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夢魘
第129章夢魘
他最是討厭醫院,討厭醫院裏的消毒水味,他卻因為自己的一句便話毫不猶豫的跟隨她進來了,甚至還委身於這鬧市中取葯,嫿嫿不由得看入了神,心中既酸澀又欣喜,久久不能平靜。
在排隊等待的途中,嫿嫿的視線僅僅停留在人群中高大的身影上,她的心頭最近老是壓着一些事情,讓她有種名叫害怕的東西縈繞在她心頭。
陳遲生何時付完費,取了葯站到她面前,她都不曾察覺出來。
“小笨蛋,想什麼呢?走了。”陳遲生微微彎腰,食指彎曲輕輕在她鼻尖一刮,眼中的寵溺似要溢出來,一陣淡淡的薄荷香氣撲鼻而來,讓她感到心安。
“沒什麼,就是覺得今天的你格外好看。”嫿嫿不甘示弱,抬起手像對小孩一樣在他的頭頂摸摸,他的頭髮短而硬,有些扎手。
陳遲生聞言,身軀一震,她很少說這樣的情話,讓他尾椎骨都忍不住一陣酥麻,他身子微微向她前傾,靠近她的耳邊,還故意的輕吹一口氣,曖昧至極,“老子每天都好看,夠你看一輩子都不膩。”
嫿嫿發現他最近老是動不動就對自己說這種撩得讓人眼紅的話,倒讓她有幾分承受不住他的滿腔愛意“愛意”。
雖說半年前他這會時而說些類似這樣的話,可如今的他給自己的感覺好像與之前略微有些不同,但具體不同在哪,她又一時說不上來。
“你又不正經了,不跟你說了,走啦,他們都還等我着我們呢。”嫿嫿紅着耳尖推開他,起身就走。
“小沒良心的,又把我丟下。”陳遲生輕笑一聲,搖搖頭直起身,追上她。
“我哪有丟下你,我明明走得很慢,等你自己跟上來。”嫿嫿反駁道。
“吶,你看看這還不算丟下啊。”他伸出手掌擺在她面前,為了夠突出,他還將攤在她面前的手掌晃了晃。
“什麼?”她眼神無辜,不懂他的意思,“手抽筋了?”
陳遲生一怔,得,他家小姑娘還是個小直女。
“再看看,仔細想想,看看我這手心裏是不是缺了點什麼東西。”陳遲生扯出一個微笑,保持着自己淡定的心態,他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自己的心態不能崩。
“有缺了什麼嗎?是你手鏈掉了嗎?”嫿嫿小心翼翼的看他,清凌凌的眸子裏帶着幾分困惑。
……
陳遲生太陽穴一跳,好傢夥,這小姑娘心真夠大的,自己都這樣暗示她了,她還不懂,他真是氣得夠嗆。
陳遲生也不管她懂不懂了,直接上手,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用手掌整個包住她的小手,心滿意足地牽着她往前走。這人啊,有時候語言不能表達的時候,就應該直接行動來的簡單粗暴許多。
嫿嫿眉頭一舒展,秒懂他口中所謂的缺的東西是什麼,她望着兩人牽着的手,突然失笑,真是個大幼稚鬼!
