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的耳朵記得(5)

第40章 她的耳朵記得(5)

第40章她的耳朵記得(5)

淚流滿面地笑着。

周鳴不了解她們之間的前塵過往,只能沉默着,微瀾則是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

不是不恨的,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母親或許不會那麼快離開這個世界,可她這一生,都還沒學會如何去恨一個人,母親沒教過,養父母也沒教過,以後更嘗不到這種滋味,她註定會被保護得很好。

而她需要討還的一切,也自有他……

“想什麼,這麼入神?”有人從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微瀾轉身的那一瞬,一股熟悉的清冽氣息將她縈繞,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竟換了一個人。

久久沒有得到她的回應,男人低低一笑,“在想我?”

“會議結束了?”

“嗯。”陸遇止靜靜打量她的神色,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含着情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自信的神采已無法讓人忽視,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這個男人耀目灼灼,身上已看不到往昔生活在黑暗中的一絲影子。

“晚上還有個慶功宴,”陸遇止細細斟酌了一番,緩緩問,“要不要一起去?”

他知道她向來不喜歡那種場合,但畢竟兩人才剛和好,如膠似漆,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捨得和她分開。

果然,微瀾搖了搖頭,“我可不可以不去?”

下一刻,下巴被男人的手抬了起來,隨着視線的不斷上移,微瀾對上那幽深的雙眸,聽見他說:

“把最前面五個字去掉。”

“不去。”

他摸了摸她臉頰,甚是親昵,“以後只管做你想做的,不用問我可不可以。”

微瀾聽得微微紅了臉,很快學以致用,“我想回家。”

一開始陸遇止還沒領會她的意思,看了看時間,“我會盡量在八點前回去,在家等我。”

這話聽起來尋常,可語氣過於曖昧,難免讓人浮想聯翩“等我”後面的深意,微瀾抿唇笑了笑,又說了一遍,“我想回的是爸爸媽媽的家。”

笑意在男人臉上僵住,好半晌后他才說,“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意思很明顯,你最多只能在娘家待一個晚上。

“好。”微瀾露出盈盈笑意,“那你先去忙吧。”

“我讓司機送你。”

在微瀾離開后,陸遇止回到辦公室,周鳴已在裏面等着他。

“起訴陸寶珠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嗎?”

周鳴頜首,“是的,陸先生。”

許是得了陸遇止的吩咐,司機並沒有直接送她回家,中途還繞去了商場,大概事先打過招呼了,沒花幾分鐘便大包小包地提了出來。微瀾簡單掃了一眼,大都是給老人家強身健體的補品和一些時令水果。

他設想得真周到,微瀾一路上唇角都忍不住往上彎。

葉父葉母是連夜從上海回來的,行李都還放在客廳,微瀾將東西放到桌子上,和葉父聊了幾句,就進廚房了。

“媽,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葉母回頭看她一眼,眉開眼笑的,“去把生菜洗了。”

微瀾將擇好的生菜葉放到水龍頭下,一片片細細地沖洗,洗完后全部浸在水盆里,待會兒便可以直接撈起來煮了。

“你和遇止,打算什麼時候把婚禮補辦一下?”

微瀾剛擦乾手,想了想,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從來沒跟她提過這件事。

“而且,一場婚宴下來會很累。”

“你這傻丫頭,”葉母笑了,“這光領證不辦婚禮,成什麼體統?”

葉母和葉父的婚禮當初辦得倉促又簡單,只邀請了三五好友,全無親戚列席,以致葉家從來都不承認她這個媳婦,不是不遺憾的,何況她這輩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唯一的念想也只剩這個了。

微瀾沉默。

葉母又細細端詳了她一遍,“我看你最近好像胖了一些。”

氣色看起來也不錯,那臉膚色白皙,又透着點紅潤,那腰雖然還是細細的,但看起來已經有些已婚少婦的風韻……

一說到這個微瀾也有同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是吃得有點多。”

尤其是在他身體的恢復階段,王媽的補品一送就是兩份,她也跟着沾了點光,可能就是這個緣故吧?

葉母欣慰地拍了拍她肩膀。

吃過飯後,微瀾在客廳陪父母說了會兒話,不知不覺困意漸深,葉母見她一副疲累的樣子,趕緊催着她回房睡覺。

微瀾洗完澡,睡意洶湧而來,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直到聽到一陣手機鈴聲,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來。

“喂。”

聽着那猶帶睡意的聲音,陸遇止看了看時間,才九點半,他的聲音放柔,“吵醒你了?”

