全失,令他在公眾面前苦心營造的好男人一夕崩塌,他一定恨透了她,落到那個他手上,她會死得很慘。

丁冬的眼睛驚惶地亂轉,手心緊緊攥緊了。

她全身一個激靈,所有的恐懼都在這一瞬間化作活下去的勇氣,“麥麥,快起來穿好衣服,我們馬上走。”

五分鐘以後,丁冬領着麥麥,帶上了家裏所有值錢的家當還有一點衣服,然後直奔火車站。她買了回B城的票,想回父母那裏躲一躲,家鄉親戚多,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是難事,捏着票以為自己已逃過生天,卻在看到檢票口的那一霎那笑容崩塌。

檢票口的旁邊站了幾個虎背蛇腰滿臉戾氣的男人,他們的眼睛銳利地盯着一個個往來的旅客,丁冬閃到一邊,把自己藏在陰影里觀察着遠處,見那些人的重點都是年輕女孩子,檢票員顯然也被他們操縱,逢年輕女孩子的身份證必再三查看才肯放行。

丁冬倒吸一口涼氣,那是秦淵的人,他們在找的人是她!

她捏着票的手出了絲絲冷汗,指關節也泛了白,之荷說得沒錯,秦淵正布下天羅地網找她,他饒不了她。

她不敢再多停留,牽着麥麥的手,低着頭匆忙出了火車站。

她抱着一線希望打電話到艾明媚的手機,可結果還是如之前同撥的幾十次一樣,她關機了。

想想也是,艾明媚出了心中一口惡氣,聰明地下了一盤好棋,她又怎麼會顧及她這個無名小卒的死活。

丁冬怔怔的。

麥麥早就發現她神色不對勁,納悶地抬頭看着她,一臉睏倦,“冬冬我困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丁冬差點落下淚來,家,哪裏有家,那個所謂的家也是租來的,除了那個地方她根本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她帶着無家可歸的孩子流浪在這個繁華而冰冷的城市,身後是追兵無數,而她能逃到哪?

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問司機是否可帶他們去B城,她願意付幾倍的價錢。

那司機面帶猶豫,只是問,“帶身份證了嗎?”

“沒帶,”丁冬苦苦哀求,“您放心吧,我帶着孩子急着趕回老家,我們孤兒寡母肯定不是壞人,請您給個方便吧,求求您了。”

司機實話實話,“不是不想載你,只不過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出城查的緊,沒有身份證明一概不許出城,你沒帶身份證,出再高價錢我也沒辦法,趕緊回去拿身份證吧。”

丁冬眼裏滿是失望,但還是帶着麥麥鑽進車裏,報了夏之荷家的地址。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她能投靠的朋友也只剩下之荷了。

夏之荷下樓的時候,丁冬披着滿身的星輝,抱着熟睡的麥麥可憐兮兮地坐在大樓的陰暗角落裏,像丟了魂的破碎布娃娃,讓人心生不忍。

之荷掃了一眼四周,見沒什麼可疑的人走動,激動地小小喊了聲,“丁冬……”

聽到聲音的丁冬緩緩抬起頭來,下巴尖得可憐,像是走過萬水千山,她哽咽地喊了聲,“之荷……”

夏之荷急得跳腳,“丁冬你回來幹什麼?你忘了我跟你說的話嗎?”

丁冬面帶無助,“不是我不想走,是走不了,火車站汽車站都有一群人在盤查,出租車司機都不肯帶我出城。住酒店要身份證我也不敢去,又帶着麥麥,我……我實在沒地方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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