畫面一轉——
“吶,拿着回家好好按照說明書上寫的按時吃藥。我先送她回家了。”陳遲生眼神擔憂地看了楊舒平一眼。
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別人。
“好好好,等會我們也走了。你們急的話先走吧,冉冉等會兒我送她回家。”楊舒平捂着半邊屁股撐坐起來。
“那行,易翔你多照看着點。”
易翔立馬從遊戲中抽身抬頭,“得嘞,老大,保證完成任務。”
“走吧。”陳遲生緊了緊握住她的手。
“冉冉,安全到家了給我發條消息。”
“好。”
“那我走了,拜拜。”
“去吧,注意安全。”陳冉特地咬重了後面的四個字。
陳遲生不跟她一般計較,他現在心情尚好。隨即帶着嫿嫿走了,司機已經走了,他只能隨便在路邊租了一輛車,載着他們回家。
到家門口了之後,嫿嫿完全不給他膩歪的機會,她今天被他膩人的情話已經撩得有些上頭了,她再跟他多待一會兒,保不准他又要說出什麼驚人的話。
“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拜拜。”她說完就跑開了,利落上樓,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
徒留陳遲生站在原地驟然失笑,無奈的搖搖頭。
操,小沒良心的。
他轉了個身,朝着家裏的方向走去,是時候回家好好收拾一下家裏了,回到江城他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收拾一下家裏的衛生……
嫿嫿回到家裏,沒遇上江父,他上班去了,等他晚間回來的時候,嫿嫿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他了。
父女倆好好的吃了一餐晚飯,氣氛溫馨,是她上輩子渴望卻又糾結得不到的一份溫情,一轉眼間,她好像失去了很多東西,卻又得到了許多她遙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晚餐過後,她因為早上起得太早,一股疲憊感襲來,她洗漱好后便早早地就上床入睡了。
強烈的睡意感襲來,她身心放輕鬆之際很快便入眠了。
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的她悲傷不能自已,一股揪心的痛讓她在夢裏止不住的流淚……
夢裏的四周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待在一個冷冰冰的病房裏,悲痛欲絕地坐在病床前,一股濃重的無力感襲來,讓她不知所措。
病床上躺着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孩,八九歲的模樣,像是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睜開眼睛,眼神盯着天花板獃滯了幾秒。
“小凌宇,痛不痛……”嫿嫿握着他蒼白的小手哭得哽咽,醫生的話頻頻在耳邊迴繞,她的眼淚像是失去了閥門的堤壩,淚流不止,鑽心的痛原來就是這般讓人痛苦不堪。
小凌宇偏頭,吃力的抬手想要拭去姐姐眼角的淚水,可是他好沒用,如今連這都做不到了。
“姐姐不哭,凌雲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的一切都好真實,像是真的一樣,夢裏的我成了一個成天在路邊乞討的小乞丐,身上髒兮兮的,行人見了我都要繞路走,都怕沾染上我的晦氣。
可有一天我遇見了姐姐,姐姐不嫌棄我臟,帶我回家,給我住的地方,給我好吃的,買新衣服給我穿,讓我上學,讓我知道原來食物可以是酸甜苦辣咸各種味道的,衣物是彩色的,字是用筆寫出來的,讓我活的像個人樣。
可是有一天,姐姐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凌雲沿着街道找啊找,找了姐姐好久好久,可是都沒有找到。
後來,有個姐姐上門找到我,說是姐姐的妹妹,她說要帶我去見你,可是她騙人,她把凌雲騙進一間屋子裏,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將我推進水池子裏,我含淚沉入水中,凌雲不爭氣,力氣散盡,終是沒能找到姐姐。
從夢中驚醒,姐姐在我面前安然無恙,凌雲就放心了,凌雲想陪姐姐走一段很長很長的路,還想繼續做姐姐的弟弟,
可是,凌雲還是像夢裏那般不爭氣,做不到了,如果人真像電視劇里演的那般有下輩子,凌雲還做姐姐的弟弟,好不好……”他說到最後聲音越發虛弱,像是隨時會碎的瓷娃娃。
“凌雲會沒事的,凌雲乖,聽姐姐的話,不要講話了好不好,等凌雲好了,再同姐姐慢慢講,姐姐慢慢聽你講,好不好,凌雲……”她竟哭得說不出話,她明白醫生說的話,她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姐姐不哭。”他吃力的抬起插滿管子的手,想要拭去她滿臉的淚痕,可是他太不爭氣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了……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意識在從身體裏剝離出去,他沒時間了……