微瀾困得眼皮都睜不開,輕輕咕噥了句什麼,陸遇止聽到那端傳來的清淺呼吸聲,俊容上露出一絲寵溺,雖然有些捨不得,但還是輕輕掛斷了電話。

次日一大早。

“她還沒下來,這會兒估計還在睡呢。”

“媽,我上去看看。”

葉母看着這個准女婿,內心不是不感慨的,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緣分這種東西,真是令人唏噓。

“哎?哎哎!”她似乎才反應過來,連應了幾聲,“也該叫她起來吃早餐了,這孩子,昨晚估計又失眠了。”

微瀾曾經一段時間,有很深的失眠症,最嚴重的時候連安眠藥都不管用,大家都看得出來她的心結,可她卻強顏歡笑說自己沒事,不用擔心。

那時的夜又長又靜,她清醒的每分每秒都用來思念一個人,一個不能在唇邊提及、也永遠不可能擁有的人。

可這囑託給黑夜的思念,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那個人披着一身曙光,眉眼溫柔,“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她像一個迷失在荒蕪原野中的稚童,一遍一遍執着又執拗地問,“可以嗎?”

“當然,”那人的聲音更柔了,“只要你想。”

床邊沉了沉,床上的人依然睡得無知無覺。

偏北角的小屋,此刻卻陽光明媚,男人專註的眼神里似乎有兩簇溫暖的光在輕輕跳動,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摸上她睡得微紅的側臉——微瀾總喜歡趴着睡,半邊臉是向著他的,映着陽光,連細細的絨毛都染了一層金色,另半邊臉安靜地藏在一片清影中。

他的唇落下來,輕輕壓在她的頰邊,無聲地親了片刻,脫鞋上床,躺在她身側,將溫熱的呼吸埋在她如玉的白皙頸邊。

微癢。

微瀾睜開眼睛,緩緩對上近在咫尺的一雙黑眸,乾淨又純粹,她在裏面看到一團小小的影子,輕笑,“你來了。”

她似乎對他的出現一點都不意外。

陸遇止把岳母的叮嚀拋之耳後,姿態慵懶地側身擁着她,修長的手覆在她小腹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動着。

微瀾掩口打了個呵欠。

“還沒睡醒?”他語氣戲謔,“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下了?”

微瀾嘟噥了句什麼,將他的手從睡衣里拉出來,他還有些意猶未盡,使了點力氣捏了捏,引得她驚呼一聲。

她掐他手臂,低聲罵他,“流氓!”

他卻只是笑,握住她的手放到心窩處,低聲威脅,“別鬧。”

微瀾果真不動了,臉卻悄悄紅了。

好半晌后,陸遇止才出聲,氣息還是微亂的,“待會想去哪兒玩?”

“你今天不用上班?”

“陪老婆比較重要。”

甜言蜜語什麼的,在這方面,微瀾實在不是他的對手,她看了看窗外,“現在多少點了?”

“我上來的時候大概九點。”

她拿手機看了一眼,“九點半了,我居然睡了差不多十二個小時!”

更奇怪的是,她還覺得又困又累,好像怎麼都睡不醒的樣子。

陸遇止輕笑一聲,剛想說什麼,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幾下,接着傳來葉母的聲音,“準備好了就下去吧,早餐都涼了。”

兩人對視一眼,倏地笑開。

一室靜好,倒映在他們溫柔的眼神里。

吃過早餐后,兩人便出門了,不過都不知道去哪裏,只是開着車,漫無目的地閑逛。

其實去哪裏又有什麼所謂,只要陪在身邊的是那個人,去往何處都猶置天堂。

車子開出市郊,風景就漸漸變了,市中心的樹始終灰濛濛,可此處卻分明不同,多了一絲自然和野性,肆意地迎風舒展筆挺的身姿。

微瀾遠遠就聞到了一股獨屬於海的氣息,她抬眸望去,在右前方,一片藍得無邊無垠的海彷彿從天際蔓延而來,銀白色的海浪一波波地湧上海岸,晶瑩剔透——它們把陽光藏在了身體裏。

“好美!”

“是嗎?”陸遇止轉過頭,眼底映着那張嬌俏嫵媚的臉,他心想,這世間最美的景色,已被我珍藏在眼底。

海風輕柔,帶着一股淡淡的腥咸,微瀾赤腳走在沙灘上,腳下的沙子柔軟又纖細,和踩在棉花上一樣。

“陸遇止!”不知道發現了什麼,她忽然很激動地揮動着手,大聲喊,“有螃蟹!”

微瀾想用手去碰這被海浪遺棄在沙灘上的可憐的小東西,可又怕它咬自己,神情緊張極了,“你快過來啊!”

