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散文精編(2)
一切被愛的男子,在他們的女人當中,直如小弟弟在田的膝上一樣。***他們也是被愛者玩弄的。
女人的愛最難給,最容易收回去。當她把愛收回去的時候,未必不是一種遊戲的衝動;可是苦了別人哪。
唉,愛玩弄人的女人,你何苦來這一下!愚男子,你的苦惱,又活該呢!
牛先生寫完,復看一遍,又把後面那幾句塗去,說:“寫得太過了,太過了!”他把那張紙付貼在日記上,正要起身,老媽子把哭着的孩子抱出來,一面說:“姊姊不好,愛欺負人。不要哭,咱們找牛先生去。”
“姊姊打我!”這是孩子所能對牛先生說的話。
牛先生裝作可憐的聲音,憂鬱的容貌,回答說:“是么?姊姊打你么?來,我看看打到哪步田地?”
孩子受他的撫慰,也就忘了痛苦,安靜過來了。現在吵鬧的,只剩下外間急雨的聲音。
暗途
“我的朋友,且等一等,待我為你點着燈,才走。”
吾威聽見他的朋友這樣說,便笑道:“哈哈,均哥,你以我為女人么?女人在夜間走路才要用火;男子,又何必呢?不用張羅,我空手回去吧——省得以後還要給你送燈回來。”
吾威的村莊和均哥所住的地方隔着幾重山,路途崎嶇得很厲害。若是夜間要走那條路,無論是誰,都得帶燈。所以均哥一定不讓他暗中摸索回去。
均哥說:“你還是帶燈好。這樣的天氣,又沒有一點月影,在山中,難保沒有危險。”
吾威說:“若想起危險,我就回去不成了。……”
“那麼,你今晚上就住在我這裏,如何?”
“不,我總得回去,因為我的父親和妻子都在那邊等着我呢。”
“你這個人,太過執拗了。沒有燈,怎麼去呢?”均哥一面說,一面把點着的燈切切地遞給他。他仍是堅辭不受。
他說:“若是你定要叫我帶着燈去,那教我更不敢走。”
“怎麼呢?”
“滿山都沒有光,若是我提着燈走,也不過是照得三兩步遠;且要累得滿山的昆蟲都不安。若湊巧遇見長蛇也衝著火光走來,可又怎辦呢?再說,這一點的光可以把那照不着的地方越顯得危險,越能使我害怕。在半途中,燈一熄滅,那就更不好辦了。不如我空着手走,初時雖覺得有些妨礙,不多一會,什麼都可以在幽暗中辨別一點。”
他說完,就出門。均哥還把燈提在手裏,眼看着他向密林中那條小路穿進去,才搖搖頭說:“天下竟有這樣怪人!”
吾威在暗途中走着,耳邊雖常聽見飛蟲、野獸的聲音,然而他一點害怕也沒有。在蔓草中,時常飛些螢火出來,光雖不大,可也夠了。他自己說:“這是均哥想不到,也是他所不能為我點的燈。”
那晚上他沒有跌倒,也沒有遇見毒蟲野獸;安然地到他家裏。
你為什麼不來
在夭桃開透、濃蔭欲成的時候,誰不想伴着他心愛的人出去遊逛遊逛呢?在密雲不飛、急雨如注的時候,誰不願在深閨中等她心愛的人前來細談呢?
她悶坐在一張睡椅上,紊亂的心思像窗外的雨點——東拋,西織,來回無定。在有意無意之間,又順手拿起一把九連環慵懶懶地解着。
丫頭進來說:“小姐,茶點都預備好了。”
她手裏還是慵懶懶地解着,口裏卻出似答非答的聲:“……他為什麼還不來?”
除窗外的雨聲,和她手中輕微的銀環聲以外,屋裏可算靜極了!在這幽靜的屋裏,忽然從窗外伴着雨聲送來幾句優美的歌曲:
你放聲哭,
因為我把林中善鳴的鳥籠住么?
你飛不動,
因為我把空中的雁射殺么?
你不敢進我的門,
因為我家養狗提防客人么?
因為我家養貓捕鼠,
你就不來么?
因為我的燈火沒有籠罩,
燒死許多美麗的昆蟲,
你就不來么?
你不肯來,
因為我有……?
“有什麼呢?”她聽到末了這句,那紊亂的心就出這樣的問。她心中接着想:“因為我約你,所以你不肯來;還是因為大雨,使你不能來呢?”