嫿嫿心痛得幾乎要撐不住身子,她連忙握住他的小手,貼近自己的臉。
“凌雲許的……願…是…姐姐一生平安順遂。”話落,他失去了生氣,安詳的閉上了眼睛,走時面上是帶着笑容的。
他帶着為姐姐的虔誠禱告去往天國,向神祈求能讓他一生無所求為唯此一願。
“不……小凌宇不能睡,陪姐姐說說話好嗎,不要睡,不要睡……”她眼中無神的呆坐着重複這句話,身邊安靜得可怕,讓她猶如置身冰窟,徹身冰冷。
她不知呆坐了多久,久到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傢伙的了無生氣的小臉看,她多希望下一秒他能睜開眼睛,笑着跟她說這只是他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嚇她玩的,可是他沒有,他真的去了……
嫿嫿強忍着巨大傷痛,將他逐漸散失體溫到現在已經涼透了的小手,小心地平放回病床上,她顫着手像從前那樣為他蓋上小被子,只不過這次是蓋過頭頂。
她的淚水止不住往下掉,窒息感縈繞在她心頭,站起身,心中還有一個事情沒有辦成,她必須要去做,但她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接着畫面一轉,夢裏又換了許許多多的場景。
夢裏有她初見小傢伙的場景,上輩子她在一條商業街的巷子角落裏,一團小小的人影蜷縮在那黑乎乎的巷子裏,渾身顫抖。
在那樣寒冷的冬天裏,他只穿了件破爛不堪的小衣服,衣服已經黑得發亮。她不敢相信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竟在路邊乞討度日。
如果沒有好心人的救助,小男孩絕對活不過這個寒潮即將降臨的冬季。
她心一軟,輕聲走近他,輕喚他一聲,他沒做應答。
等她柔聲喚第二聲的時候,小孩終於抬起臉,身體還在冷得顫抖,髒兮兮的小臉上,嘴唇乾裂,被凍得烏紫,唯有那雙明亮的眸子讓她下了決心。
她要帶他回家!
她脫下身上輕柔的羽絨服,寒冷的空氣肆意闖進她的衣服里,冷得凍得她忍不住直哆嗦,趕快將帶着她體溫的外套罩在小傢伙身上,幾乎將他瘦弱的身體捂得嚴嚴實實。
她伸手,小傢伙猶豫了一會兒,將凍得手掌心冒冷汗的黑乎乎的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握住她白嫩的手。
從此,她是嫿嫿,而他則是別人口中她的拖油瓶弟弟。
她帶他回家,給他沐浴更衣,換上了新衣服,剪去了經年不剪髒兮兮的頭髮,給他買好吃的零食,教他讀書識字,讓他過上一個尋常人家的小孩該有的生活。
二十多歲的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工作,薪資剛好可以供養活她自己一個人,但又多了一個人後,她得做一份兼職度日。
日子過得可真快啊,轉眼便過去了三年之久,小傢伙經過嫿嫿精心調養后,他的身高猛增,從剛開始的營養不良到現在的他的身高已經快要到她的肩膀處。
她二十七歲還不曾結婚,帶着他在一個小城市裏一起生活,難免有閑言碎語的侵擾,可她不怕,上天讓她遇見並將他養在自己的身邊,自有上天的用意。
他更像是她的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他們兩人相依為命共度三年,和諧美好的生活讓她覺得這樣過完一輩子也是好的,可她的生命里偏偏因為認識了江媛而使得這一切都化為泡影。
這樣的溫馨日子沒過多久,她在二十七歲那年的生日當天,出門買東西的期間,她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訊,她本不想理會,可來人說自己是江媛,因為碰上了一些急事,身上所帶的現金不夠,讓她幫她送些現金去給她救急。
她半信半疑的去了她指定給她的地址,在上樓的電梯裏,她心裏總覺得隱隱不安,可她也沒多想,只當是自己那幾天忙工作沒睡好,精神狀態不好。
哪想她按下門鈴后,門很快從裏面打開,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個戴着黑色口罩,眼角處有一道可怖的刀疤的陌生男人,從裏面伸出一隻手,將一塊浸濕了的布捂在了自己口鼻之上,讓她毫無還手之力。
在她昏迷前,她看到躲在暗處笑得瘋狂的江媛,那笑聲似來自地獄的惡鬼,瘋狂而又讓人毛骨悚然。
再後來,她便成了孤山上的一縷遊魂,可笑得是她是怎麼死都不知道,便不明不白的從世間消失了。
“凌宇——”嫿嫿猛然睜開眼睛,冷汗涔涔,浸濕了身上的睡衣,她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