陸遇止本來正和人講着電話,聽見她喊自己,低聲和那邊的人說,“你先看着處理,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下午不要打擾我。”

掛斷電話,他想了想,又按了關機鍵。

趕到的時候,微瀾抬起頭看他,陽光在她眼底點點滴滴散開,熠熠生光,“你怎麼這麼慢,它都鑽進沙子裏了!”

帶着點撒嬌又埋怨的意味,可她偏偏不自覺,他視線一垂,瞥見她太低的領口處,露出一片明晃晃的白皙。

“沒事,”他蹲下來,隨手撿起一根小木棍,“躲哪裏去了,我把它挖出來。”

“幼稚。”微瀾扳回一局,笑得眼睛都彎起來,藉著他的手起身,“我有點渴了,想喝水。”

其實還有點餓,明明他們是吃過午飯才出來的。

陸遇止從車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才遞過去,“慢點喝,別嗆着了。”

這個時候雖然是夏末,但郊外的陽光還是有點猛,曬得微瀾雙頰紅紅的,像熟透了的蘋果,她喝了大半瓶水,又聽他笑了一下,“又沒人跟你搶。”

他接過那瓶水,仰頭把剩下的全部喝完。

微瀾目不轉睛地看着男人濕潤而泛着水光的唇,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袖子,他洞悉她的意圖,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連連後退,最後背靠在車門上,挑眉問,“你做什麼?”

“你不知道?”她一手抵在他身側,眼裏都是笑意,表情卻很嚴肅,“這是網上流傳的很有名的壁咚。”

壁咚?陸遇止凝眉看她,似乎不太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什麼意思?”

“試試不就知道了?”

長長的一段時間后,他們靠在彼此肩上喘息,心跳早已不分你我。

海岸線一次次地前進後退,海面上一隻不知名的海鳥向下俯衝,叼起一隻銀色小魚,拍着翅膀遠去。

蒼茫的天和地,和他們一樣,都有着鮮活的呼吸。

一個月後,陸寶珠被以故意殺人罪、故意傷人罪和非法洗錢罪起訴。

接到法院傳單的那一刻,她卻空前的平靜,連目光都如死水一般。

“現在你滿意了?”

站在窗前吸煙的男人聞言慢慢轉過身,深陷的雙眼寫滿了疲憊,看着她不發一語。

良久,他才嘆一口氣,“你這又是何必。”

“你恨我嗎?”

恨嗎?張敏行也在心裏問自己,心本如明鏡,可卻照不出他最真實的想法

這世間很多東西是無法用愛恨去衡量的,愛恨本無邊界,就連白天和黑夜,也會有相交的一刻。

“葉微瀾是你和孟素心的女兒。”

“我知道。”

陸寶珠很是驚訝,“你知道?”

他不語,又吸了一口煙,在白色煙霧后,冷眼看她。

“可惜啊,你們這輩子不可能相認了。”她知道他的軟肋。

“陸寶珠,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陸寶珠不敢置信,連聲音都顫抖着,“你捨得嗎?”她想到什麼,突然朝他撲過去,“你!你……”

張敏行替她說完剩下的話,“我辭去職務了。”雖然過程百般艱難,但他對那個人人歆羨的位子早已全無興趣,他本是不愛慕名利權勢之人。

“你想和她相認?!”

這是陸寶珠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張敏行看着她,雙唇緊抿。

叫他如何回答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現在已經足夠幸福了,不是嗎?

法院判決下來那一天,張敏行收拾好簡單行李,獨自南下,再無訊息。

當晚微瀾很早就睡下了,一夜無夢到天明。

鼻間聞到一股清新的芬芳,她疑惑地睜開眼,看見床的另一側鋪滿了玫瑰,目光一偏,一身正裝的男人正安靜地跪在晨光里。

他正對她微微笑着,眉目舒展。

“葉小姐,給你三個選項。”

“第一,嫁給我。”

“第二,我娶你。”

微瀾抿唇不說話,不點頭也不搖頭。

“第三,我們結婚。”

他輕輕打開手裏的黑色盒子,一枚粉色鑽戒出現在她眼前,“不能貪心,只能選一個。”

微瀾輕笑點頭,“我願意。”

陸遇止起身,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將戒指推入微瀾的右手無名指,低頭親了親她的手背,聲音低啞,“陸太太,這輩子,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微瀾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床動花影搖。

許久后,微瀾微喘着問,“為什麼是一千一百一十三朵玫瑰?”

男人目光灼然,“因為最美的那朵已經在我懷裏。”

人世孤獨,只想和你一生一世。

玫瑰紛紛落地,微瀾恍惚地想,應該什麼時候告訴他陸家小寶貝已經在她肚子裏了呢?

有一天,時光會褪色。

然而,

他說,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她的耳朵記得。

這個男人。

她會一生都記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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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有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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